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童年

我上学了！

        我被分在了一一班，一一班是水泥打的一排排课桌。板凳得自己带！陪伴我从小长大的小板凳被带去了学校，放学却不允许带回家，当我放学排好队站在教室门外准备离去时，回头看到小板凳孤零零地放在冷清的教室里，一种不舍让我奋不顾身地冲进教室拿回我的小板凳。我要带小板凳回家，我不舍得把它留在这黑漆的夜里，那样它就太可怜了！

        我常常感到物体的可怜！有一次我和弟弟在家，家里没有大人。我睡醒后，觉得家里的一切都很可怜，我把弟弟抱在怀里，把柜子上所有的摆设都围在我的身边！不然就觉得它们太可怜！

        但老师不懂我这种感觉，不同意我带小板凳回家。无奈我哭的稀里哗啦。于是老师也就无奈的同意了！

        如是一个星期后，老师实在不同意我放学拿回我的小板凳了。我站好队回头望望我的小板凳，不舍还是让我心疼不已，我实在没办法放下我的小板凳！我依旧要拿我的小板凳回家！我不舍得让天天陪伴我的小板凳孤独地留在这里。小板凳是伴随我童年的玩具！老师说大家都不拿你也不可以拿了。小板凳一次次被抢走，我一次次哭着拿回来。我抱着小板凳不放。老师实在没办法就叫来了我的妈妈，一三班的班主任。

        妈妈也劝说无效，于是允许我带小板凳回家。一路走一路骂。说我和正常人就不一样，说我给她丢人了。不管说什么，我心里坚定的想即使不上学，我也不会放下我的小板凳！

        第二天，我被转班了，转到妈妈所带的一三班，哪里有高大的木桌椅，上学不用自己拿小板凳！

        在妈妈班，我过了一段无忧的日子，我总是第一个完成作业，第一个去老师那里判作业！如果有别人比我完成的早了，我就会不舒服，来源于心里和身体的不舒服！着急、迫切的一种感觉！

        据妈妈后来说，我当时也是个好学生！

        小时候冬天的教室生炉子，虽然生炉子但大家还是会很冻。每当下课铃一响就会冲到炉子前面烤火！我也想烤火，但我不敢冲，班长开始拿教鞭打，大家就挤成一堆，有摔倒的，有被挤出来的。最后是当权派者或者平时厉害的围在了火炉的前面。我是老师的孩子，班长不打我也不主动让我到前面，我便会安静的站在第二三排！

        我看见有的女生会给班长送糖果，班长便允许她站在我的前面！

        我虽是教师子弟，但没有人告诉我我的地位应该是特殊的，所以，在每次到抢炉大战中我都会害怕。

        好景不长，刚升入三年级，我病了，得了一场当时小孩子得的病，就是发烧三天后，身上会出一身红点，然后不出门不见风在家养一个月就好了！

        但是我的姐姐哥哥有幸没有得过这个几乎每个小孩都会得的病。

        从小我白天晚上几乎都是在奶奶家住的，上学后，晚上由于要做作业，所以要回自己家里睡！虽然和奶奶住在一个院子里！

        我病了以后，不能上学了，自然又白天晚上住在了奶奶家。

        一个月，妈妈只有一次中午趁煮饭的间隙爬在窗子外看过我一会，问奶奶我怎么样了？奶奶边做针线边说挺好的，我则边跪在窗台边边玩边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妈妈！现在想来，我从来就不像个小孩子，在自己生病时哭着要妈妈！妈妈与我，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在奶奶面前我都不会。不知道是我天生如此，还是没有人赋予我这个功能。

