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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李永怡不过是换了身衣裳的工夫,  谢杳杳就已经随李知憬离开,她噘着嘴坐在皇后身边,说是没了意思,  不如和三哥一起回宫,明日也能凑凑热闹。

        皇后笑她马上就要为人妇,却还是小孩心性,又指案上一巴掌大的匣子,是郑怀松拖李知憬送到行宫,  给李永怡的节礼。

        收了心上人的礼物自然一扫阴霾,  李永怡喜滋滋打开匣子,里头装了只白玉雕成的小兔子,  惟妙惟肖,  惹人怜爱,欢喜得紧。

        徐姑姑说女子成婚前难免会担心害怕,特地开解过她几回。事实上,  此举多余,其实李永怡一点都不怕,  对婚后生活反而有些期待,  公主府内属她最大,  不必在阿爷阿娘眼皮子底下事事受约束,驸马郑怀松又体贴温柔,她怎么会不想嫁呢?巴不得早早成婚才是。

        三娘和三哥瞧着蜜里调油,往后日子应该顺畅,  她嘛,皇室贵主,  郑怀松只能有她一个,  连妾室都不能纳,  都是虚职不用忙于政务,相较之下,还是她更滋润些。

        多年后,李永怡每每回忆起这一幕,笑得眼泪都要落下来,左叹一句少女单纯,右斥一声贼人奸诈,所谓“盈满则亏”,她那时怎么就不懂呢。

        七月初八,碧空万里,蝉声阵阵中兴宁坊辅国大将军府早早就开了门,婢女小厮忙里忙外打扫拾掇,尤其是相看礼的前院,择了棵枝叶茂盛的梧桐树,好为新人遮阳。

        同样起了个大早的还有谢杳杳,她顶着一对儿黑眼圈老老实实坐在镜子前,任由谢夫人派来的几个婢女拾掇脸面,她昨夜又失眠了,原想着大婚至少也得筹备一年,心理建设可以慢慢做,现在倒好,逼上梁山。

        皇帝特许太子今日不必朝参,与礼部尚书、司天台博士、尚仪尚服两局等数人一道前往谢府行纳采之礼。

        余顺抱着用红布缠裹的大雁,笑眯眯地跟在身穿冕服的李知憬身后,感慨万千,激动得几乎落泪,吴贵妃临去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照顾好三郎,从襁褓婴儿到弱冠君子,娶妻便要生子,开枝散叶……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一半。

        谢青黎与礼部尚书你一句我一句按照流程礼仪对答,直至有人高声唱一句“敢纳采”,余顺小跑上前,将大雁恭恭敬敬交到谢青黎手中,谢青黎则将准备好的写有谢杳杳生辰八字的庚帖交给礼部尚书。

        六礼前三,对于这场婚事来说不过走了流程,纳采一过,便是“问名”和“纳吉”,问名自不必说,而合八字命理,司天台早做过了,这一早上六礼就走完了一半。

        大渊不提倡盲婚哑嫁,既然是未来相伴一生的夫妇,纳采时便要正式见上一面,前院梧桐树下摆放了两张面对面的坐塌,中间相距半丈,先用一面屏风隔开,待新人坐下后,屏风挪开,新人相看,可说上一刻钟的话,作为初步了解。

        画着栩栩如生夏日荷花屏风撤下,四五个时辰前才分开的二人四目相对,李知憬瞧见脂粉也未遮住她眼下的青色,原本好好拿在手里的一朵簪花,被揉得不成样子。

        “你紧张什么?”他打趣道,谢杳杳这副模样甚是可爱,明明身材高挑,瑞凤眼下一点泪痣,平添几分妩媚,又神箭飞刀百发百中,是朵色中带刀的暗夜蔷薇,可落在他眼中,却像是只没睡够的炸毛波斯猫,令人忍不住逗弄。

        谢杳杳抬起手中团扇遮着脸,打了个哈欠,眸中有泪,恹恹道:“我听含月说,张尚仪要做我的教习姑姑,我刚瞥见她看我的表情……”

