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黔驴技穷 绝地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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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卖牧草和羔子钱花完了,今年的羔子和羯羊没出栏,牧民手里缺钱。
阿来夫坐在井口瞅着粗粗的水管往自己的牧场里流着水,流出一道一道小沟,流掉了草种,草稀了,又矮又黄。抽水工爱沾酒,对付了几个菜喊阿来夫过来,水泵响着不耽搁喝两口。阿来夫喜欢他炖的宽粉和他磨的韭菜花酱,他喜欢吃阿来夫煮的手把肉,是一对好酒友。
水泵嗡嗡响声,阿来夫大声吼着问:“上面的水塔没装满,水管里的水干嘛要往草场上流啊。”
水泵工搓着眼说:“闹不机密。维修工说多往水塔里排水,要多往水资源啥的交钱。”
阿来夫瞪着眼不说话:水资源是啥部门呀?草监局工牧办来草原溜达,满都拉和白所长也来溜达,蹲着酒杯问:“水资源管啥呀,草监局和满都拉该管呀。”“水资源是管水的,和草监局管牛羊吃草是一样的嘛。我瞎说,闹不机密这事。”他侧着头问抽水工:“这水流了三四年了,以前咋没想到呐,矿山要赔我钱啊。”自打这顿酒之后,阿来夫闹机密了矿山向草原流矿井里的水和多撒羔子一样:“多往牧场里撒羊,是过牧,这事我懂;多向草场里流矿井的水,该叫啥,是过水啦。水资源过来要罚矿山的钱吗?草场上流出一道一道小沟,流走了草种子,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流走几十捆草,该给我补钱啊。他碰着阿来夫的杯,说:“拿回了钱,请我喝几杯,算你有良心。”阿来夫有点晕头了,晃悠着杯,说:“要是钱到手了,搁两件草原白,放在这。”
竖井在换提升机的钢丝绳,郑杰和高唐在井口转了几圈,推开水泵屋门,水泵工躲到了配电柜后面。
高唐闻到了酒味,看着两个酒杯,转着头找人,问:“一人不喝酒,两人不赌钱,那个人呐?!”
阿来夫红着脸,闹不机密上班喝酒要罚款的,指着配电盘说:“在那—那—里。”
端着杯把水泵工拽了出来,说:“把酒喝了,找两个杯来。”转身对他俩说:“嘿嘿,坐下—喝杯。”
郑杰和高唐都认识阿来夫。高唐摆动着手,让水泵工坐下:“看在阿来夫的面子上,这次就不罚你钱了,躲在配电柜后面触了电,电死了,好多人跟着受牵连。”
水泵工收了杯,把小饭桌收拾的干干净净。郑杰指着挂着的安全操作规程,说:“挂在墙上,一眼也没看,上班喝酒罚款500元,下岗学习三天。”
第二天阿来夫去了矿山。“井下水流到草原上,向外偷着排水,找满都拉去要钱啊。”高拥华一听是抽水工酒喝多了,说漏嘴了。
我让额日敦巴日过来把阿来夫领回去。我嘟囔着说:“啥时能落个清静。矿山是给嘎查开的?给巴雅尔的钱没几天,阿来夫又过来要水钱。矿山白白给他浇草原还有罪过?这么旱的天,他的草比谁的都好。”
嘎查长让我问懵圈了,一头雾水地问:“咋的?他要水钱?啥水钱呀闹不机密。”额日敦巴日对阿来夫说:“我把你的事放在心里,说在嘴上,抗在肩上,跑在腿上,你还不满足。闲的没事,多去掏几只獭子,下酒耍牌,醉了跌倒睡觉。”
高拥华对嘎查长说:“前天跑到井口泵房喝酒,上班不能喝酒,连带了水泵工罚款500元,下岗学习了三天。”
嘎查长扯着他的袖口说:“有这事?坐着等菜啊,去给人家道个歉啊,一杯酒500块,多少件草原白呀。良心过不去,拿只羊过去也行呀。”
阿来夫出了大门口,高唐又对嘎查长说:“那天我的头都吓大了,一进门水泵工躲到配电柜后面了,要是触电电死了,林矿也要跟着受牵连。”话刚落地,阿来夫推门进来了,不服输地说:“两年了,水塔上口子不流水了,这两天闹机密了,矿山在偷水啊,一直向我草场上流呀。”
额日敦巴日也有点懵圈了。矿井的水往草场上流着咋的是偷水了呐?流到水塔里和流到草场上有啥不一样,水塔满了从上部的口子里也是流到了草场里。推着阿来夫向门外走着说:“啥叫偷水啊,胡搅和些啥,快滚回去,脏了我的眼。没喝高就说酒话,哪来的水钱?想钱想疯了吧。”
