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回 睹旧物怀川忆往事 论茶道…

　　而闻洛怀川手举玉杯缓缓言道：

　　“诸位请看，这是一只正宗的汉代朱雀踏虎玉卮（zhī），材质为晶莹圆润之青白色和田玉。细看卮体，尚有一层浅淡的黄沁。



　　其上浮雕朱雀直立于虎背状。两侧云纹羽翼，舒卷自然。而这只螭虎作侧首伏卧状，弓背细长，卷尾竖起，怒目而视。

　　再看间隔，则有排列规整的网格装饰，又以云纹与菱形纹填充余下部分。

　　整体来看，这件玉卮可以说是纹饰繁杂精美、线条流畅饱满。实乃汉玉精品中之精品。

　　且从工艺来看，此玉卮为整玉雕琢而成。先掏膛取出料芯，再以砣具将内膛表面冲磨光滑，进而修治薄胎雕刻。

　　可想而知，在汉代，欲琢制一如此美轮美奂的玉卮何其艰难。故论其传世价值，实在不是银钱可衡量的。”

　　待洛怀川介绍完毕，除了邵雍，所有人皆张大嘴巴，瞠目结舌。胡楷更是好奇心陡增，遂问道：

　　“看洛兄弟对这只玉卮如数家珍，快与我等说说内里隐情。”

　　洛怀川闻言，下意识握紧了玉杯道：

　　“不瞒各位，这只玉卮乃洛某无数藏品中十分珍贵的一件。说起这段伤心事，还与孔府菜有关。

　　唉，往事不可追忆，讲出来，恐与各位平添愁怅，不提也罢。”



　　言罢，兀自默默地坐下来，眼中早已蒙上一层泪光。

　　这一怪异的举止令胡则大为诧异，在他眼中，这个小兄弟不但睿智多才，且风趣幽默。根本不似这等柔弱如女子般的性格，遂越发激起好奇心，追问道：

　　“洛兄弟，在座诸位虽身份地位各有不同，然既进我胡府之门，便皆是我的知己好友。

　　你虽呼我一声老大人，然在老夫心中，早已将你视作我的小兄弟般。有何不平事，只管言来便是。让老哥哥我也为你拿个主意。”

　　“是呀，川子，虽然我对你家过往之际遇并不陌生。然说与孔府菜有关，倒是未曾听闻。快说来听听。”

　　柳永也在一旁催促道。

　　洛怀川迫于无奈，只好将洛怀泽劫持怀月与怀婉，欲与二十万两黄金交换孔府菜谱之事，一一道来。未了道：

　　“为在三日内凑足这笔巨款，我不得不将多年珍藏变卖，其中便有这只玉卮。想不到阴差阳错，竟在这里遇到。不得不说此物与我尚未缘尽。”

　　柳永闻言，望着那只玉卮顿时陷入沉思，随即猛然一拍桌子道：

　　“哎呀，川子，你今日许是帮了七哥大忙了。去岁吴员外家里失窃，丢失珍宝无数。案子至今未破。在其提供的无数珍宝图样中，我曾见过这只玉杯。”



　　“老夫便不信这世上会有此等巧合之事，明日我便陪你去那摊子处走上一走。

　　果真擒了那贼，也算为余杭县除了一大祸害不是。现在只管吃酒。”

　　就这样，几人从洛家案子，聊到仁宗皇帝，又聊到了西夏使团。不知不觉，落日的余晖已在通往茶园的小径上撒下一片金黄的剪影。

　　辩才大师与沈遘肩并肩走在前面，与众人一道缓步往茶园踱去。但见茶园四周峰岭相连，云雾缭绕。松篁摇翠，翠鸟鸣唱。

　　辩才大师嗅着浮动的暗香，顿觉心旷神怡，指着一根修竹对沈遘道：

　　“你日后若为官，当有竹之七德，但不知你可说得出为哪七德？”

　　“回大师，竹形苍劲，挺拔不弯，是曰正直；竹虽有节，却不止步，是曰奋进；

　　竹外直中空，襟怀若谷，是曰虚怀；竹有花不开，素面朝天，是曰质朴；

　　竹超然独立，顶天立地，是曰卓尔；竹虽曰卓尔，却不似松，是曰善群；

　　竹载文传世，任劳任怨，是曰担当。不知小子所言是否？”



　　“小子果然天资聪慧，与我少年时一般无二。日后汝可常来上天竺寺寻贫僧闲话。”

　　沈遘闻言，心下别提有多惬意了，指着一株株苍翠的茶树道：

　　“大师，皆说茶不离禅，禅不离茶。您不是素喜种茶么，我闲时便去帮你育茶如何？”

　　一句话说得辩才大师越发对他心生喜爱，望着胡则大人道：

　　“看来咱这未来的杭州知州倒是晓得与民同乐，哈哈。”

　　胡则坐到凉亭里，招呼辩才大师道：

　　“大师，你看，这是老夫辛苦培育出来的茶叶，如今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唤做‘龙井茶’。”

　　辩才大师闻言，遂也坐到他身旁，看着一片片嫩绿鲜润的嫩芽，扁平光润，挺直尖削。

　　不由赞道：“贫僧还是初见此等茶芽，不知大人如何做到的？”

　　“呵呵，说起这个，还是希夷贤弟按照洛兄弟教他的法子炒出来的。



　　此等法子炒出的茶叶保持了茶芽原有之色泽与香气，较之茶饼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若能令朝廷将此法推而广之，势必省去诸多制作环节上之负担，造福茶农啊。

　　来，老夫与你沏上一杯，用的即是龙井之泉。大师不妨品品看，滋味如何？”

　　辩才大师擎杯在手，见汤色莹澈黄亮。轻吮一口，香醇甘美，不由啧啧赞道：

　　“此为贫僧所饮茶中精品，但不知产量几何？”

　　“不瞒大师，这茶种播下去许多，然茶树成活率却低，更遑论产量。实则老夫也一直在摸索中前行，若有大师从旁帮衬，许是会事半功倍。”

　　“老大人过谦了，若蒙大人不弃，贫僧乐于与大人一道将茶园扩大。”

　　就这样，几人又饮茶至月挂中天，方才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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