        不由眉头紧锁,轻声又道:“张尚仪眉间写着个大大的‘川’字,比我还明显,哎……日子难过了。”

        别的贵女郡主,自小学习大家闺秀的礼仪行止,数十年如一日训练出的优雅得体,好比永宁侯世子妃骆斐,一颦一笑皆是得宜,而她六岁起就舞刀弄剑,讲究大开大合,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十月二十四大婚前培养出一个勉强过关的太子妃,简直是速成,此事张尚仪能办成,那她的人生里大概就不会有不成的事。

        “以你的聪明才智,只要肯学,应付大婚当日不难,张尚仪年纪大了,你也别太为难老人家。”李知憬本想请皇后和徐姑姑帮谢杳杳偶尔偷懒放松一下,可思及她日后打理东宫,在皇室宗亲及官眷中往来,受罪的还是她自己,长痛不如短痛。

        纳采队伍中有个曾同太子下过江南道的官员看出些不对劲儿来,跟身边的人窃窃私语:“某见谢率常是男装,英姿飒爽,气度非凡,今日有幸得见本色,瞧着有几分面熟。”

        “此话怎讲?”这等秘辛旁人恨不得竖起耳朵听个仔细。

        “殿下曾纳过一名唤妩儿的侍妾,某瞧着,那侍妾的眉眼与谢率有几分相似。”

        闻者皆是瞪大了双眼,果然了不得,长安城谁不知太子纳妾,都说是一时被外头的美色迷惑了心智,又是送生辰礼又是满城烟火,安抚谢家,谁想今日峰回路转,竟是那妾室沾了谢家三娘的光。

        那些流言蜚语不可信,哪里水火不容,明明早就情根深种,芳心暗许了!

        纳采礼之后,便是尚服局、尚仪局的活儿,量体裁衣,钗环首饰……待折腾完已是傍晚,谢杳杳只觉乏累,比行军打仗都累。

        幸好帝后念及她尚有左卫率之职在身,工作交接处理琐事等,特允她十日后再入凤栖宫学习规矩礼仪。

        耳根清净,她大剌剌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不苦塞了张字条给她。

        是李知憬的字迹,说东宫太子妃寝殿中给她备了薄礼。至于是什么他没说,倒是挺会吊人胃口。

        折腾一日,又得了些许安慰,谢杳杳一夜无梦,翌日一早谢府门前道喜之人便排起了长队,她只得从坊内后门溜出去,往东宫点卯。

        丁臣元照例迎她,而另一位副率周鹏许是打击太大,已经告假一月,他万万没想到,走了谢杳杳还有赵夜清,升迁之路坎坷,一时气火攻心,倒下了。

        “赵将军呢?”谢杳杳问。

        丁臣元压低声音:“昨晚喝多了,这会儿还没起来。”

        谢杳杳擦拭弓身的手停下,眉毛微抬:“凉水泼醒,让他跪在武场,受十鞭。”

        丁臣元为难,谁还没个疏忽的时候?况且赵夜清手头也没要紧事儿,正想开口为其求情,不想谢杳杳威严十足,一字一句问道:“现下我还是东宫的左卫率。”

        赵夜清的鞭刑是在大庭广众下执行的,丁臣元不敢掺杂半点水分,十鞭下来,赵夜清的后背已渗出丝丝血迹。

        书房中的李知憬听闻此事,轻笑一声,说了句谢率倒是关心同僚。

        太子妃已定,赵夜清醉酒,若有心人故意将两件事关联在一起,怕是长安城内桃色谣言再起,谢杳杳先下手,以赵夜清醉酒误事为由,小惩大诫,此事便算揭过了。

        又写了一刻钟,李知憬抬头问:“谢率现下何处?”

        “与赵将军交代事情。”

        “哦,既然事关东宫安全事宜,孤也去听听吧。”

        作者有话说:

        谢杳杳:我就想开解他几句,你凑什么热闹?

        李知憬:我不许你俩说悄悄话!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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