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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金琰不来找她下棋,千久也乐得清净,不用两头应付,安心搞事业。

        自那日冷泉池后,她再也没见过北顾。

        小院里,千久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盯着纱帐,百般无聊地晃着一条腿,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蹲北顾。

        外头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千久的小院冷清的很,除了金琰跟那几个弟子,没有其他人会来,可是金琰已经好几天没搭理她了,况且他是个讲究分寸的人,都这么晚了,不可能会来找她。

        千久爬起身,披了件外袍走去,在门口探头探脑,看着一片漆黑的院子,“金公主?是你吗?”

        一阵风将虚掩着的大门吹得嘎吱作响,千久以为刚才的声音是因为自己没把门关好,紧了紧自己的外袍,往门口走去。

        黑夜中忽然闪过一影子,无声无息地落到千久背后,她只觉身后一凉,还未看清来者,就被人当头一劈,紧接着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另外几个人从黑夜中滑出,借着房内透出的烛光,只见一身材婀娜的女子走了出来,她扫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冲旁边的黑影点头赞许,“做的不错,要不是你们,金琰这结界我还真进不来。”

        黑影走了过来,冲静司一俯身,笑道:“愿为主子效劳。”

        竟是之前千久院子里的那两侍女!

        烛光映她分外妖媚冶艳,静司走近,对地上的人嗤之以鼻,“不就是只凤凰,取出来不就得了,何必大费周章将一个人族带回来。”说罢她手掌一抬,附在千久额前。

        一丝云烟缥缈从千久身上浮出,昏睡中她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力量在剧烈拉扯着她的灵魂,痛苦地挣扎着。

        旁边那侍女连忙上前制止,“小姐,万万不可,上次金公主就是此番贸然抽离凤凰,非但没成功,还险些要了她的命。”

        静司不情不愿地抽回手,有些恼怒:“区区一个人族,我还杀不得!”

        “小姐切勿冲动,以免伤了北静两家的和气,”她凑了过来,小声道:“奴婢听说有个静家有个地方叫寒冰洞,里头严寒至极,普通人进去待个三两天,寒气侵骨,再出来时身子也该废了,咱们不能杀她,但……”

        另一个侍女附和,“是啊小姐,届时咱们悄悄再把她送回来,非但没伤着那只金凤,这女子也没死,君上就算发现了,也不能拿小姐如何。”

        静司斜睨两人一眼,思索了片刻,满意地笑了声,“那就把人带回去。”

        身后的人将不省人事的千久捞起,那挂在她身上的外袍滑落在地,孤零零地躺在月色中。

        侍女往旁边一站,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行人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中。

        书斋院内,案卷前的金琰骤然察觉到什么,他摊开手掌,映出一团金色的琉璃灯火,在他那双碧眸中忽明忽灭。

        那是他在千久身上设下的法术,能感知她身体的状况,而这团灯火此时明显不对劲,千久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迅即起身,往千久小院飞去。

        溪离等人冲进了院子里,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见着人,出来禀报:“金公子,千久姑娘不在房内,但弟子在院子里发现掉在地上的外袍。”

        金琰扫了眼他呈上来的外袍,眉头紧锁,一挥手,将包裹着院子的结界呈现出来,只见那结界完好无损,并没有被强行破坏的痕迹。

        能自由通过这道结界的,除了他跟几个弟子,还有那两个侍女。

        “漏网之鱼……”

        他那日将两个侍女送走,竟是忘了解除她们身上的法禁。

        金琰转身,对溪离他们问道:“千久院子里的那两个侍女被送往何处?”

        溪离上前回答:“一般被遣散的侍女都会送往宁香锋重新等候安排,”他回头看向于含,“于含,北氏仆役都是你在管的,你看看她俩是不是在那?”

        “不对,”于含正目不转睛地翻看眼前一本账录的虚影,“这两个侍女在送回宁香锋后就请愿离开北氏。”

        北氏的对下人规矩较为人性,不喜欢或者想另谋生路的可以提交请愿,等审批过了就可以离开。

        溪离连忙追问,“这么快离开了?什么时候离开的,能查到去哪里了吗?”

        于含挥手,将你本记录给收了起来,再一挥手,将另外一本请愿册给调了出来,翻了两页,忽然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金琰,“她们去了静家……”

        溪离有些吃惊地看向于含,“静家?你没查错?”

        金琰一听这个名字就头疼,糟心道:“又是这个女人。”

        静司仗着两家交好,已经不止一次偷偷在北氏绑人了,但只要没闹出人命,金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明面上撕破脸皮,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敢对千久下手。

        他快步走向门口,想起什么顿住脚步。

        静司这人除了北顾,向来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他此番过去要人,只怕那女人不会承认。

        “于含你带人跟我去静家,溪离你去通知北顾,要是他不肯来,就说我摆不平这个女人,再不来他家凤凰就要出事了。”

        “是。”

        千久被当头一盆冰水浇醒,冻得一个激灵,冷得牙关在打颤,本能的瑟缩起身子,倒也不是因为一盆冰水就如此,而是是这鬼地方实在太冷了。

        她缓缓撑起身,四周白皑皑一片,不是冰就是雪,寒气肉眼可见,直侵入骨,看样子是在一个山洞内。

        “咔哒”一声,前方不远处一扇牢门被打开,一个身披狐裘的女子缓缓走来,只见她面露微笑,无不鄙夷地看了眼地上的千久,“怎么样,这洞里可还凉快?”

