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金山卫号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疯狂的欢呼，舱外有人大声呼喝，脚步声杂沓，不知道多少人提着木桶锅碗奔上甲板，所有能盛水的家什都搬出来了，上甲板摆满了坛坛罐罐。
崇文呵呵笑起来，毫不犹豫的挽起衣袖，拔出腰间网刀，割破上臂，随后收起网刀，拿起一个无水的水囊，鲜血顺着手臂流到囊中。
外舱的真乙姥惊喜的奔进来，大声喊道：“大出海！大出海！下雨了！”
眼前却见到了内舱诡异的一幕，不由得惊叫起来：“大出海，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个人是谁？”说着抢上一步，给崇文裹伤。
崇文还没答话，舱门大开，亲卫之首来财牛大步走进舱中，口中高呼：“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大出海，下雨了，我们得救了！”
一抬头，看到摩伽罗鱼王，急忙躬身说道：“不知摩伽罗陛下驾到，实在是失礼了。”
摩伽罗鱼王微笑着说道：“亏你还认得老夫，小朋友不必多礼。”
崇文笑道：“苍天会不会开眼，我不知道，我看还是老朋友比老天靠得住。”
他撸下袍袖，把盛血的水囊递给摩伽罗，拉过真乙姥，笑呵呵的说道：“真乙姥，这是我们的老朋友摩伽罗鱼王陛下，是他给我们降下甘霖，救了闔船性命。”
真乙姥睁着大眼睛，诧异的说道：“莫非。。。你就是大海对面的龙宫之主么？”
摩伽罗鱼王大笑道：“我可管不了你们祖先的魂魄，不过我是你们龙王岛的朋友，你有什么难事，就去求他，怕是比爬上桅杆求我更有用些。”
来财牛说道：“既然鱼王陛下驾临，我这就去摆酒。”
摩伽罗笑着摇头道：“不必了，婆苏吉还未痊愈，你们又是这个鸟样子，这酒也实在无趣的紧。等你们在南洋闯出了天地，婆苏吉也痊愈了，我们再大醉一场。”
崇文大笑道：“如此，就定下南洋之约，来日痛饮。”
摩伽罗鱼王一手拉着崇文，一手拉着来财牛，看着真乙姥说道：“你的男人是个怪人，也是仁义大度之人，善待他吧。”
话音未落，众人眼一花，摩伽罗鱼王人影已经不见，三人惘然若失。
良久，崇文忽然一脚踢到来财牛屁股上，喝道：“入娘的！爷爷快渴死了，快去给爷爷拿一桶水来！”
一场大雨，金山卫号最大的危机随之解除，崇文的病情也渐渐缓解，他和真乙姥的威望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水手们私下悄悄议论，大出海有惊天神通，请来了东海鱼王，这才降下甘霖，拯救了全船。对这种传言，舶长舱不置可否，任其在船上流传。
金山卫号的家伙们对八重山人都有些歉疚，曾经的歧视烟消云散，随着船上饮水宽裕，喇叭虎也恢复了对这些野猪牙的战阵训练，短刀轻盾，从3人小阵开始，3个小阵是1甲战阵，到6甲大阵作战。
冬至这天终于到了，东北风准时吹起，金山卫号欢声四起。东风，意味着陆地，意味着粮食和饮水，意味着希望，也意味着危险。
崇文高声喝令向西转舵，金山卫号乘着强劲的舶风，向陆地方向前进。
这一次，好运终于光顾了海贼们，西行三日，上斗高呼发现了海鸟。海贼们奔出船舱，向西面的天空张望，果然看到两只海鸟在天空中飞翔，这意味着陆地不远了。
过了一会儿，值宿队长夜叉保指着天空的海鸟，叫道：“是入娘的长尾贼鸥！”
总兵顺说道：“看来我们在东番大岛之南无疑，离三岛不远了。”
崇文说道：“保持航向，就这个航速，继续前进。”
午后时分，一个大岛出现在地平线，是郁郁葱葱的高山密林之岛，眼尖的甚至看到了瀑布和河流，全船欢腾。
金山卫号渐渐迫近大岛，距离那岛约2里，忽然从山峦背后涌出无数小船和木筏，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飞也似的向金山卫号逼来，口中发出一片片激昂的尖叫。那舟筏甚小，挂着小型纵帆，目测总有百条以上。
大海贼们遇到了小同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在茫茫大海漂流久了，心中的苦闷无法言语，终于见到了同类类，哪怕是贼寇也觉得可亲。
崇文面无表情的说道：“全船戒备，传令火长转舵丁午位，以左舷迎敌。”金山卫号急速转动，整个船只向一侧倾斜，激起大片浪花。
