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砍四十三刀

而此时,  谢长明正身处一片混沌之后，他用冷冰冰的语调去问那虚空：“所以现在是，你们人手不足了是吗？”

        在他脚下的混沌聚集旋转,  逐渐变得有序，并且形成一串文字。

        “是,  本来迷雾星海征用探索者的资源，不需要过问探索者。”

        迷雾星海在用他们可以理解的方式与谢长明交流。

        “但是你,  我无法忽视你的意见——又或者说,  我让你做什么,  需要经过你自己的同意。”

        迷雾星海这番话讲得那么复杂，简单来说就是,  它原本打算像拿走陆瑶瑶的绿镯那样把谢长明带走,  让他扮演另一个角色，但是它又没有那么大能耐带走谢长明，所以只能与他谈判。

        “我拒绝。”谢长明对迷雾星海说，“我不会离开她去做别的事。”

        “但是——”迷雾星海用文字与他交流,  “你用这个身份,  马上就可以回到她身边——还名正言顺。”

        “你这里，终究只是虚幻之地。”谢长明指出迷雾星海的本质,  这团混沌的大地，只有经过他们的探索,  才会成为现世存在着的真实。

        “我想你不会拒绝这个角色。”迷雾星海说。

        在谢长明眼前的混沌再次变形,  它塑造成了一人的形象，眼前此人虽然身材高大，但样貌普通,  属于是放在人堆里也找不出区别的那种普通。

        这模样,  倒与寒玉口中的“太上仙君”形象一模一样。

        谢长明看着眼前此人的形象,  沉默了，他从未想过，他日日夜夜想杀了的太上仙君竟然是这个模样。

        “再没有别的元神能够驱使这个躯体。”迷雾星海解释，“我不知为何，但她心中想的，就是这个形象。”

        “为何？”谢长明问。

        “她是龙，自然不喜欢赝品，要就要真的，我只能想办法给她真的。”迷雾星海说。

        “我以为她会忘了他的。”谢长明说。

        “打住——”迷雾星海拒绝继续听他的内心独白，“我只负责窥探探索者的内心欲望，至于这来龙去脉，我没兴趣听，至于你，愿意接受扮演这个形象吗？”

        谢长明沉默许久，他看向无尽混沌深处的眼眸幽深：“我无需扮演。”

        很快，自他脚上有神骨木生长而起，缠绕着他的身躯，仿佛是某种拥抱，神骨木将他包裹、禁锢在了死去的神躯之中。

        若说这神，在天界中地位要比仙人低上许多，甚至是刚飞升的修士也比他们鲜活自由。他们更像是某种机械或是工具，是具象规则的化身，只会按照某种既定规则行事。

        小神死去，神骨木会孕育出下一位小神，永远不必担心他们会灭绝消失。

        同样，天界的小神也没有修士那样各异的样貌，他们的样貌极为普通，就算见过一面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印象。

        此时，谢长明就顶着小神的普通面颊，成为了太上仙君，这张脸，也是他潜伏在天界百年时，曾经用过的形象。

        “不可以暴露你的身份。”迷雾星海对谢长明交代道。

        谢长明对着虚空点了点头。

        此时，他周围的混沌消失，他重新回到了探索场景里的天界。

        天际飞了一页被人随意丢弃的纸，谢长明接了过来，其上内容熟悉，正是《天界一手真实新闻》这份小报。

        他与迷雾星海交流花了一点时间，或许是迷雾星海内部与外部时间流速不同，所以这小报上的内容已经更新了许多，今日更新的最新消息是这样的。

        【悟寂殿保安队长里离奇失踪？！超美神女表示不用管他！阳川世家能打公子机缘已至，被提拔为悟寂殿新任保安队长！莫欺少年穷文学照进现实？】

        当然，这新闻内容说的确实是真的，在谢长明消失之后，洛明殊甚至懒得用唤魂铃去找他，因为她知道根本没法找到他。

        不过，谢长明不在，这悟寂殿保安队长还是要有人来担任，问就是超美神女需要这种前呼后拥的排场。

        孟卫方对此事很是热衷，他向洛明殊确认了三遍保安队长职位与新闻主编的职位平起平坐，便拿此事数次到徐茜面前炫耀，被对方嫌弃。

        谢长明不见，悟寂殿里另一位拍手称快的人是寒玉，她攥着洛明殊的手，感动说道：“超美神女，您总算愿意将那个魔族扫地出门了——话说，您是不是知道太上仙君要回来，所以怕了？”

