第11章 迫不得已的坦白

选择祠堂的原因无他，江倚晴需要确认辛首村现在的信仰。

        在这个世界中，无论是修士还是人类，都无条件地信仰着“天道”。但论起“天道”本身，它并不像神，更像是一种法律；并且，还能够将惩罚直接降临到触犯法律的存在身上。

        以现代角度论述的话，就像是上一秒才网上发表过不当言论，下一秒就已经蹲在局子里的感觉，连追捕的过程都省略掉了。

        也正因如此，在这个世界，尤其是凡尘——人们多将天道视为公平正义的代表。在各家的宗祠里，除了供奉祖先，还会设立“天道”化身的龙柱。游戏中的辛首村固然贫穷，也是花了大价钱定制了龙柱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根龙柱应该就在……

        江倚晴走进祠堂内，左顾右盼，却没找到原本应有的龙柱。翻了几间连通的房间，亦没寻着什么能代表“天道”的东西。

        正从侧面佐证了她的想法。

        ——辛首村摒弃了天道。

        而这正是通过禁术逃避天道惩戒所要做的第一个步骤。

        也亏得江倚晴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才会在获得这样有限的信息之后便能做出判断。毕竟是邪门歪道的禁术，即便换成一般名门正道的大能修士，也不一定能知道这些逆天改命的方法。

        这么想来，辛首村一直没被发现破绽，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江倚晴心中感慨，从小房间里退了出来，回到了正堂。

        确定这一点，她心中对辛首村的状况也有了七七八八的估量。正想趁着时间还早赶紧溜回去，却于转身之际，在门前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老者须发皆白，一身锦袍、身姿笔挺，背光而立。

        隐于阴影中的脸看不清神色，江倚晴却能察觉对方阴鸷的目光。

        是阮文乐！

        他怎么会在大晚上的来这里？

        她向后退了一步，于脑海中思索了不下十种脱身方式，可又被一一否决。

        实力差距太大、成功系数太小，每一种方法都无异于与虎谋皮。毕竟，金丹修士与普通凡人，所隔着的壁障可不止跨入仙门的那一道坎……

        在江倚晴短暂的思索之中，源自金丹修士的威压已铺天盖地地朝她倾倒过来。

        在游戏中，“受到高阶修士的威压”，是一种持续扣减生命值、并且强制定身的反面效果。

        坐在屏幕面前的玩家不可能感同身受，只会懊悔地捶桌，愤恨着所谓的等级压制。

        可江倚晴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无形的重力若有千斤，她一时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但威压的效果并非仅此而已。

        跌倒的疼痛还未散去，胸口窒息般的紧缚感便涌了上来。和白日里的窒息不同，这种感受，夹杂着巨大的、难以言状的恐惧，逼迫着她屈服。

        凡人面对修士的威压，唯一可以排解的方法，只有放弃挣扎，匍匐在地、选择臣服。

        江倚晴当然清楚，她只是不想那么做。

        少女跪坐在地上，久持不下，唇角溢出一丝鲜血来。

        “倒是个倔强的小姑娘。”

        阮文乐轻哼一声，甫一挥手，传递出的威压再度加重。眼见着江倚晴的脸色愈发惨白，他依然未生半点动摇，只是冷言道：“早知你帮小桃别有用心，呵，真是枉费她一片真心待你。”

        江倚晴没有说话，喉结滚动，竟咳出一滩鲜血来。

        而那只一贯听话的白兔——破门之后，便被她收回了背包。此时正罕见地在背包里焦急地乱动。它约是想要突破禁制，但江倚晴毫无将它释放出来的想法。

        原因无他。

        此情此形，能让她有所顾虑的事物，越少越好。

        见对方没有应答，阮文乐也不再废话。从识海中召出法器，一条泛着红光的锁链便现在了他手里。他将其一甩，劲风乍起，呼吸之间，就将那锁链缠在了江倚晴的身上。

        正于此时，她才恐惧地抬起眼睛，张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阮文乐冷笑：“带你去还那一颗洗髓丹的债！”

        江倚晴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地颤声道：“不可能……那怎么会是债？”