        奶奶陪伴了我一个月，第二天，我就可以出院了！奶奶说出去串个门。让我一个人在家玩。

        我一个人在家里玩，玩一只废旧的煤油灯，突然听到一阵嗡嗡的声音，我便寻不得，最后发现就在煤油灯的底座下有一只很大的蜜蜂，我到现在都奇怪，它怎么会跑到煤油灯的底座下面，底座是凹上去的，凹出一个空间，所以蜜蜂在哪里还活着，拿开煤油灯的瞬间，蜜蜂飞走了。我出于好奇与孩子的天性就去追它，它一下就飞到了堂屋，就是我住的房间外面的一间屋子，我想追出去，又知道自己病中不能见风，犹豫了片刻，我想明天就可以出院子了，今天下午了，应该不怕了，就大胆的追了出去，我跑着在冷的堂屋了跑了几圈。我就又病了！

        这个类似麻疹或者就是麻疹的病（我至今没有去考证）见风是会复发的，复发了又会高烧，而且要比上次重，而且这个高烧期间是不能用退烧药的。奶奶说，在古时候，这是要死人的！

        我高烧了三天三眼，眼睛也不睁，奶奶就这样无计可施的守了我三天，当我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奶奶长舒了一口气说：这女命真大！

        据说我在两岁的时候得了一次肺炎，在生命垂危的那一刻，父母带我去了医院，当时的阿莫西林异常奇缺，妈妈说她抱着我排队等药的时候，身边的孩子接二连三的死去，我也只有出的气了。妈妈想我也一定不行了，幸好爸爸在文教系统，与医院是一个系统，有熟人走了个后门给我抢先拿到了阿莫西林，我被救活！所以，奶奶这次又说我的命真大！

        命是大了，但生存便没那么轻松了，我又在家躺了一个月。当我再去上学的时候，爸爸说不好了，我的脑子烧坏了，学不会数学了！

        我误了两个月的课，再去上学就需要补拉下的课，爸爸在给我补课的过程中发现我的脑子被烧坏了，数学反应不过来了！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爸爸这是个玩笑话，脑子怎么会烧坏？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脑子是可以烧坏的！

        爸爸说不行了，留级吧！

        留级，这是个多么羞耻的字眼，巷子里有一个男孩子留级生，梳着剃光的头，伙伴们见了他就喊：留级生，打灯笼。每次喊时，那个光头的男孩子就会怯怯地藏在墙后面。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我不要成为被嘲笑的人！

        我哭着向爸爸表达了我的不愿意！

        爸爸同意我不留级，条件是我这次考试必须进年纪前十名！我用劲的点头，努力的用我的脑子记住爸爸给我讲的数学题，爸爸天天给我补课，妈妈在饭后也会帮我补课！考试的时候，我很轻松的做完了五道题，那时的考试就是五道大题！发榜的日子，我飞快的跑到教室的墙外看，看到鲜红的我的名字排在全校第九名。我的心兴奋地一下提到嗓子眼上，仿佛马上就要撞破我的喉咙飞出！我一蹦一跳的跑回了家！妈妈却很不高兴地说，不行，还得留级。说考试前一天晚上刚讲过的原题，你竟然还是错了！还是脑子烧坏了，反应不过来。而且说我上课明显反应慢了！

        惊愕之后，我开始哭！爸爸竟然也同意妈妈的说法，只有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烧坏了！我只有无助的哭！哭到两眼发肿！肿到看什么也只是一条缝了！我知道我已经无力改变这个结局！我提出我要转学。我不想被同学嘲笑！

        我被转学了，秋天开学的时候，我要转到离家最远的一校去上学，哪里是重点小学，有个省重点班，一个班只有五十个学生！

        开学的时候，妈妈说看见外面有个女孩梳了个很好看的短发要为我剪。我满怀希望的让剪，可妈妈一剪子下去剪的太短了，就像一个男孩子！我又开始哭，说开学呀，我怎么见人！妈妈说带个帽子就可以了，头发很快就可以长长！

        头发长得没那么快！开学的时候，我只得带了一顶绒线帽子去新学校当留级生！

        爸爸先把我领到办公室，因为爸爸是教育局的，所以老师们都围过来问候。我低着头趴在桌子上，我的新数学老师过来考我几道数学题让我回答。我会，但我不说，我依旧趴着不抬头，问几次我都不说，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说。爸爸打圆场说这些题她都会，我都讲过！

