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思维偏差

“露易丝，谁让你擅自离开学院，抵达王都的？”
  “没有接到命令，在战争期间前往王都，如果不是瓦利埃尔公爵在场的话，你甚至会被当成间谍抓起来！”
  露易丝低着头，微微咬着嘴唇，听着不曾间断的训斥声，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并非是因为训斥太过严厉，而是这份训斥之中所夹杂的温暖让她感觉到自己积压在心底的不安和茫然正在缓缓散去。
  她想要拥抱眼前这个人，十多年来代替了父亲和母亲，一直对她严苛教育，也一直将守护在狭小世界中的女人。
  “姐姐。”
  “……我知道错了。”
  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不断训斥的言语也不自觉停了下来，下一刻，露易丝感觉到了一处温暖的怀抱，记忆之中少有的温柔声线在耳边轻轻传来。
  “已经没事了。”
  “露易丝，这一次，你已经很勇敢了。”
  她拍着露易丝的脑袋，感受着她身上微微颤栗的感觉，将双臂的力量又加大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实情。
  但是，她的妹妹，是在颤抖，在害怕，在不安。
  既然如此，就不需要任何理由，她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安抚她，照顾她，引导她，这是身为姐姐的责任。
  “……大家、大家全部——”
  心中积攒的压力在这一刻骤然如同泄闸的洪水一般爆发了出来，露易丝带着嘶哑的声线，哭着说道：
  “因为我的缘故，我的错……大家，老师，还有一些甚至是不认识的人，都因为我的缘故被帝国人……”
  “我好害怕，姐姐，帝国人冲进了学院，里贝里卡老师连魔法都没有来得及使用，就被箭射穿了喉咙，被钉在了教室里——”
  “她的目光刚好看着我，她临死前说出了快逃……可是帝国人、他们……”
  “他们杀了十二个人，不停在询问，谁是露易丝·瓦利埃尔，同学们都没有告诉他们，都在反抗，为了我……他们..”
  艾蕾欧诺尔的神情也呆滞了，他也曾是王立魔法学院的学生，而且刚好是五年之前的毕业生，不少老师当初也正是教导过她的恩师。
  里贝里卡——
  那位年过六十的婆婆，曾在土系魔法上给了她不少私下的指点，是个十分具备责任感的老师。
  “最后，我站了出来，姐姐，他们的刀放在了基修和马里科尔努的脖子上，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我的名字。”
  “基修和马里科尔努都脸色发白，但是……他们没打算说出我的名字——”
  艾蕾欧诺尔微微拍了拍露易丝的脑袋，基修和马里科尔努的父亲和她们的父亲母亲都是相识近半个世纪的挚友，三方家庭互相都有来往，基修和马里科尔努也早在幼年时期就认识了露易丝。
  “如果我能够第一时间站出来的话，阿露卡、罗贝尔她们都不用死的……”
  长姐咬了咬嘴唇，到了这一刻，她不知如何去安慰自己的妹妹，让她放下那些因她而死的人，获得心理上的解脱，那种话……她说不出口。
  生命是属于每一个人的，因为她的妹妹，而死去的那些人，终究是需要她的妹妹来肩负这一份责任的。
  “露易丝，听我说。”
  “你要更加坚强，坚强到能够肩负起所有牺牲者的人生，如果你继续在这里哭泣下去，那些牺牲者的死亡就会显得毫无意义。”
  “去思考，露易丝，去做出选择。”
  摸着妹妹的脑袋，艾蕾欧诺尔轻声说道，“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爱着你，露易丝。”
  “只要你还需要我的存在，需要一个哭泣的地方时，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向你敞开怀抱。”