小船越来越近了，可以看到那些家伙比八重山人更黑，更矮小，远看竟像一大群黑孩子。全身只裹着一块兜裆布，几乎赤果，头缠红巾，臂上系一块黄布。
这些蛮人海贼武器粗陋，大多手持5尺竹枪，铁制枪头，比仴人足轻的竹枪锋利，却短得多，用长索系在手腕上，也不知是何用法。
崇文沉声下令：“命左舷炮舱装填霰弹，由哨长陈尿泥统领，距离3百步依次开火，每炮一发射击。”
亲卫站在艉楼回廊，大声向全舰传令。炮舱之中，在新任哨长陈尿泥大声喝令下，炮窗纷纷打开，一门门2千斤重炮推出船舷，向不远处的密集小船队瞄准。
崇文喝道：“命艏艉楼露台子母铳装填子药，由亲兵队长来财牛指挥，可根据敌情自主射击。”
“喏！”
“命水手登上甲板，持火铳占据两舷，准备战斗，由阿班喇叭虎指挥。让他注意，要留出甲板中央通道，一旦贼登船，火铳手就撤到艏艉楼露台，集火射击水上目标，甲板上的贼人交给我的亲兵，持短兵杀贼。”
“喏！”
“命沙梭刘、赤须鼠两队亲卫保卫艏楼，老均十、夜叉保两队亲卫保卫艉楼，一旦敌军跳帮登船，火铳手从两侧撤到艏艉楼，亲卫从中间出击上甲板，砍他娘的。”
“喏！”
“命上斗准备火砖，随时准备烧他娘的。”
“喏！”
“命永良比金率领八重山队守卫艉楼三层，包括舵舱、舶长舱、神舱、罗盘舱和医舱，没有我的将令不得出击。”
“喏！”
一条条命令传遍全船，金山卫号迅速进入作战状态，变成了一部可怕的杀人机器。虽说没有人真把这些土著当回事，但是崇文还是做了周密布置，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
船上淡水不足，谁也舍不得用宝贵的饮水清洗炮膛，海水清洗炮膛对火炮损害很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海水。
如此只能有一轮重炮轰击，真正能够依靠的还是轻火力，金山卫号的战斗力其实是削弱了。崇文决定，在近距离给这些野蛮人雷霆一击，要的就是一轮炮击就打散敌人，震慑敌人的战斗意志。
野蛮人蜂拥而至，小船却分散的很开，从宽大海面包抄过来，看样子是要四面包围，蚂蚁咬死大象。
崇文立即喝令右舷重炮装填，准备作战，他有些担心小船四面跳帮。
吉良贞家低声说道：“看来这些蛮子还是海上惯匪，最近船上减员不少，让我们上吧。”
崇文笑道：“人力不足就火力补，说心里话，我倒希望这些家伙真不怕死，跳上来厮杀一场，那些八重山蛮子也该见见血了。”
吉良贞家亲身参加过柏原山口之战，海贼炮火他可是见识过，最后总攻的时候弹如雨下，称得上声如惊雷。金山卫号的火力又是柏原山口海贼军的几倍，没有人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仴国武士知道这些小海贼是送死。
真乙姥却有些紧张，此时的八重山大阿母披着一身小号的具足甲，手中持着一杆鸟铳，站在崇文身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海面上的敌人，鼻尖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无名岛蛮人飞也似的划着桨，哇哇怪叫着围裹过来，渐渐形成一个半弧形，金山卫号也已经完成转向，左舷对敌。双方迅速迫近，很快距离3百步，蛮人狂热的呐喊在蔚蓝的海面上回荡，让金山卫号的海贼大笑不止。
随着炮兵哨长陈尿泥一声断喝，二层炮舱首先开火，接着就是三层炮舱，惊天巨响一声接一声。每舱壹炮至柒炮逐次射击，浓密的白烟笼罩了大片海面，每一声巨响，庞大的金山卫号就颤抖一下，如同海上巨兽在咆哮挣扎。
每门2千斤重炮装填1两8钱铁子80枚，用药10斤，14门大炮开火，就是1千多枚铁子横扫3百步以外的海面，相当于整整2哨斑鸠角铳集火射击，那还了得，浓烟中看不到对面的惨烈，只听见狂热的呐喊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号。
艉楼炮位传来来财牛狮吼一般的吼声：“艏楼子母铳，瞄准戊辛位；艉楼子母铳，瞄准甲寅位！  开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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