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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谢杳杳下意识想找理由拖上一拖,可李知憬抢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情真意切:“阿爷说得是,待儿先上门求得谢大将军同意,阿爷再赐婚不迟。”

        掌心温热,食指中指有长年执笔留下的薄茧,指骨分明,修长却有力,谢杳杳第一反应是感叹李知憬的手掌比想象中的宽大,说他男生女相的确不妥。

        她不动声色往外抽手,李知憬反而握得更紧,僵持之下二人手背上的青筋都凸显了不少。

        见李知憬姿态摆得低,显然是对谢杳杳重视,皇帝稍显意外,临走前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嘱咐:“宜早不宜迟。”

        送走了帝后,谢杳杳举起二人相握的手:“殿下,是不是可以松开了?”

        李知憬缓缓松手,眼眸却盯着谢杳杳被握住的右手:“三娘,你是该好好保养了。”

        谢杳杳:“……”又犯病是吧?

        “遵命,我这就回去保养。”谢杳杳走到门前,似是想起什么,转过身,用青岚、秦盛一干候在门口的人也能听见的声音道:“殿下,手心爱出汗是体虚里寒的表现,男子体虚兹事体大,殿下务必重视。”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李知憬的身上,太子殿下|体虚?怎么个虚法?需不需要太医署太医令来瞧瞧?

        翌日天不亮,谢杳杳随同李知憬去上朝,太极殿上,李知憬举止言行是她所不熟悉的那一面,对答如流,进退有度,她暗道,看来所谓大渊有史以来最完美的储君也不算过誉。

        可下了朝,被皇帝留下的李知憬,一进议政殿就是个把时辰,候在殿外的谢杳杳听见里头斥责、物件儿掼在地上之声断断续续,她不能进去,甚是忧心,只得来回踱步张望。

        一同候在外头的还有皇帝跟前儿的內侍王有福,他上前压低声音劝道:“谢率不必担心,这是常有的事儿,慢慢就习惯了。”

        常有的事?哪有阿爷这般打骂亲儿子的,老赵那脾气够暴躁了,对赵夜清也未这般严苛。

        更何况李知憬有何处做得不好吗?犯得着“常常”大动干戈?在谢杳杳的认知里,皇帝是个德隆望重、爱民如子的明君,她当年将李知憬摁在地上摩擦,认真计较起来也算是以下犯上,不尊储君,可皇帝夸她勇武。

        现下想来,皇帝并非宽容,而是因为对象是李知憬,李知憬必须完美,否则就要承受“惩罚”。

        许久之后,殿门开启,李知憬面色如常走了出来,谢杳杳赶紧迎上去:“殿下,可无碍?”

        李知憬微微侧头,似是听见了异于常理的话,随后桃花眼微扬:“无碍,走吧。”

        他头顶的发冠和早晨出门时一样,一丝不苟,身上朝服干净整洁几乎没有褶皱,谢杳杳松了口气,兴许是雷声大雨点小,可瞧见李知憬露在袖子外的手指轻微抖动,她立即就明白了什么。

        头脑一时发热,谢杳杳快步上前,抓起李知憬的手,而李知憬则反应过来,迅速抽回,掩于身后,眸中闪过些许愠色,呵斥道:“放肆!”

        只一瞬,谢杳杳也瞧得清清楚楚,红肿的手心,甚至已泛出血丝。

        王有福说是常有的事,慢慢就习惯了。那便是自李知憬幼时就如此,谁习惯了?李知憬还是一众知情者?

        更多的往事渐渐浮出,她的确是见过李知憬掌心肿胀,那时他不过十岁,被她摁在擂台上,小脸气得通红却一声不吭。

        夫子常打她的手心,断不会肿得如此厉害,所以谢杳杳猜测李知憬是因为顽皮,摔伤了手,还笑他娇气柔弱……

        被人发现狼狈的一面,李知憬也只在初时恼了那么一下,随后又如往常一样,登上东宫的车辇,可刚坐下,帘子再次被掀开,谢杳杳逆着光问他:“臣能进去坐吗?”