        我知道老师对我的担心，一个留级生，那学习得有多差呀！

        我被带到了班里。我成了一个二年级的学生。

        第一堂课是数学，老师让我上黑板做题，她无非是想知道我到底有多差！

        我当然会做。二年级的时候我又没病，我都学过，我自信的做题的时候，语文老师进来了，她龇着嘴问数学老师：怎么样。那个表情让我顿时倔强的对她生了恨意！

        数学老师说还可以。

        下课了，同学们都围过来看我，也许他们不知道我是留级生，但我知道，我羞得把头低到桌子上！他们争先恐后的问我：你为什么没到冬天就带帽子呀？你没有头发吗？你到底是男的女的，你抬起头我们看看你。我就是不抬头，自卑咬噬着我！我的同桌是一个男孩子，他用夹子把嘴夹起来，夹的嘴好长，他嘟哝着说，你不敢抬头，是不是因为嘴长成这个样子了！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好在上课铃响了，我及时被带到了安静的世界！

        从此，我更不爱说话了，也不和任何人玩了！以前没转学的时候，虽然我也不敢和别人玩，但我有玩的冲动，玩的欲望！夏天每天给家里洗完锅，我不想午休，就悄悄的脱了鞋轻轻的逃出院子，早点去学校看大家玩，虽然也没人和我玩。但我会开心的看他们跳皮筋！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姐姐天生厉害，班里的班长，曾经的红卫兵。班里的小闯将！谁可以玩谁不可以玩，都是操纵在姐姐手里，当然，姐姐是教师子弟！更是耀武扬威。哥哥也是教师子弟，也是班长，他虽然不像姐姐那么霸道，但他也是众星捧月！我也是教师子弟，我只有看的份！我不敢主动上前要求同玩，也没有人过来邀请我玩！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性格不一样，天性使然？还是童年的不被看重！

        这下，我关键是连玩的兴趣也没有了！我只默默的一个人独来独往，冷冷的看着其他同学！

        唯一一次的开心是省里的领导来听课！老师让我解释“一行白鹭上青天”的意思，我站起来大声回答：一行白色的鹭鸟飞上了蔚蓝色的天空！赢得一片喝彩！那个听课的老师竟然翻我的桌子看是否有参考资料！这次，语文老师对我刮目相看，在一次次的造句中，老师肯定的说，这女孩将来作文一定写得好！

        我能有此开心的事，得益于我爱看课外书的缘故。

        父母从我上一年级就给我定了《小朋友》每月书到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喜欢那崭新的散发着墨香味道的新书。我欣喜的捧在手上都不舍得打开，怕那些美好的故事让自己一下子看完了就没有了！虽然每个孩子都订阅了刊物，但家里最爱看书的就是我。估计孤独的我无事可干，看书让我能从书上得到现实中所得不到的精神大餐！没事干我还会翻爸爸的书柜。终于翻出两本童话书，一本是《格林童话》一本是《安徒生童话》，我如获至宝，天天沉浸在美丽的公主与王子的浪漫里。使得多年以后仍然有公主病！

        其实有很多故事我是看不懂的，更是不解其意。但故事本身的唯美与朗朗上口的语句使我喜欢一遍又一遍的看，而且，故事可以让我有一个美丽的梦，总有一天，王子和公主会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眼前一切的苟且都不算什么！

        有一篇最喜欢的文章是《老头子做事总是对的》我一遍又一遍的看，不解其意的看。每次喜欢看老婆子愉快的说：老头子做事总是对的！多年以后，在四十不惑的时候，我才明白这个故事的好处，“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其实世上没有对错，做了就是最正确的！这是我多年一直纠结自己是否对错的顿悟！我常常纠结于是否说错话是否做对事的懊恼中不得自拔！并令精神紧张！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这个故事告诉我做事没有对错。苦于当时没有人给我讲而且我的情商太低！