        洛明殊手里玉镯发出没见过世面的尖叫声：“恭喜宿主，任务对象寒玉好感值已突破五十。”

        这他妈的就很离谱，谢长明一离开，寒玉好感度马上飙升，洛明殊都开始怀疑这个仙女是不是暗恋她了。

        “不是我怕了。”洛明殊坐在神座上喝水果茶，慢悠悠说道，“是他怕了先跑路。”

        “可恶，居然敢背叛我。”洛明殊咬牙切齿说道，“等出了迷雾星海，我先骗你八千万，把你整个魔域骗过来。”

        她自忖不需要谢长明的帮助，也能解决这里的麻烦，反倒是没有了他，她疑似“包养魔族小白脸”的最后一个谣言也无法成为攻击她的最后一个工具。

        在与东枝仙境的舆论战上，洛明殊把对方打得节节败退，不过她却发现《天界八卦小报》这些日子来发布的消息多了些许智慧——他们甚至学会了晚点发行小报，等她先发行之后，再根据他们的言论进行针对攻击。

        “对面有能人加入。”在斗地主的时候，徐茜边吃包子边丢牌。

        “是剩下那一队探索者？”洛明殊因为手持唤魂铃，知道魏清就是最后一队探索者的其中一人。

        “肯定是了，我看冷仙女和哦仙女没有这个智商，哦仙女可能知道，但她不会说，但冷仙女是纯纯的笨蛋。”徐茜评价道。

        “管他的，反正咱们这边占优。”洛明殊翘脚说道，现在只需要等太上仙君回来，她把他折磨得怒修无情道准备杀妻证道，然后她再合理反抗就好。

        剧本都写好了，就等男主角出场。

        这些日子，洛明殊手握系统利器，跟玩游戏似的，将悟寂殿里所有小仙的好感度刷了个遍，现在悟寂殿内的小仙们对她很是信服。

        其实洛明殊也不会什么讨好人的手段，她只是单纯且朴素地……刷脸而已，越看洛明殊，悟寂殿的小仙们越觉得太上仙君不长眼，超美神女都长这么好看了，他那么普通为什么要那么自信，居然敢不喜欢超美神女？

        洛明殊的刷脸计划进行得很成功，她甚至还到悟寂殿周边的势力去刷了一圈，成功收服了几支势力，她若正经起来，多少还是能唬到人。

        所以，当谢长明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他走入悟寂殿中，周围小仙迎了上来，恭敬行礼道：“仙君，您回来了？”

        谢长明换了个马甲回来，先关心他自己——又或者说，关心洛明殊对他自己的态度：“回来之前我看了小报，你们换了个保安队长？”

        “是的，仙君。”小仙行礼道。

        “之前的，不去找了吗？”谢长明明知故问。

        “超美神女也没说要找啊，当天她就提拔了阳川世家能打公子上来了。”小仙挠了挠头，感到疑惑。

        谢长明：“……”她好像真的不关心我。

        他往悟寂殿内走去，寒玉注意到了他的到来，连忙提醒洛明殊道：“超美神女，太上仙君回来了……您……您等待了他这么久，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洛明殊把手里最后一张牌丢了出去，道了声：“哦。”

        又输了的徐茜和孟卫方坐在一旁哀叹，洛明殊抖擞起精神来：“我要开始折磨他了。”

        做好准备的洛明殊抬起头来，她的视线正好撞上谢长明的眼眸。

        “我去。”她发出惊讶的声音。

        谢长明心想，莫非她还认得他这样的形象？

        结果洛明殊侧过头去，与徐茜说小话，还指指点点：“我听寒玉他们说，太上仙君样貌普通但品行高洁，我以为天界说的普通，就是普通帅哥的普通，没想到他是真的普通啊。”

        “难怪能修成仙君，光是他这个样貌就不泯然于众人了。”徐茜附和。

        长期在谢长明本尊美色压制下感到自卑许久的孟卫方支棱起来：“我都比他帅了。”

