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修练的觉悟

“唔……呕——”
  无力的倒在偏僻的丛林之中，红玉有些揉了揉嘴角溢出的油渍，从自己的口腔之中传出的味道钻入鼻尖，那种油腻的味道又开始让胃部不自觉的产生抽搐感。
  肠道仿佛在不安的扭动着，身体的消化器官正在因为她的暴行，而发动反抗。
  无法再摄取类似的食物。
  不想再摄取类似的营养。
  不愿再转化类似的成分。
  实际上，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红玉都开始对肉食产生极大的厌恶感，但是……
  “兄长大人为我争取过来的机会，不能浪费。”
  “一旦师父离开，我又会变成那个无力的弱者。”
  她攥了攥拳头，这些天的锻炼，肌肉之上的锻造她可以切实的感觉到，真真切切的强大，是没法作假的。
  “必须，在那个人离开之前，尽可能的习得更多可能让我变强的东西。”
  进步。
  成长。
  那个人想要看到的东西，是这两样，而并非单纯的「我努力了」、又或者是「我尽力了」这种话，那种虚假的，期待着被人认可的理由，太过卑劣，也太过可怜了。
  当她被兄长大人们从那个受人欺辱的小姑娘的境况之中带离而出的时候。
  练红玉便发誓，绝不会再回到曾经那样虚假的坚强之中，给自己虚假的安慰。
  依靠自身的力量，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这是觉悟，是决心。
  和曾经那个蜷缩在角落之中，将破旧的毛球充当唯一可以述说言语之物的她，一刀两断。
  “公主。”
  从阴影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男人，即便不用回头，红玉都听得出来人的声音。
  “黄文，食物没有了，再带一些来吧。”
  “公主，够了，您没有必要。”
  “我的命令没有用吗？黄文？”
  “但是……”
  “黄文，我的时间，不多。”
  她咬着嘴唇，即便是这个漆黑的夜里，夏黄文也能看到自己跟随多年的那个女孩，此刻的眼眸之中转动着泪光。
  脆弱。
  软弱。
  柔弱。
  这些年，从未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的东西，此刻却是毫无遮掩的暴露在自己的眼前。
  “给她。”
  树林中，倏然浮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下一刻，一个身影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距离两人不远的空草地上。
  袒露在外的壮硕双臂，接近于两米左右的身高，即便是黑夜之中，所展现的肢体轮廓，也散发着极为摄人的压迫感。
  “认同他人，尤其是主君的觉悟，是一个臣下该做的事情。”
  “忠臣最愚蠢的是愚昧，最珍贵的却是无条件的信任，夏黄文，你若是一个愚蠢之辈，现在就从我的眼前离开，不要再出现在红玉的身边，但你若是想做一个真正的忠臣，现在……便无条件的支持你的主君，不要再思考自己主君未来的价值究竟几何！”
  “……但是，恕我直言，苏先生，公主已经无法——”
  “让她自己说！”
  月光落在男人的脸上，坚毅而饱含着威严的五官让人从心底升起强烈的敬畏感，当他的瞳孔直视之时，夏黄文不自觉从心底涌现出无法言喻的恐慌。
  无法辩解。
  不能辩解。
  不该辩解。
  这种念头反复在心头萦绕着，他颤抖着嘴唇，拽着自己的裙摆，缓缓后退了两步，将谈话的空间交给了一对师徒。
  “你的回答呢？红玉。”
  低下眼睑，漆黑的瞳孔注视着自己的弟子，低缓的语气之中夹杂着压迫感配合着异常健硕的体型不自觉给人带去强烈的压迫感。
  仅仅是与他对视，就会感觉心脏的跳动逐渐加速。
  无法平静。
  “我的回答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师父，我需要更多！”
  她从树身上缓缓站起，抬起右足，重重的落在地面上，抛开了宫廷礼仪的束缚，弯曲着身体，双手落在膝盖上，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大声开口道：
  “我需要能够支持我的梦想，我的目标，我的野望所能够达成的力量！”