阿来夫往后坠着,不肯挪步高声吵着:“少管我的事。”嘎查长没捋清往草场流水,咋就成了偷水了。他说:“老炒冷饭,搅和啥啊。一天不添堵心里痒啊,磨了多少嘴皮子还闹不机密。河里的水为啥能流千里万里,敖包山滚下来石头能滚多远?硬碰硬走不远。好多事要感谢林矿啊。”
嘎查长没想到阿来夫会说出这样的话:“那是前天的酒。今天的酒,没喝到嘴里。”
矿山年初委托地质勘察院重新做了水文地质勘查报告,根据地下水与地表水的水力联系,结合近两年的实际排出量,把水文地质现状由中等降为简单。为满足水文地质简单这一说法,在排往水塔管子的流量表的后面安装了一个支管,把这个支管放在井口的管缆地沟里,直排到阿来夫的草场里,一年下来少交水资源费70多万元。高拥华甩身走了,没跟他俩说一句话:“这号人,永远填不满他的心啊。”
别小看阿来夫盲目冲动,有时也会耍奸臧滑,回去的路上瞅了一眼排水管,一滴水也没有了。晚上揣了两瓶草原白去宿舍找水泵工套话去了,晕晕乎乎的散伙了,酒友一字没提水资源这三个字。
阿来夫在井口瞅了一个周,水管口用电焊堵死了,失去了要钱的把柄。一个月过去了,他急了去找嘎查长,让矿山把水管口开一点点,干旱了,草都铺在地上了。
额日敦巴日爱搭理不搭理地说:“矿山排水你不让,把管口堵死了又让开个口子,让我去说啥呀。”
阿来夫说:“北面那三个铁槽子,牛羊喝水太远了嘛。帮帮我吧,去我家喝酒吧今晚。”
嘎查长便说:“牛羊走,又累不着你的腿,好事让你占全了,水管子流到草场上,羊低头吃草,一口草一口水的。我没法去矿山开口,要去你自己去。”
额日敦巴日倒是想着去喝酒,心里没底儿,怕我不给这个面子,丢了老脸啊。他吊着阿来夫的胃口说:“过两天吧,下午陪苏木长去旗里办事。”
一个周后,阿来夫把羊群赶到了办公楼,500多只羊在大院和门口的大道上溜达,车进出不得不走走停停。一按喇叭羔羊仰着头一颠一晃的惊跑着,羊膻羊骚味充满了鼻孔。门口的保安骑着警用两轮摩托车,按着喇叭往外赶着羊群。阿来夫躺在门口堵住了进出的车辆,两个保安把他生拉硬拽的抬进了值班室。
阿来夫牙硬口豺地说:“矿井抽干了我草场下面的水,牛羊没水喝,要过来喝水呀。”
满脸络腮胡子的保安瞪着眼,晃动着手里的铐子说:“楼上的领导怕你,我可不给你惯那个臭毛病。食堂和办公楼是人喝水人吃饭的地方,把羊圈回去。信不信我用手铐把你铐在暖气管子上,宰两只大羯子烤着吃,下酒。”
另一个手里的电棒在头顶噼里啪啦的放着电,阿来夫吓得紧闭着眼。保安嘴里喘着一股凶气:“等着挨电棒啊,死躺在这里。”
阿来夫吓得溜走了。羊群随着他的口令刷涮走了。
10多天过去了,嘎查长也没个回话,他是在给矿山施压。查娜拿起了电话催问,额日敦巴日支支吾吾地说:“别着急,估计就是一两天的事,矿山肯松口了。”
停止了向阿来夫牧场上排水,矿山死撑硬扛着在井下巷道里架了两条粗管道流到斜井井底的两个水仓里缓存一下,眼看水仓就满了,最多撑不了零点班。巷道里的水淹没了膝盖,开起了斜井的排水泵往水塔了排水,本来就接近满了的水塔,从上部的溢流口像尿杆子一样往草原上流。半天的光景,水流顺着矿区通往苏木唯一一条路的水沟,向西哗哗的流着。
一伙人开着车从西往东找水头,走到矿山的西大门停下了。包工头指着从草原上直泄而下的水流说:“害得老子接连钻了三眼井,水流和猫尿一样。这么多的好水,流掉了多可惜,搅拌机的大肚子这回该吃饱了。”
给他开车的人说:“这股水好是好,不知能流几天呐。找个熟人问一下矿山管事的人,要是水管子破了,可就指望不上了。”
包工头给他姐夫任钦去了电话,乐滋滋在等回话呐。电话里我对任钦说:
“选矿厂用水也紧张……硬着头皮一天给个三五车。不够用,让你小舅子想别的办法补充。”
矿山以西至苏木40公里的砂石路,全要铺成水泥路,是任钦的小舅子承包的。用水成了大问题,接连在牧民的草场上钻了三眼井,水量都不够,混凝土搅拌机呜呜响着等水下肚,工期一天天过去了。
任钦说:“林矿啊,你这个朋友没白交,可帮了我亲戚的天大的忙。这可是个长功夫,要是缺了水,工程就停摆了。全托付给你了,过几天让他厚厚的去看你,他的小命可是捏在你手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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