        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谢杳杳会做的事情,她放肆的事情做得足够多,毫无震慑之力。

        “上来吧。”

        谢杳杳坐下,从怀中取出个青瓷瓶,递给李知憬:“这是化瘀消肿的,沙场上难免受伤,比太医署的药好使。”

        李知憬轻笑一声,接过,也未道谢,直接打开瓶塞,有股淡淡的药香飘散开来,透明的液体滴在掌心,冰凉触感抵消了火|辣灼痛。

        “圣人说孤今日朝堂之上驳吏部的奏折言语不当。”李知憬靠着车壁,有一下没一下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语气平淡得好似说旁人的事。

        谢杳杳眉头紧锁,哪里就不当了?明明引经据典,条理清晰,堪称典范。

        “臣觉得殿下今日所言并无不妥。”

        “谢率这话以后切莫再说,圣人乃是明君,不会错也不能错。”李知憬笑得更和煦,阖眼道:“圣人罚了孤,下午必不会宣孤入宫,咱们该去永和坊了。”

        永和坊住的多是贫苦人家,巷子幽闭狭窄,许是忌讳凶肆,住得人家不多,铺子显眼,门前挂着白事用的纸灯笼、纸钱,还有一对儿纸扎的小人儿,脸颊红扑扑的带着笑,里头坐着个老头儿,正在扎纸人

        青岚一句吴家公子特来取水船祭奠的物件儿,那老头眯着眼望过来,左眼深深凹陷进去,竟是个半瞎子,枯瘦的手臂朝着他们一指,也不说话,起身一瘸一拐带着人往后宅去。

        “公子,青岚不去吗?”见青岚掩门出去,谢杳杳不解。

        “他无须知晓。”

        得,就逮住她可劲儿往绳上拴了。

        屋子有些年头了,门推开吱呀一声格外刺耳,屋内光线昏暗,角落的木榻上躺着一个人,若不是呼吸声犹如拉风箱一般粗重,还以为是具尸体。

        老头是个识相的,从外头合上门,脚步声渐远,应是又回了前头铺中。

        “点灯。”

        谢杳杳会意,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点亮桌案上唯一一盏油灯,再端到李知憬身侧,李知憬从怀中取出骆斐交给他那封信,小心拆开,满满当当三页纸。

        他竟忍着一直不看?谢杳杳本着不该看的不看,目光落在榻上所谓的“船夫”身上,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眼角额头布满皱纹,脸颊已经瘦得凹了进去,一双浑浊的眼定定凝视着李知憬。

        “你……你是吴家后人?”男人嘶哑着问。

        “这纸上所说,可是真的?”李知憬不答。

        “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某天打雷劈!”许是发誓太过用力,男人咳嗽不止,气都喘不顺了。

        谢杳杳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死了,忙将人扶起,取了些参丸,和水给他服下。

        “你藏起来的那个孩子现下在何处?”

        “他安全得很,只要您能满足某的要求,某自会告知他的下落。”

        李知憬轻笑一声,似是不屑,缓缓道:“一言为定。”

        谢杳杳心中已有了猜测,李知憬的外祖姓吴,祖籍岭南洛川,十九年前南下省亲,有一段路程要走水路,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再加上护卫随从婢女,租了整整两艘大船,谁知夜遇水匪,船毁人亡,尸骨难寻,算得上是灭门。

        李知憬的生母吴贵妃,惊闻噩耗,悲痛不已,产后血崩,香消玉殒。

        虽然这桩案子发生时,她还未出生,可因为李知憬的缘故,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皇帝大怒,命人彻查,以管理不善为由,砍了沿途一带的地方官员脑袋,抓获的水匪一律绞杀,以告慰亡魂在天之灵。

        可李知憬为何要翻出旧案来查?他们口中的孩子又为何要藏起来?若真是吴家的小郎君小娘子,不应该早早送入京中吗?

        难不成当年的事有人刻意为之,嫁祸给水匪?

        谢杳杳打了个冷颤,可怖的念头升起,吴家的事情另有隐情,皇帝要么被奸人蒙蔽而不知,要么……要么就是故意为之,掩盖真相。

        李知憬的这滩浑水,无论她愿不愿意,都得蹚上一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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