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番外火百合

人人都知现在的圣上最为痴情，偌大的后宫仅皇后一人独宠。

        自大皇子早夭折后，皇后体弱很难再孕育子嗣，于是皇帝不得不纳妃入宫。

        陈乔就是皇帝制衡世家大族的合适人选。她知道自己不会得到君心，她只是政治联姻的工具而已，她看得很清楚。

        果不其然，甚至在大婚那夜皇帝都未留宿，仅是过来看她一眼。

        陈乔不是很在乎，她从小就被灌输了为家族牺牲的思想，就算不是嫁给皇帝，她也会作为筹码嫁给别人。嫁给皇帝还是其他世家都没什么两样，她对自己的丈夫都没有爱意，只是麻木的活着罢了。

        皇帝宠幸不宠幸她，于她没有什么不同。她不需要争宠，她知道她争不来皇帝的心。她觉得但凡她家里人注意到皇帝私下里看皇后的眼神，定不会生出让她生下皇子的妄想。

        只是时间长了，大家发现宫中仍未传出有孕的消息，于是冷清的宫中又进来一位妃子。不是别的谁，而是和亲过来的公主，封为容妃。

        她一直觉得那些都与她没有什么关系，直到有天她在自家花园里撞见这位公主，她才发现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这位公主颇有生气，似是有着用不完的活力，有日竟不小心翻墙翻进了她院子里，直接撞倒了在一旁百无聊赖看花的她。陈乔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活了，花园里的花也有了色彩。

        眼前的公主有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微卷的发，顾盼生辉。现在不是百合的花期，身上的公主有一股百合的馨香。被她压下身下的陈乔胸脯剧烈起伏着，两双眼睛对视了许久，陈乔这才发现自己从脸颊红到了耳根。身上的公主也才微红着脸搀扶她起来，似是十分不好意思地站在一旁。

        这一撞撞成了一对姐妹。

        深宫寂寞，两人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朋友。只是其中的陈乔有一点私心，因为她惊讶的发现，自己从未对任何男人动过心，却在这位娇憨的公主面前心动。

        这是禁忌的感情，她谁都没有说。

        陈乔从未对她表现过，因为她知道这位公主是爱慕着皇帝的。这位天真、可爱、纯洁的公主喜欢上了一个不该托付真心的男人。她指尖微红，陈乔每每都是轻轻牵着她的手，便满足了。

        后宫中都是皇帝的女人，就算对皇帝没有真心也不得不佯装爱着皇帝。陈乔不爱皇帝，这位公主却爱着，她喜欢这位文韬武略的帝王。她知道皇帝有一位深爱着的皇后，她只是想求得分到皇帝一点点的真心，她不贪心。

        这位北国公主的到来给皇帝向来寂寥的后宫增添了不少生气，远远的都能听见她的欢笑声。陈乔知道近日皇帝十分烦心，宫中一直未有子嗣，皇后也因为纳了两位妃子情绪更为低落，皇帝偶尔会在皇后那碰一鼻子灰。没人敢说皇后善妒，只是委婉的劝说皇帝尽早的为皇室血脉着想。

        许是北国公主的开朗与笑颜感染了皇帝，他有日临幸了她。陈乔看着开心的她，没有多言语。只是暗暗想着，要好好护着她。

        可这还没过多久，北国公主竟然就那样有孕了。怀孕后宫中将她看护得紧，陈乔也没什么机会经常瞧瞧北国公主。她每日又担心又欣喜，喜的是这外邦的女子无论如何会有个依靠，忧的是她注定不能得到什么好的位份。她见不着她的时候就替孩子绣小衣服小鞋子，男娃女娃的款式都绣了好几套，她就等着小孩出生。

        有时她看到她的时候，只觉得怀孕真是个苦差事，眼前的娇憨少女都不再那么有活力了，憔悴了不少。她说：“他并不爱我。”陈乔垂眼，只是轻声哄着她道：“没事，有我在呢。”公主并不傻，她猜测到了自己只是皇帝完成任务的工具，她好像一点点的心都不能从皇帝那得到。

        她肚子越来越大，快要临盆的时候听说，那最尊贵的院儿里的人也有孕了。皇帝更是心思都在那边，鲜少来看看他的另一位孩子的母妃，仅是一些惯行的打赏。陈乔心疼她。她只是摇摇头，她越来越寡言少语了。

        有日夜里陈乔怎么也睡不安稳，心里似乎揪得慌，她想下榻走走，就听见侍女说容妃因为难产，殁了。

        等她过去的时候，皇帝也才慌张地赶了过来。

        “是个皇子！”

        混乱中夹杂着小孩的哭声，宫人的啜泣声，陈乔还听见冰面碎裂的声音。床上的人像一朵枯败的百合花，早已没有了气息。她曾经那样的热烈，现在却死得这样的凄冷。她看着眼前的君主，她想恨他，又恨不起来。

        皇帝什么表情陈乔没有注意，这个人会不会真心的为这可怜的姑娘落下一滴泪来？陈乔不想承认。

        看着白布裹上曾经灵动的脸，陈乔的心再次沉寂下来。她别无所求，只找皇帝要了这位孩子，她来当养母。

        陈乔绣好的小孩衣服曾经还给她看过，可惜小孩的生母却再也不能睁开眼看穿着这衣服的骨肉。

        后来皇后的孩子也出生了，也是一名皇子。没多久皇后仙逝，就这样她这个从未得到过宠爱的妃子接了那凤位。她当了皇后，皇帝也很少关爱她。陈乔看着裴桓长大，失望的是在这孩子身上她看不见他生母的一分影子，只有那双眼睛像个七八分。

        再后来，她隐约察觉到裴桓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裴桓只是说：“希望母妃能过得更快乐些。”她无力阻拦，那是一件危险的事。先皇后的孩子长得很好，从小在皇帝的关爱下长大，皇帝说到底还是偏心的。这时候她也有些恨了，她倒是希望裴桓能成功。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顺心如意，裴桓入狱，她跪在皇帝门口跪了一晚。青阶露冷，她跪了两天两夜，皇帝终于给她开了门。

        “求求你，我从未求过什么，我只求能保住她孩子的一条命。”

        陈乔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情不自禁流了出来，滚在青砖上。

        皇帝久不做声。

        “我确实欠她的。”

        这一句话给了陈乔最后的希望，她“咣咣”磕了两个头道：“妾身已满足，因德不配位，恳请圣上废后。”

        皇帝还是弯腰拉起了她：“我也欠你的。”

        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想到裴桓自尽于狱中。陈乔已然心如死灰，她觉得她就是一截朽木，北国公主让她这截朽木抽出了新芽，不幸的是，有人将她的新芽砍了去，毁坏得倒是更严重了。

        于是在徐道长出现的时候，她再次跪下求高位的皇帝，求他放她走。

        这高大的宫苑已经将她逼得透不出气了，她愿出家。

        陈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她苟活了大半辈子的宫门，曾经心中的那株百合似火一般复活，此时她觉得如此的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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