  露易丝的颤抖慢慢的停了下来，像是累了一般，发出了一声浅浅的迎合声后，悄然在姐姐的怀中，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艾蕾欧诺尔将她的身体轻盈的抱起，宛若捧着珍贵的瓷器一般，每一个动作都生怕惊醒了她的沉睡，将露易丝放在了床上，轻轻的盖上了被子，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祝你有个好梦，露易丝。”
  说完，便再次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门外走去，缓缓的关合上房门之后，转过头时，看到了蹲在门外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她的妹妹，另外一个，是之前在城外，将邪眼巨人当成了玩具一般戏弄着的男人。
  “艾蕾欧诺尔，我是露易丝的姐姐。”
  她走到路平安的面前，伸出手掌，似乎想和路平安打个招呼，路平安轻轻点了点头，也伸出手回应。
  “真名不便相告，叫我大师就行了，目前的身份算是露易丝的使魔。”
  “异界的人形使魔，你就是教皇冕下之前的辨识信息中提到过的虚无使魔，没错吧？”
  “如果你是指【纲达鲁夫】的话，是我没错。”
  熟练的露出了手背上的魔法铭文，注入少许魔力，让魔法铭文如同添加闪光特效一般，发出银色的外放光泽。

  “……没想到真的存在人类的使魔。”
  “天地之间有许多事情，本就是人类的探索还未能够涉及到的领域。”
  “虽然有些冒犯，您为何选择我的妹妹，即便是使魔，应该也会遵循双方自愿的基本法，不可能强制缔结契约，以您表现的战斗力，虽然并非是贬低我的妹妹，但那孩子的才能并不与您相符。”
  “为了虚无印记。”
  路平安坦然的说出了这句话，然后继续道，“你们无须担心我对那个孩子有任何恶意的想法，我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斩杀其他三位降临的使魔。”
  “...使魔之间有必须厮杀的规定吗？”
  “不，不过对于我们这一届而言，有些不同，你们也不需要知晓的太深，我的目的是杀死他们，或者被他们杀死，至于露易丝，对于我而言，是必要存在的一环，所以，我会保护她的安全。”
  艾蕾欧诺尔点了点头，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认真的开口道：
  “您之所言，我虽然一时无法完全信任，但是您愿意保护舍妹的态度，是值得获得瓦利埃尔家的感谢的。”
  路平安迎着这位女性异常正式的神情，反而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之前还在理直气壮的威胁人家父母，现在被人家的长女代替家长向他道谢，这种反差的感觉真是让人有点受不了啊。
  “好了，大姐，你没看到使魔先生很困扰吗？”
  一直在两人旁边盯着两人对话的二女忽然插了一句嘴，然后拍了拍自己姐姐的肩膀，说道：
  “使魔先生好像是个不太习惯正式社交对话的那一类，你太严肃了一点哟，姐姐。”
  “有吗？”
  金发的女性微微蹙了蹙眉头，看了一眼路平安略微有些尴尬的笑容，不自觉露出了少许苦笑。
  “给您带来了困扰，实在抱歉。”
  “好了，别这么正式，使魔先生，要不要去喝点茶休息一下？”
  “嗯，您带路吧。”
  路平安点了点头，小姑娘连续赶路足足二十多个小时，也是时候让她好好休息一会了，这个时候去找她商量事情，未免太过得罪人。
  三人一行前往茶室，中途，路平安也将伊吕里和达丽安放了出来，介绍给两人认识。
  艾蕾欧诺尔的神情略微有些古怪，她刚刚还在赞叹自己的妹妹召唤出了人形使魔，可人家这个使魔反手又召唤出两体人形使魔，而且都是姿容十分出众的女性。
  抵达茶室，艾蕾欧诺尔和伊吕里去准备茶水，路平安和达丽安坐了下来，卡莉莉亚盯着路平安，一脸神秘的笑容，一直未曾收敛过。
  “陌，这家伙一直盯着你呢。”
  “眼睛长在人家身上呢。”
  “你居然愿意被人当成肉猪一样待宰吗？那个女人的视线分明是想把你拆分成十七八块，然后进行研究的眼神。”
  “你居然能从一个眼神里面读出这么多的东西吗？”
  “是你太迟钝了，笨蛋。”
  说着，小家伙还很不满的站在了板凳上敲了敲路平安的脑袋，认真的开口道：
