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注定【三】

或许命运真的就像是一个圆。兜兜转转，又绕了回来。

        杭清穹跟姬若瑄讲述了自己跟引渡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从头到尾，几乎每一个细节，包括杭清穹自己对引渡人的看法和想法，都说了出来。

        “那么，你恨他吗？”姬若瑄问道。

        “恨。当然恨了。”杭清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爹娘，还有我的姐姐，当年都是死在了他的手上。我怎能不恨他？”

        “但是如果没有他的话，也就没有现在的你。”姬若瑄说。

        杭清穹愣了一下。

        或许正如姬若瑄所言，如果没有引渡人的话，他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然后平凡地长大。正气宗，修炼，灵气，这些东西都与杭清穹没有关系。

        他会和杭诗晴一起长大，然后杭诗晴嫁人，杭清穹娶妻，最后成为两个家庭。

        这也是杭清穹曾经向往过的一个生活。

        可如果这样的话，他也就不会认识这么多的人，过这么精彩的一生。在最开始迈入渡劫境，杭清穹毫不犹豫就选择渡劫的时候，杭清穹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牵挂。唯一阻止他渡劫成仙的，其实是杭清穹心中的恨。

        “你现在的生活，和或许会平凡的生活，你会更喜欢哪个？”姬若瑄问道。

        杭清穹沉默了一会儿。他低着头，姬若瑄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她能感觉得到，杭清穹的情绪在剧烈地波动。

        “你别搞错了。”杭清穹说。

        姬若瑄愣了一些。因为杭清穹这短短的五个字里，蕴含着近乎无边无际的愤怒和恨。

        “现在生活的幸福，也是靠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一次又一次地夺来的。我如今的幸福，不是靠那个引渡人给我的，而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杭清穹双手握拳，“引渡人给我带来的，就只有不幸。如果不是他，我的人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不幸。”

        姬若瑄张了张嘴，一时间无言以对。

        “有些事，或许是一开始就注定好的。我注定会失去，不管是引渡人也好，或是别的什么人也好。总会有人会夺走我所珍爱的东西。”杭清穹深吸口气，抬头看向姬若瑄。

        在杭清穹的眼里，姬若瑄看到了滔天的怒火。

        “但不管是谁，如果想来夺走我所珍视的，就必然要付出代价。而且，是更加沉重的代价。”杭清穹顿了顿，“你该不会以为，引渡人给你带来了更好的生活吧。你以为，他给了你生活的希望，一个目标？这个所谓的目标，就是复活你的爹娘？”

        姬若瑄想要反驳，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说一开始，你的爹娘就是引渡人杀死的呢？他杀死了你的爹娘，然后再装成一个好人的样子，给你一点希望。就这样，你成了引渡人的走狗，为他奔波，为他卖命。而他，轻而易举地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杭清穹咬牙切齿。

        “姬若瑄，你想清楚，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必要，去依靠引渡人。一味地依靠引渡人，是没有办法为自己争取来幸福的。如果要复活你的爹娘，那就让引渡人教你，如何去做。然后你自己去做。而不是引渡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杭清穹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激荡的心情。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姬若瑄苦笑一声，“我没有你那样卓绝的天赋，我的修炼之途，是引渡人带我来的。我的修为，也是引渡人提拔起来的。如果靠我自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你觉得，引渡人有恩于你？”杭清穹问。

        “至少在修炼这件事上，他没有害我。”姬若瑄说。

        “好。我跟你打个赌。”杭清穹伸出手，“如果你同意，就把手给我，我们缔结血契。如果引渡人真的是真心复活你的爹娘的，那么你就来杀了我。如果引渡人只是把你当做棋子，用完就丢，根本没有复活你爹娘的想法，你就要跟我一起，去杀了引渡人。”

        姬若瑄举起手，却迟迟不敢放到杭清穹的手上。

        “怎么，你在犹豫什么？”杭清穹问。

        “杭清穹，你相信命运吗？”姬若瑄突然问道。

        杭清穹愣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问？”杭清穹不解。

        “我在轮转岛上看到，天地崩裂，天上地下，全都是烈火。烈火将一切都焚尽，这个世界都被火海所吞没。众生在火海中挣扎，然而众生都将不复存在。包括我在内。我只是众生的一员，我无力去反抗命运。”姬若瑄说道。

        杭清穹想起来，在轮转岛上的时候，姬若瑄确实说过类似的景象。

        我，我看到了我自己。我看到自己随手一挥，一座山峰就直接消失了……我还看到了好多的火。还有很多奇怪的人。我不认识他们。

        姬若瑄当年，就是这么说的。

        杭清穹没有深思。可现在姬若瑄说起，那般的场景似乎比当年更加相近了。

        天地崩裂，天上地下，全都是烈火。

        如今九州大陆和洪荒大陆的封印开始松动，天荒时代将要复辟，届时神魔苏醒，又一次的大战就会揭开序幕。

        那么，姬若瑄看到的，就会成真。

        而杭清穹在轮转岛里看到的，就是最后一刻，姬若瑄一剑杀死了自己。

        她的神情，还满是哀戚。

        “如果我在轮转岛里看到的都是真的，我们是不是只要静静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就可以了？”姬若瑄问道。

        杭清穹在她的眼里，看到无助和悲哀。

        那是被命运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眼神。

        “你问我，信不信命，我告诉你，我不信。”杭清穹直视姬若瑄的眼神。

        “当年，我的姐姐死在我的面前。生与死，就是天理。将一个人复活，就是大逆不道。但我依旧逆了天道，将我的姐姐复活。”杭清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我更愿意相信我自己。如果有什么要夺走我所珍视的，那就要先过我这关。”

        “即便是命运，我也要试图将它拦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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