        千久快被冻傻了,但还是认出了这个仅仅只是见过一面的女子,哈了口气,那股热气在空气中瞬间凝成一道冰丝,连声音都在发颤,“我并不记得哪里得罪过你。”

        “哪里得罪过我?”静司定在千久面前,居高临嗤笑一声:“你对君上心怀不轨,就是在得罪我。”

        看来传言是真的,自己真的因为在北顾面前摔了一跤,就被这个蛇蝎女人给盯上了。

        静司蹲下身,与千久平视,抬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打量道:“模样倒是清秀,可你哪里比得上我?”

        千久厌恶地拍开她的手,攥紧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自己的外衣被人剥了去,此刻仅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这洞内的森寒,怕是再披十件狐裘也觉不够,对上静司的视线,咬紧牙关:“你到底要干什么?”

        静司歪着脑袋,一副天然纯真的模样,眨了眨眼,“不干什么呀,我就想让你在这呆上三天三夜。”

        “什么意思?”

        “这寒砯洞虽冻不死人,但只要在这待上三天,你这身子也该废了,我看你还想拿什么来勾引君上!”静司笑了笑,用力地拍了拍千久脸颊,恶狠狠道:“下次,不要让我见你出现在君上身边,听见了吗!”

        她面容姣好,嘴角微扬胜过十里桃源,但千久只觉得这个女人不仅恶毒,脑子还有大病,凭什么自以为是地将她的揣摩强加于自己身上,又凭什么因为无中生有的事情而要她付出代价。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洞内响起,千久忍无可忍,“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想跟你抢男人。”

        静司愣了片刻,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猛地一脚往千久肩膀踹去,不敢置信道:“你竟然敢打我!”

        千久冷不防吃了这一脚,脊梁骨撞到一块尖锐的冰块上,一阵刺痛席卷而来,只觉得后背被热乎的鲜血湿了一片,又在片刻凝为霜血,半晌没缓过来,艰难地撑起身,奈何手脚被冻地僵硬,手上一滑,又重重地摔下了,她擦了擦嘴角渗出鲜血,冷冷笑了声:“打你又如何?”

        难道要忍着被你继续摆弄吗?我又没做错什么!

        静司打小金枝玉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头一次挨了巴掌,气得眼冒星火,猛地往千久腹部踹了三脚,尖声叫喊:“你这下/贱的东西竟然敢打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五脏六腑似乎被撕碎,千久疼得蜷缩起身子,心说这仙界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又是被囚又是被打的,自己这小半条命,哪里够神仙折腾。

        静司似乎仍不解气,猛的揪起千久的头发,怒目圆睁,狠狠扇了她两巴掌,“就凭你这卑贱的凡人也敢觊觎君上?啊?”

        千久脑袋嗡的一声,嘴角的血沿着下巴淌到脖颈,兴许是太冷了,那血刚流下来的时候,她竟觉得有些烫人。

        静司甩开千久,站起身来,胸口剧烈起伏着,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冲外头喝道:“来人,将她绑起来,扔进池水里,快死了就喂颗丹药吊着她的命,派人驻守洞外,谁也不许进来!”

        千久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由着两名男子将自己双手双脚绑了起来,扔进了一旁的池水中。

        池水不甚深,勉强能露出半颗脑袋,可那水一碰,寒气顿时间浸透骨髓,比方才浇的冰水更甚,这股阴森森似乎会动的寒气别说是个凡人,就算是有仙气护体,也够呛的了。

        牢笼哗啦一声再次被关上,洞里静悄悄地只剩下千久微弱的呼吸声。

        溪离急匆匆赶回北苍殿,跪在北顾面前,一时间竟然忘了金琰交代他说什么,急得抓耳挠腮。

        北顾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继续翻着手中的书卷。

        哦对,好像是这么说来着。

        溪离传话向来讲究达意不达词,冲北顾一拜,正色道:“禀君上,出事了!金公子带人去了静家,他说他打不过那个静司,您再不过去您的心肝儿就要出事了!”

        殿堂上依旧悄无声息,溪离也没把握有没有传达对,心里捏了把汗,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君上?”