        他们这边窃窃私语，若是正常的太上仙君过来，是听不见的，但这是谢长明，他将所有讨论听入耳中。

        谢长明假装没听到——他除了假装没听到也不能做别的了。

        他走到洛明殊面前，用蹩脚的演技说道：“我回来了。”

        “那就回来了吧。”洛明殊没认出谢长明，没认出的原因和陆瑶瑶没认出魏清的原因一样，一般来说她都是看脸认人，谢长明又生得那么好看，她也没注意谢长明其他的细节。

        就像在风沙渡里，她明明已经见过戴着兜帽的谢长明一次，但到了迷雾星海里，他没戴兜帽了，她愣是没认出他来。

        现在洛明殊也没认出来，她在思考让太上仙君生气的办法，谢长明离开，她是有些遗憾的，因为她觉得谢长明的男宠提议其实不错。

        但是孟卫方太傻了，而且他的颜值还不足以入她眼，她不太想用。

        幸好谢长明没有读心术，不知道洛明殊现在在想什么，不然她光是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这么胡思乱想，就能让他无能狂怒了。

        “让让。”谢长明对洛明殊说，他要坐到神座上。

        洛明殊把腿横开：“我有点胖，仙君，坐不下了。”

        谢长明想，洛明殊对他自己或许是真的不一样的，因为之前他要坐，洛明殊都给他让了。

        他在安慰自己，洛明殊却觉得她横在神座上的腿有点酸。

        “看完了吗，看完了就去做自己的事。”洛明殊朝她挥挥手。

        谢长明终于想起剧本来：“你之前救我的伤还没好？”

        洛明殊根本没受伤，她摇摇头：“仙君，没有这回事。”

        “那我站你身后去。”谢长明说。

        洛明殊疑惑了，这个仙君能不能有点仙君的样子，什么叫站她身后去，他难道是保安队长吗？

        “身后不行。”洛明殊说，“我神座身后是保安队长的位置。”

        谢长明心想你胡说，你保安队长的位置分明是跟你挤一张椅子。

        他花了很长时间确认，洛明殊真的没有认出他，不论是他现在或是之前的形象，她都没有丝毫察觉。

        有太上仙君盯着，洛明殊打斗地主都有点不利索了，她甚至还输了一局。

        修士记牌与计算的能力都极佳，能不能赢去看运气和配合，洛明殊在徐茜与孟卫方的两面夹击之下，惨被农民围攻。

        “仙君，你回来做什么呢？”洛明殊问谢长明道，“是我把悟寂殿管理得不够好吗？”

        谢长明想了想，理直气壮说道：“我是你道侣。”

        “你有病吧？”洛明殊伪装不下去了，“你是我道侣你管我打斗地主？”

        谢长明算是知道了普通长相的男性在洛明殊面前是什么待遇了。

        “那我，先走？”他想了想，又试探性问道。

        洛明殊着实没想到这太上仙君脾气这么好，她摸了摸自己的额角，这里似乎有点痒。

        这样她的阴阳怪气计划岂不是进行不下去了？

        洛明殊看着太上仙君离开，徐茜在一旁鼓掌拱火道：“超美神女御夫有方。”

        洛明殊：“……”求求你别说了，我一个花季少女变成已婚少妇也很惨的。

        她摸着下巴思考：“太上仙君这样，我们是不是找不到机会让他生气先做坏事了？”

        “你真想杀了他统一仙界？”徐茜没想到洛明殊还没忘记这个计划。

        “一开始来迷雾星海的时候，我的目标就是这个，这会影响我的探索进度。”洛明殊合理分析，“我们当初定下目标的大小，与我们最后获得的奖励挂钩，比如爱吃你想变成天界第一的新闻主编，那么我们只需要把东枝仙境的小报集团搞垮，你自然就是第一了。”

        “不过，因为你目标定得小，所以最后你的奖励也不会多，我这个目标虽然最终奖励多，但也困难。”洛明殊虽说来到这里之后看似日日享乐，实际上内心跟明镜似的。

        “你这也……完成不了啊，杀了太上仙君，一统仙界……”徐茜感到不可思议，她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我肯定能做到。”洛明殊坚定说道，她早已探知到迷雾星海之下蕴藏的巨大财富，她如此贪财，又怎么可能会放弃这块大肥肉呢？