        在我女儿小时候我也让她看这两本童话，但我当时还是不懂给她讲其中的道理！我从小爱看书，但只喜欢优美的词句，唯美的意境，而不明白读书是为了明理！直到我伤害累累后，在女儿读高中是我才明白了这么浅显的道理！

        只要教育，总是不迟的，女儿成长迅速而且不会步我的后尘！

        书归正传。

        我上了三年级，换了一位从中学调下来的语文老师，他是我最喜欢的老师！第一堂作文课，我的作文就被当了范文！这是我留级以来黑暗的心里撒进的一道亮光！而且每周的作文我的文章都是唯一的范文。老师读我的文章时，我的眼睛充满光亮！每次读完，老师还会把我的作文抄在后黑板上一星期！每次进教室我都会看挂在墙上的我的文字。内心就会有小小的欢喜。

        我成了老师口中的得意门生，在小学后来的三年中我的作文次次是范文，在我四年级的时候我的考试作文还被拿到毕业班和补习班去当范文！我又一次被围观是因为荣耀！

        这当然都得益于孤独寂寞的我不住的看书的缘故，也得益于父母一直为我订阅符合每个时期的刊物《少年文艺》《儿童文学》。付出就有回报，这是我生命中最亮的风景！

        但不足的是我看的都是期刊，而不是经典，我只是会写作文。而看了很多书却不懂做人的道理！而且哪个可恶的《少年文艺》潜移默化的教人叛逆。认为叛逆是一种对！而且我明白的太迟了，还把这本书给女儿订阅了，当发现女儿如同我一样变得爱无病呻吟时。我毅然扔掉了全部的《少年文艺》！当我明白读书当读经典时，女儿已经上初中了，已经没有了阅读的时间！

        虽然我的作文为我带来了快乐，但数学却依旧带给我挫败感！

        自从我留级后，爸爸天天为我补习数学。原因还是脑子被烧坏了。每天放学，我都不想回家，一是害怕天黑了鬼就出现了的恐惧，一是面对一堆头大的数学题！

        爸爸当时的身体并不好，自从那次盖房受累加上写了多年的材料。爸爸神经衰弱了。身体也变得不好，三天两头的感冒！其他孩子都是绝对的前三名不用辅导，但我脑子烧坏了，即使留级了也一直是个上中等，我一直是第十一名至第十四名徘徊，很稳的一个学生。进前十名那怕第九名都不可能。这也许就是一个学生的接受能力，甚至和补课无关！直到初中我依然是这样一个成绩！

        爸爸天天饭后辅导我数学，我常常心不在焉的听讲，期间也常常的走思神游！我从上学开始就有走思的毛病，没有一堂课我能完整的听下来。任何东西都会是我走思的原因。教室外一个小提琴的声音，一个家长骂孩子的声音，都会把我的思想拉出去神游一番。这也许是我一直进不了前十名的缘故！

        所以，每晚的补课中我都会因为神游而回答不出爸爸的问题，爸爸就生气的敲桌子，大声地叹气，我就狠命的哭。这时候已经睡下的奶奶就会跑过来拉起我走，说：不念书了，让唱戏去呀！爸爸就会生气的说，不念书将来就会卖瓜子！我想卖瓜子怎么了，我最爱吃瓜子，卖瓜子我就可以天天吃瓜子！

        我的思想从小就很奇特。爸爸让我考试一定进前十名，我就问我考了前十名，谁考倒数第一呀！爸爸就会无可奈何的摇头，而我的真实想法是每个人都被要求考第一名，那谁当倒数第一呀？