  “我这可是忠告，这家伙的好奇心，我从那些笨蛋们的记忆中见过无数次，那种强烈的求知欲，会促使他们做出任何一切行为。”
  “我可还没有达到那种可怕的程度哟，使魔小姐。”
  卡莉莉亚笑了笑，然后凝视着路平安，继续道，“我只是单纯对于异世界的来客，以及异世界的文明很感兴趣。”
  “在贵族圈子中，甚至有一个专门研究异世界来客带来的各种文明进行反向研究的组织，异界人的生活习性，生活习惯，文明水准，等级制度，都是我们非常希望知晓的东西。”
  说着，她略微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脑袋，旋即咕哝道：
  “不过大多数异界人都似乎属于平民阶段，虽然对于自己周遭的生活环境和时代有所了解，但是真正对于文明有深度了解的学者却极为少见，尤其到了近百年间，有不少来自异世界的漂流物会因为不明现象而出现在哈尔凯尼亚的各地。”
  “那些漂流物，虽然很多都是已经废弃掉的事物，但是其上可以得到的不少研究数据都令人惊叹，高硬度的合金，高稳定性的金属结构，具备异常动能的机械造物，甚至是内置火药的武器。”
  “不少信息表明，异世界的人类似乎走向了不同于魔法的道路，所以，我们对他们的文明进度一直十分感兴趣，从各地收集来漂流物，与异界人产生关系的所有资料我们都会收集。”
  “不过很可惜，我们最终得到的情报还是极其稀少。”
  这女人是个异世界发烧友啊。
  路平安略微挑了挑眉头，沉思了一会，忽然开口道，“你们有试着制造高稳定性，高硬度性的合金吗？”
  “有。”
  卡莉莉亚点了点头，脸色稍微有些苍白的她在提及到这件事情时，十分激动的涌上不少血色。
  “我们制作过合成金属，而且通过更细密的魔法操作锻造出硬度更高的金属……”

  “造价如何？工期如何？”
  路平安问出这句话，这位公爵家的二女神情略微一滞，旋即叹了一口气。
  “只有三角级以上的魔法师能够进行基础操作，而且必须是专精土系塑形，对于物质结构有十分深入了解的魔法师才行。”
  “而且，制造出能够抵御三角级魔法正面冲击的合金，足足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制作出厚度在五公分的合金大概二十五个平方厘米。”
  二十五平方厘米，厚度为五公分……
  路平安略微沉默了一会，如果能够加工出不逊于二十一世纪的日本所制造的普通合金，那么这种加工的硬件实力，至少距离二十世纪的英国伦敦不算太远。
  不过——
  如果基础是三角级的专攻土系塑形类型的魔法师，在整个托里斯汀境内都不知道存在多少，类似伊吕里那种禁忌人偶需求的技术太过遥远，但是如果是由特种金属所拼凑起来的【铁人】，搭载上【夏娃之心】和【魔术回路】踏上战场，好像也是足够的。
  虽然代替不了战争的主旋律，却可以出现类似于帝具使一样的速成精英层次。
  “四方级又如何？”
  “没有测试过，不过四方级的老师大多对于我们所研究的东西并不感兴趣，尤其是制作特种金属这种事情，研究异世界文明而荒废了魔法修行这种事情……”
  她的神情有着少许的落寞，大多数的四方级魔法师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与年轻的魔法师们之中，总是存在一定程度的鸿沟，在他们的认知中，魔法的意义早已成了他们一生最为纯粹功绩，作为魔法师的证明，而将这份力量作用于制作金属……大概的意思，就是让他们放弃贵族的身份，去如同平民一般操行贱业。
  最终，也只有如同卡莉莉亚这种具备魔法天赋，又并未将名誉看的高于一切的贵族家的次子此女们才会将魔法使用在这种方面吧。
  路平安沉思了一会，忽然间对着身侧的小家伙开口道：
  “达丽安。”
  “需要什么？”
  “【夏娃之心】的图纸，【霜之巨人】的图纸，有吗？”
  “三百人份的灵魂。”
  达丽安抬起头，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阿斯莫德那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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