        洛明殊又与他们打了几局斗地主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在离开时，她将今日赚到的灵石随手送给寒玉，这几日来她表现不错，让她感到很是欣慰。

        同时，系统跳了出来，仿佛邀功似的：“恭喜宿主，寒玉好感度提升五点。”

        由于任务对象的级别不同，洛明殊随手刷到的好感度可以按照不同的倍数兑换积分，寒玉的兑换倍数是十倍，洛明殊用五十点积分在系统兑换界面可以换到的东西差不多与她刚刚花出去的灵石相当。

        洛明殊只是觉得好玩，当然，她不知道这系统的声音传到了另一人的耳朵里。

        是站在悟寂殿外树下自闭的谢长明，他不傻，他自然能分析出他这个太上仙君形象存在的意义，洛明殊将太上仙君视为抛弃她千年的负心人——当然，这个数据肯定是夸大了。

        他自然是……没有抛弃她，只是其中故事曲折，更何况洛明殊似乎将什么都忘记了，又或者说将这段记忆封存了，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谢长明不会主动对洛明殊提起这些事，因为洛明殊没必要知道这些增加烦恼，她本来就什么都忘了，而且忘得很干净。

        而且，就算他说了，她应当也不会相信，只当他是什么奇怪的骗子。

        总之，谢长明站在树下，内心无数次循环播放这些念头，因为洛明殊的冷漠，他开始自闭。

        当系统声音响起的时候，他直接破防了，这绿镯因为他施展了特殊的法术，系统的声音只有他和洛明殊能听到。

        她居然把寒玉的好感度刷到五十五点了，再这样下去，他的地位岌岌可危。

        谢长明想了想，朝洛明殊的房间走去，他现在是她名义上的道侣，所以可以理直气壮一些。

        此时的洛明殊正在房间里观察她面前的水晶镜，她的指尖涌出晶莹的水流，将她的额角沾湿。

        她凑近了去看镜中的自己，那凤眼依旧曼妙精致，眼尾靠近鬓角的一颗小痣也还是那样，没有任何变化，微卷的发尾勾着她的面颊，显得有些妩媚。

        洛明殊眯起了眼睛，她的指尖拂过自己鬓角发烫发痒的地方，在看到太上仙君第一眼的时候，她就有这样的感觉了，但是她当时沉迷打斗地主，没太察觉。

        到现在独处的时候，这种些微的痒意愈发强烈，洛明殊对着镜子，挠了挠自己的额角。

        此时，慢慢从笼子里跑了出来，发出响亮的“咕呱”声。

        洛明殊的指腹轻轻揉着那块地方，两侧的额角都有这样的感觉，倒也不是不舒服，只是有些许的异样而已。

        她揉了许久，也没看出这里有什么变化，周身法力经过额角的时候，却似乎被什么堵住了，虽然绕开这处可以正常流通，但终究令她觉得有些奇怪。

        就在洛明殊试图用其他办法去研究额角这两块异样之处的时候，有人轻轻敲了敲她的窗框，这声音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洛明殊想起了在夜里敲她窗户的谢长明，明明可以走正门，他偏偏喜欢敲窗户。

        “你居然敢回来？”洛明殊走上前去，自信开窗，她开窗之后，直接一道法术击出，她打算先打谢长明一拳，以报复他这几天偷溜去做别的摸鱼。

        但是，这法术是击中窗外之人了是没错，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躲，但法术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谢长明单手拂散这些淡淡的紫色光芒。

        洛明殊瞪大眼看着他，与他对视着，对的，就是这张再普通不过的脸，让她额角的痒意更甚。

        当然，在谢长明的眼中，她看到洛明殊的额角散发出了浅淡的光芒，边缘锐利，像是某种珠宝的光华。

        他轻盈跳上了窗台，在洛明殊的惊讶目光下，将她的额头拢着，将她轻柔地推到了房间里。

        “咕呱咕呱！”慢慢举着手里的糖炒栗子，发出兴奋的声音，因为他看到了洛明殊额角闪着的光。

        洛明殊从未有过这般奇特的体验，虽然两处额角确实有异样的感觉，但她知道这感觉并不坏。

        因为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她的额角生长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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