        面对每天补课的哭泣，奶奶最后就不敢早睡了，天天站在门口，等爸爸一骂我，我一哭，奶奶就拉起我走，说不念了，唱戏去呀！

        我逃到奶奶家里被奶奶搂着安心的睡去！

        奶奶当真要让我唱戏去了！

        一个星期天，奶奶给我打扮好，去戏院参加考试。奶奶认为我长得美丽，又喜欢唱戏，又可以不受读书的苦！

        去了戏院，奶奶把我推到人群前面看人们面试。我看到一个女的在那么多人面前扭着咿咿呀呀地唱，我觉得好害羞。轮到我了，奶奶怎么推我我都不敢上去。我用身子抗拒着！我的力气大过奶奶！

        奶奶领着我回去时，默默的，没有一句责备！

        奶奶从来都不责备我！

        我记得有一次我大抵是为讨好妈妈，就对妈妈说奶奶说妈妈坏话，妈妈便生气的边做饭边摔盆打碗的发脾气！奶奶便一如往常的过来坐在后炕和妈妈说知道破！这是每次婆媳有矛盾后奶奶都会采取的方法。奶奶会说：有什么咱们娘俩说知道破。也就是解除误会的意思。奶奶会说我是怎样了你是怎么了，说完以后往往就烟消云散了。这也是婆媳二人二十几年从不正面吵架的原因！

        这次又是以这样一种说知道破的方法化解了矛盾。我觉得我为了讨好上级背叛了爱我的奶奶，很羞，于是下午我不敢见奶奶了，悄悄地蹑手蹑脚要逃到巷子里去玩。当我走到院子中央时，奶奶喊住了我，要我进家。我羞的低头走进奶奶家，奶奶说你的袜子烂了，上炕脱了我给缝缝。奶奶一边给我缝袜子，一遍头也不抬对着低头安静地坐着的我说：一个女孩子最忌讳反舌，以后不要了！这句话虽然声音不高，却重重的打在了我的心上，这也是奶奶对我的正面教育！而且，我以后也再没有犯过此类错误！

        奶奶从不指责我，是源于对我的爱，还是源于奶奶的知书达理？我不得而知！

        奶奶虽然没念过书，但奶奶的语文水平不低，好像这也是奶奶的天赋，并且奶奶非常爱看戏，她常说唱戏了，比世了。所以，她在戏中懂得很多道理！

        奶奶还有一句至理名言就是：跌倒打了，绊倒洒了！就是说人活着遇到啥是啥，没有什么可怕的。无非是拿东西走路，跌倒就打了，绊倒就洒了，起来继续前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洒脱！

        奶奶即使没钱吃饭也会买票看戏，所以可以想象的是奶奶的精神世界很丰富。她一辈子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唯一担心的就是爸爸的身体！奶奶常说穷不是毛病。有心病才是毛病！这也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

        但妈妈就不一样了，她虽然对我不打不骂，但常会说一些伤我自尊的话。比如有一次妈妈在吃饭聊天中聊到了某某人有讨厌素，傻不拉几的我就问：什么是讨厌素？妈妈就恶狠狠的说，你就有讨厌素！让我尴尬无比！比如吃饭时我把脚无意伸在了妈妈面前，她就会讨厌地说：拿开，脚难看的像你三姑姑。我就会羞的无地自容的拿开！比如她带学生来家里排练六一节目，她会对我说：排练的学生说那家里的人都顺眼，就那个二女难看！比如学校六一排节目，因为她的缘故老师们会选我领舞，妈妈就会一把从队伍中拉出，当着众人的面说：你笨的那会跳舞……又比如……这些都是我长期来心灵的痛！

        所以，我从小就盼着长大，长大我就可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了！

        其实我所说的伤害从来就不是来自于身体的痛，而是来自于心灵的累！

        大家常说的命运多舛，常是物质得不到的苦，而我命运的多舛来源于内心的痛！

        外人看来我一帆风顺，而不知我走到心累，不想继续前行！

        我心灵的痛也不来源于外人，我爸爸在教育局工作。老师们都很器重我，同学们自然也不敢欺负我，重要的是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与他们没来往！

