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救人

一声雪隐阁阁主，引得长相平凡的车夫神情微微变化，眉宇间染上锋芒锐色，再看向青衣人的目光，透出一丝冷然探究打量来。

        执鞭的手不动声色紧握，蓄势待发，鞭子上隐有剑意缭绕。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可怕利剑。

        随时化作万千杀机！

        一切变化只在瞬息之间，表面看不出什么异常；在寻常人看来，长相平凡的车夫除了太安静外，再没有其它什么值得令人在意。

        亦无人应答。

        马车里似乎无人，除了呼啸的风雪，再无其它声音，坠着宫灯飘扬垂落的纱幔，更显幽寂飘渺。

        戴斗笠的青衣男子见状，只再度沉稳出声：“在下纭白，江湖闲散人，今日拦路实是有事相求。”

        又言：

        “望阁主现身一见。”

        马车之内。

        香炉青烟袅袅，化作暖香缭绕。

        黎九央刚醒来，正正揉着眼睛，睡眼惺松的醒来，连看东西都还有些重影；她先是条件反射般看了一眼靠在榻上的慕珏。见他正拿着一本书在看，不过这会目光微抬，显然因为马车外的声音……

        ‘啊，有人拦车！’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她睡意瞬间消了大半，心中有些惊恐起来。连忙看向侍女，见她们都还在马车里，没有要下去动手的意思；他也没有发话后，才稍稍松了口气，飞快掀起帘子往外看。

        一眼就看到拦在马车前方的青衣斗笠男子。

        对方也同时看到她……

        纭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有些意外马车里竟有个红衣小姑娘。正心中猜测个中原由，以及所掌握的消息里是否有相关线索可寻，便听那红衣小姑娘像在对谁解释什么。

        “他、他不是盗贼。”

        马车里。

        慕珏声音温和道：“我知道。”

        那就是不会乱杀人了吧？她心里这样猜测，又探头往马车外看去，一边努力回想刚刚听到的话。

        对方要寻什么雪……什么阁主？是寻错人了么？

        纭白对上红衣小姑娘再次露面好奇看来的目光，斗笠下，微暗的神情染上几分风雪寒意。若非情势所逼，以他之性情绝非如此姿态，如今却只能耐着性子开口：

        “我一位朋友身染奇蛊，寻医者无数，却药石罔效，还望阁主能施以援手。纭某必当竭力相报。”

        “阁下如何能肯定，我是你要找之人？”十分好听的声音，在这呼啸风雪中，竟有种穿透而来、直扣心弦的韵味。如玉石之声。

        “暗藏玄机的马车，武功深藏不露的车夫，马车其状如楼，四角遍系白纱挂银铃，如此种种，与江湖中传闻之形象无二。”

        “不过一套行头，只要有心，人人皆可效仿。”

        “以阁主威名，有心效仿之人恐怕没几个，况且……”纭白顿了顿，目光不留痕迹扫过静如石雕的车夫，“阁主身边皆为武林高手，即便敢效仿，也无此捧场。”

        马车里一声轻笑，“即使我就是你要寻之人，既言奇蛊难治，你又如何肯定我能医治？”

        不疾不徐的声音，带着几分云卷云舒的慵懒意味。慕珏一袭锦衣华服逶迄于榻下，如山峦间堆积之雪；慵懒靠在卧榻间，虽是对马车外之人说话，饶有兴趣的目光却在看黎九央，看她趴在窗边频频张望回头，仿佛他是什么恶人，一脸担忧顾虑的模样，只觉得很有意思。就像一只被惊扰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逗弄。

        马车外。

        纭白微微沉默。他心知想要慕珏答应救人，恐没那么容易。江湖传闻此人神出鬼没，心机深沉亦正亦邪，非是易与之辈……

        “江湖人人皆知，雪隐阁之主以奇蛊之术闻名天下，无人可出其右……”纭白沉稳的声音正随着黎九央掀起的帘子传入。

        慕珏神色自若不变的听着，仿佛对方说的不是他。

        “江湖传闻，也许做不得真。”

        “走投无路之人，任何一丝希望也不会放弃，纭某深知激将法对阁主无用，但此蛊凶险非寻常，阁主就不想亲自一试究竟？”

        “……”

        黎九央听着二人的对话，越发有些迷茫不解。

        雪隐阁？阁主么？倘若这个身份是指现在马车里的他，那她噩梦里的璟王又是谁？

        蛊毒之术几个字，不知因何微微触动她心弦，勾起一些仿佛烙印灵魂深处的畏惧。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而突兀，不知因何而生，只如那噩梦里一切阴暗可怕的经历一样让她骨子里恐惧，仿佛也是那噩梦里发生的某些可怕之事，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剩一些隐约的痛苦印象。

        ‘不要想了！’

        她觉得痛苦，压下杂念。

        无论雪隐阁阁主是不是他，她都认定他是璟王。心思方定，一抬眸就见对上慕珏的目光，像在等她说什么，又像只是在看着她。

        无法形容那是怎样一种注视，很温和，却又不像纯粹的友善，令人捉摸不透的玩味，也不是说有恶意，但就是让她心生畏惧。

        她不由得避开他目光。可听到纭白再度询问他要如何才救人的话，而他却没有回答仿佛没听到一样，忍不住又小心翼翼打量他。

        “九央以为如何？”他笑着问。

        黎九央微微一怔，“我……”

        她对求助之事很在意。许是自幼接触到最多的事，便是无数前来神农谷求医问药之人，阿爹总是乐于救治，贫者不收分文。耳濡目染之下，尽管荒废了医术，治病救人的理念已根深蒂固，常存于心。

        可救人的人不是她。

        “但讲无妨。”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黎九央虽然这样说，却没抱太大期望。这段日子以来，越是觉得了解他一些，就越是觉得他不能以常理度之；说他滥杀无辜，可沿路行来又会对路边的贫民、乞丐施以援手，可若说他救死扶伤，看起来就不像……

        “九央说得有道理。”

        他温文尔雅的笑道。可又没接着往下说，似乎是赞同，可又没流露要救的意思，完全让人琢磨不透。

        “你、你会救吗？”

        “我虽不喜麻烦纷争，但若为九央所求，倒也不是不可以。”

        黎九央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思转念间，放软了语气的央求问：“你可以救他朋友吗？求求你……”

        尽管仍不抱什么希望。

        但那怕机会微乎其微她也想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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