        “哼。”阮文乐冷哼一声，便拖着她开始朝外走，“世上哪有白捡灵丹的好事？小姑娘，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贪心。”

        江倚晴被锁链重重捆绑，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阮文乐拖着她走出门去。施下法咒的锁链不同寻常，捆缚之处皆有钻心的痛感。此番疼痛，再加上金丹修士的威压，她只觉五脏六腑都是被搅碎般的痛楚，唯靠咬住舌尖来勉强保持清明的神志。

        阮文乐手持锁链，步行于村中小道上。

        布料摩擦、足靴碾过地面、锁链相互碰撞，寂静却一路绵延，仿佛被黑暗吞噬一般，诡异地没有一点声音。

        自然，也就无人发现……

        江倚晴抿了抿嘴唇，咽下一口甜腥的唾沫，她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

        “我只是听说，摘选之前去辛首村蹭蹭喜气，便能有个好运道……”

        “求您放了我吧！上仙想要什么，我有的，都能给您……”

        见对方毫无反应，江倚晴也不死心。呜咽几声之后，她便继续道：“上仙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这里好黑，我好害怕，嘤嘤嘤。”

        阮文乐终于被她一路的哭哭啼啼弄得不耐烦了。老者一甩锁链，厉声道：“带你去受天道惩戒！”

        果然！

        狼人自跳，江倚晴心中仅剩的怀疑也烟消云散了。

        她忍痛抬头，望向阮文乐，眸光闪了闪。

        剩下的，就是找到他们的阵法——

        而当阮文乐拖着她，经过废弃民宅、在那片浑浊的池塘前站定的时候，江倚晴的心中还是咯噔了一下。

        此去祠堂，她虽然做好了打算，却没想到，阮文乐献祭“柱”的地点，竟然就在她暂居的房屋门前！

        深夜中的池塘更像一汪死潭。月光没能在水面上投下波光粼粼的影，只有浓稠的黑色，冰冷而无情。

        秦颂……

        心脏狂跳之中，她抬眼望向那栋房屋。

        他在里面。要是这时候出来的话，她大概率是没有办法保全他的。

        江倚晴只能暗自祈祷，希望小狗这时候睡得正熟，对窗外的一切全然未闻，也更好方便她行事。

        阮文乐面色冷峻，将她领至池前，又拿出一张传音符，送了出去。

        还有同伙？

        江倚晴深吸了一口气。

        也是。仅凭阮文乐，不可能用得了这种旁门左道的邪术。恐怕是别有用心者从中指引，才致使辛首村走到如今的地步。

        既然如此，说不定，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善恶之分，天道定也。”她定了定神，低声念道，“杀人放火、逆天而行，是为大恶，天道必诛之。”

        “上仙，您这样做……当真值得吗？”

        阮文乐身形一顿，回过头来，望向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他说道，抬起手，正欲将江倚晴推入池中——

        却被一声响亮的犬吠打断了动作。

        江倚晴心说不好，转头望去，果见一只乌黑的小狗从敞开的窗口跳下，直冲阮文乐而去。

        距他脱离惩罚状态，明明还有十几个小时！

        什么时候出来不好，偏偏是现在……她捏紧拳头，掌心渗出些冷汗。还没来得及思索出新的对策，犬形的秦颂已经冲到了阮文乐的脚边，开始恶狠狠地撕咬起他长袍的下摆。

        而阮文乐皱起眉头，甚至未曾动手，只以威压一震，小狗便被甩到一边，重重地栽在了地上。

        当然，秦颂也并非是会就此认命的性子。

        再爬起来、再冲上去撕咬，毫不犹豫的动作把在旁的江倚晴看得心惊胆战。还有比这更狗的狗了吗？连不识抬举的程度都是一样一样的……他不会上辈子真是条狗来的吧？

        阮文乐本就不多的耐心在几番纠缠之后终于见底。他冷着脸，伸手正欲施出法诀，又被江倚晴喝住了。

        “等等！”

        江倚晴看了看那条不知死活的笨狗，又抬起头看向阮文乐，一咬牙，大声放言道：

        “阮文乐！你不会以为献祭我真有用吧？”

        “那颗洗髓丹，我根本就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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