        这样心路坎坷到五年级，我的悲剧又一次升级！

        我一直盼望长大，我常想等我长大我就好了！其实不然，悲剧一次次加剧！

        我五年级的时候，奶奶病了！

        奶奶病了九个月，傻子般的我不知道奶奶即将离开我。我每天放学都会去奶奶家玩一会儿，而后满足的离开！

        有一天中午放学，我去奶奶家，我站在地上看奶奶，我不说话的看。我从来都不说话，从小就不说，像个哑巴！大家都不知到我脑子在想什么？甚至我高中的语文老师都会说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反正与这个世界无关。与人情世故无关！

        奶奶这次看我却与往常不同，她躺在炕上已经九个月不能翻身，头发也剃成了光头，她一直扭过头死死的盯着我看。然后奶奶说：二女，过来给我接尿。我像接到了指令一样，爬上炕，心里说，我愿意，我不怕脏！我第一次为奶奶付出，也是最后一次！奶奶病了九个月，一直大姑侍候，从没用我做过什么？这次，也许也是奶奶看护我十几年临走要的唯一的一次回报！

        我倒完尿回来，依旧站在地上，奶奶说，你去叫你爸爸进来。我去叫了爸爸过来，奶奶让我出去。我走到院窗台前的时候，听见奶奶对爸爸说：我专巴巴的给看了个二女，她妈妈是一点也不亲了，我走了，你要好好对她！

        这是奶奶的遗言！她临走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而不是她的孩子们！而我也被奶奶不幸言中，以后的我确实过得很纠结！

        晚上的时候，我们刚刚睡下，隔壁传来了三姑的哭声！我下意识的知道，奶奶走了！

        爸爸和妈妈起来去了奶奶家，哥哥弟弟在我旁边呼呼睡觉，浑然不觉，而醒着的我马上被无边的恐惧包围！奶奶死了，变成鬼了，好可怕！我去推哥哥，他翻身又睡着了！我便用被子把头蒙起来瑟瑟发抖！

        终于天亮了，来了很多人，我还是怕到不敢离地方！甚至怕到不敢想奶奶！

        乱哄哄的人群中没有人理睬可怜的我！

        巷子里的人也都来了，她们看完奶奶后走时会路过我的身边说：这女奶奶也死了，以后谁看好呀！

        我坐着看，并不明白她们说的意思？

        晚上睡觉的时候，来帮忙的叔伯婶婶过来说，来吧，今天婶婶搂你睡觉吧，奶奶也走了，没人疼了，以前我说给我做女儿吧，你妈就是不松口！

        我躺在婶婶的怀里，恐惧少了很多，我躺在婶婶的怀里都不敢乱动，生怕动一下，婶婶就会厌烦的离去。而且我也很享受这种温暖！这种温暖除了奶奶给过，就是婶婶了！拥抱过我的还有一个是妈妈的女同事，她在街上一碰到我就会喜爱的搂我入怀，还会说这么好看的孩子，做我女儿吧！但我知道她有三个女儿！但她还是想让我做她的女儿，还会带我去她家吃糖果！

        我一生三个女人的怀抱时常温暖着我！

        奶奶出殡了！每个黑夜的来临就是我无比恐惧的开始！奶奶变成了鬼的事实让我不敢想奶奶，也自始至终没有哭过一声。其实我是想哭的，可越痛越是哭不出来，这个我妈说我像我奶奶了。奶奶从来就没有眼泪！我心里越难受越是哭不出来！这个毛病其实对身体很不好！

        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越是不敢想奶奶，越是控制不住的去想！

        我要怎么熬过这恐惧的夜晚？

        有一次妈妈竟然和爸爸说她梦见奶奶说放不下我，天天晚上在门后面站着！恰恰被我又听到！更加剧了我的恐惧，也没有人告诉我奶奶到底会不会变成鬼！

        每天晚上我都不敢回家！我不知道为什么哥姐都不怕，而我却这么害怕！

        我要怎么度过这无边恐惧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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