  “只要能够达到这个条件，无论什么样的考验，我都愿意接受！”
  没错。
  并不需要畏惧什么。
  因为自己的目的，与他压迫自身的原因，本就是一致的。
  那么，只需要大胆的，无所畏惧的将自己的前进的欲望喊出来，让对方能够更加清楚的看到自己想要踏上的道路。
  于是——
  在话音落下不到三秒，男人的脸上浮现了愉快的笑容，之前带来的压迫感全然消失，此刻落在红玉眼中的，只剩下了安全感和信任感。
  “很好。”
  “你的觉悟，我收到了，练红玉。”
  男人抬起手臂，交织的赤金色光芒从手臂之上蔓延而出，宛若电光一般扭曲着翻滚着。
  “我会将你培养成一个合格的武人。”
  “从现在开始，蜕变，三天之后的迷宫攻略之中，你将是抵达顶点的王。”

  “地狱般的特训，有本事接受吗？红玉。”
  面对着男人的宣言，年仅十四岁的少女没有任何的畏惧感，只是努力的露出了一丝微笑。
  “如果能够达到那个目标的话——”
  “那就开始吧。”
  将波纹气功注入到她的躯体之中，顺带将她拦腰勾在右手侧，在夏黄文错愕的目光之中，倏然从原地消失，朝着山林的更深处走去。
  “告诉红炎殿下，迷宫攻略之日，我会带着红玉回归。”
  “..……哈？”
  夏黄文目光逐渐呆滞，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翻滚着混沌般的念头，毫无头绪的站在原地，许久，才倏然大声咆哮道：
  “别自说自话的就决定一切啊！混蛋！！”
  ……
  后续的两天，路平安将年轻的少女放置在了原生态的自然环境之中，与诸多野兽为伍。
  在她遭受创伤时，为她疗伤。
  在她体力缺乏时，为她摘来干果和野果，无序放置在她途经的区域。
  除此之外，便不给予任何的帮助，将最粗浅的发劲方式以击打的方式让她的身体记住被击中的感受，反复锻打着她内心的柔弱感。
  征服环境。
  征服野兽。
  与自然同行，在路平安所制造的暴雨之中，泥泞的山路之上行走，与小型爬行动物为伴。
  在深夜之中，于凛冽的寒风之中，不断前行——
  与野兽厮杀。
  磨砺意志。
  与土着野人搏杀。
  习得拳法。
  体能非一朝一夕能锻造出来的东西，但一个人的意志却能够在短时间内蜕变。
  只要拥有坚定不屈的意志，就仿佛有了一块天然的璞玉，只需要反复的打磨，就能够焕发它的光彩。
  凭借着自己的身体意志，越过复数的山岳，穿过复数的丛林，最终——
  抵达了干涸的淡水湖之前。
  在这个距离军营约莫十公里不到的位置，让她经历了三天磨难的男人，在那里点燃了一簇篝火，在篝火外围，放置着一些烤肉。
  “感觉如何？”
  注视着一步步来到篝火边坐下来的红玉，路平安轻声询问着。
  少女没有说话，满是泥泞的脸颊上看不出神情，伸出沾满了灰尘的手掌，直接拔出了一根烤肉，一言不发的大口吞咽着。
  一串。
  又一串。
  接连不断的好几串之后。
  她蜷缩着，微微颤抖着，低声道，“一直，很害怕。”
  “没有道路的丛林，从未断续的虫鸣和兽吼，山中野人的陷阱，脚腕被割伤的时候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产生的伤势，无缘无故皮肤浮现红疹，还会有莫名其妙的血渍……”
  “闭上眼醒来的时候，总是看到身边有昆虫的尸体……”
  “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所以，一直很害怕——”
  “我不敢呼救，因为一旦呼救，您有可能会放弃我……我一直支撑着，努力着……”
  “但是啊……”
  她不自觉抽泣了起来，声音饱含着委屈而又惶恐的情绪，“不这么做是不行的，不这么做是不够的，如果不坚持下去，所经历的一切，所付出的一切，就是虚假的。”
  “师父..我现在..应该是在笑吧，完成了您的考验，很开心的笑着，没错吧？”
  “嗯，你笑的很可爱。”
  摸着女孩的脑袋，使用了自在法为她驱逐了身上的所有污垢，使用气功注入她的体内，逐渐稳定过分激动的情绪。
  没一会。
  在情绪稳定之后，所有的疲惫感便涌上心头，十四岁的少女，便毫无顾忌的躺在了路平安的膝盖上，缓缓睡去。
  等到女孩睡着后不久，女孩的兄长便走了过来，他站在男人的跟前，目光落在自己的妹妹身上。
  “辛苦了。”
  他这般说着，目光中带着少有的宠溺，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她可以不被卷进来。”