        半晌,北顾才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回了句,“知道了。”

        寒砅洞前的两堆人成排而立,将洞口围得水泄不通,金琰等人与那些护卫拔剑相视。

        他已经辨着方向寻到此处,断定千久就被静司藏在这,可这个女人果然如他所料,咬死不认,还说自己污蔑她,非要要找静家长老们讨个公道,金琰眼里的怒火都快窜上天了。

        他虽在北氏横行霸道,但知晓分寸,静家与北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来参合。

        片刻后,北顾一席白袍翩然而至,与这白茫茫的雪山融为一体。

        金琰见他来了,松了口气,也不知这女人到底要耍什么花样,千久在她手上多久,凶险就多上几分,上前催促道:“你怎么才来,那女人一直派人堵着我,我给你留了面子,没跟他们动手,你来解决,快点。”

        北顾漠视那些守卫走了过去,那些守卫见着是他,皆是面面相觑,不敢阻拦,退到一旁悄悄派人去通知静司。

        扬手挥开洞门,走了进去,洞内早已灌满寒气,云雾缭绕,北顾在手心燃起一簇火焰,森冷的阴气在火焰燃起的一瞬间化了开来。

        不远处,千久正靠在冰池旁,露出大半个脑袋,发丝被冰水覆盖,散落在一旁,模样狼狈不堪。

        她冻地实在厉害,手脚已经是青青紫紫一片,僵硬得不能动弹。

        北顾轻轻一抬手,将千久提出池水,附上两指,灵流运转,往她眉心灌去。

        千久感觉到有股热流徐徐汇入身体,强劲却不灼人,将她冻麻的身躯一点一滴地烘热着,让她舒坦地只想睡觉,却又强撑着意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她睫毛上已经附了层霜,挡住了大半视线,依稀瞧见眼前这人,银冠高束,端庄华贵,一双冷峻的眸子凑近了看比那日瞧见的更为养眼,半晌,竟是傻傻的笑了起来,“还好”

        北顾收回手,声音低沉,在这寒凉的洞里竟是显得比平日温缓几分,“什么?”

        她将体内的寒水呛出,有气无力地补充:“还好没泡够三天”

        “她没事吧?”金琰连忙跑了过来,伸出手指抵在千久鼻子前,确定人还活着后,将自己金边烨烨的外袍盖到了千久身上,看着奄奄一息的人,十分恼怒地啧了声:“这女人到底什么毛病,动不动就来北氏绑人。”

        门外进来了两名弟子,金琰示意他们将千久背起。

        静司万万没想到北顾竟然亲自来要人,火急火燎带着人拦在门口,“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君上,你千百年不来一次静家,如今竟为了个人间女子亲自来讨人!”

        那两名弟子架着千久,进退两难,只好停在门口处。

        “让开,”北顾声音泠冽,比里面的寒气更甚,就连一旁的弟子都跟着哆嗦一下。

        静司依旧站着,没有要让的意思。

        金琰恨的牙痒痒,“说了让你让开没听到吗!”

        “君上!那女子对我出言不逊,我就是教训教训她,没想过要她的命。”静司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拉扯着北顾的衣袖,娇嗔道。

        北顾充耳不闻,甩开衣袖,弟子们紧跟其后。

        静司依旧不依不休,追了上去,拽着北顾不让他走,“她不就是一个人间女子,君上是不是看上她了,你就这么在意她吗?”

        北顾头也不回,冷冷道:“是什么由不得你来放肆。”

        静司一愣,怏怏收回手。

        金琰跟在北顾后头,经过她时,停下脚步,盯着她愤然道:“下次你再敢打她主意,金家定不会轻饶你。”

        没想到两人都如此护着一个凡人,静司脸有愠色却不敢发作,恶狠狠地剜了眼昏迷的千久。

        待一行人远去,静司像是忍耐到极限,猛地往一旁的侍女踹去,“都是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拦不住!”

        这时,一旁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他眉目锋利,一边眼睛戴着眼罩,但仅剩的那只鹰眼丝毫不迟钝,锐利得多看两眼都会让人觉得让人头皮发麻,“何事又让我家静儿生气啦?”

        来者正是静家家主静理开。

        静司从小失去父亲,又是静家独女,静理开也就把这个孙女宠地无法无天,只要是她想要的,就算是人命,也会不惜一切替她讨回来。

        “爷爷!”静司顿时像个小女孩一般奔了过去,挽住静理开的手臂。

        “昨日听闻有人将一凡间女子藏进了寒冰洞,我就猜到是你。”静理开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里毫无责怪的意思。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她对君上居心不良,故意摔倒在他面前。”

        静理开虽无条件宠着静司,但也知晓轻重,“傻孩子,你明知北顾养着那只凤凰是为了他兄长,就不该去碰他的逆鳞。”

        静司依旧无理取闹,愤愤然道:“不就是个凡间女子,废了就废了,哪能让他亲自来讨人,君上何曾这般对过我?”

        静理开一指点了点她额头,“你呀,还不明白吗?那凤凰在女子身上,北顾岂会是冲着那女子来的?”

        “爷爷这是何意?”静司疑惑地看向他。

        “北顾来救人,不过是为了那女子身上的凤凰,你跟只凤凰吃什么醋呢?只是你这次,怕是惹着他不高兴了。”

        静司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抱着静理开的手臂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静儿明白了,静儿下次绝不会鲁莽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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