  “殿下，身为王室的子女，这孩子本来就没有选择，不是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让她一无所知的活下去。”
  “您的这份仁慈，才是最冷酷的对待啊。”
  练红炎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盘腿坐了下来，轻轻摸了摸女孩的侧脸，“我们的弟弟妹妹们很多，父王并不是一个专一的男人。”
  “他有着贵族的通病，也十分乐衷于寻找新欢，还未为帝之时，还有白德伯父在上面压制着他。”
  “即便如此，他在那个时期也有着超过六位王妃，这孩子的母亲所代表的家族，在世家的博弈中落败，在府中失势之后不久，就因为郁郁寡欢而死去。”
  “这孩子并没有同胞的血亲，父王也对这个孩子没有抱有任何的期待感，王府中的孩子都太过早熟，极早的开始拉帮结伙，孤立部分弱势的家伙。”
  虽然只是王位，但是觊觎着继承者位置的人，仍然不少啊。
  王家之事，永远是最残酷的戏剧。
  甚至连艺术都无法加工到那种冰冷而扭曲的残酷程度。

  泯灭天真，抛弃亲情。
  从小就被灌输着各种扭曲的思维和过于早熟的人生目标，并为此而付出一辈子。
  “我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她躲在桌子下面，被我看到的时候，一副动物见了我的表情。”
  “什么表情？”
  “装死。”
  他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本应该笑出来，但奇妙的是，却只能让人感觉到有些心疼。
  “她就像是被逮到的老鼠一样，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不敢眨动。”
  “我的手掌伸出去的时候，她甚至不敢反抗。”
  他攥着拳头，拧开了酒瓶，狠狠的灌了一口，“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有一种想法，她会不会像野猫和恶犬一样咬我一口。”
  “然而，她并没有，只是颤抖着，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等到我的手掌从她的头上拿开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从她的眼神里面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结束了吗」、「他放过我了吗」。”
  “就像是被猎人放弃继续狩猎的猎物一般，仿佛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路平安忍不住沉默了，他几乎可以想象那样的光景，最近这两天，他也看到过那个女孩究竟多么欠缺安全感，在荒野之中，虽然努力的前行着，但是神经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少许的睡眠是路平安使用自在法催眠再布置结界之后，她才能有片刻的安稳。
  “那不是看着陌生人的眼神，只是单纯的看着其他生物的眼神。”
  “不去区分会对她造成危害的对象是什么，而是畏惧着所有……”
  说着，他忽然瞳孔变得森然，死死的盯着路平安，“而你，让她再一次的进入到了那个环境之中——”
  “她有资格恨我，而您，恨自己无能吧，殿下。”
  路平安冷笑着回应了这位大皇子，指着他，大声的开口道，“因为您……”
  他话音还未落下，红玉便忍不住再次颤抖了一瞬间，路平安瞬间偃旗息鼓，然后……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总而言之，您没有立场来指责我，而我也不会等着被您指责。”
  “红玉的事，我会尽心尽力的传授她武术，达成她的目的。”
  “哼。”
  红炎冷哼了一声，注视着沉睡中的妹妹，好一会，低声道：
  “明明以前都不会这么信任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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