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慕珏

“放……开我……”

        黎九央带着哭腔想挣脱，整个人却软绵绵一样使不上半点力气来。更心神恍惚，有心无力，只余一颗心坠入深渊冰冷发寒。

        这般细柔无力的哭腔，听在商三郎耳中如仙音妙乐，心猿意马，舔着嘴唇就迫不及待想去亲。小美人齿如含贝，呵气如兰，怎叫他不见猎心喜？

        “砰！”

        一道劲风将房门猛地吹开。

        风力竟大得可怕，竟连门栓都是断裂掉在地上。而门外站着一道披麻带孝的苍白身影，是正要转身离开的、脸色铁青又愕然的驸马爷商孟。转到一半的身僵在原地，不好再继续离开。

        他会来是有个婆子哭着求到他面前。说什么在府上当差的孙女被表公子带走，虽然那个婆子很快被人连拉带拖的捂嘴弄走，管事也讨好陪笑的跟他说不用在意，是那婆子不识好歹发癫，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怎么回事。他深知儿子本性，自觉面子挂不住，孝服都没换，就压着一股怒火寻来想问怎回事。

        但来到屋外一听。

        发现是儿子跟商家几位少爷后，拉不下老脸去撞破，也觉得本不是什么大事，正欲离，门突然被打开，让他不想管也得管。

        “爹、爹——”

        商三郎惊得舌头都有些打结。其它几位商家少爷也被吓得不轻，酒醒了几分，纷纷放开搂抱的丫环，一个个心虚面红耳赤。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商孟进入厉声问道。目光紧紧锁着自己儿子，恨不得抽两鞭子。

        商三郎对他爹不怎么怕，放开怀中小美人后，嬉皮笑脸站起来，“爹、爹你先别发火，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就是在喝酒玩玩，没真做什么，不信你问茂兄他们，是不是啊？”

        “一会就送回去的。”

        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几位商家少爷。

        “啊……是啊是啊！”

        “一会就送回去……”

        “……对，对。”

        这套说辞连鬼都不信。商孟自然也知道是假，但碍于商家几位少爷在，不好管教，也实在是拿自己这儿子没办法，狠狠警告了儿子一眼，压着怒火没再多说什么，拂袖转身就要离开。

        “救……救命”

        黎九央惊恐焦急，只知道对方绝不能走，走就真没人能救她了。她挣扎着想往前爬，“大人……我非是自愿……我现在就想回去……”商三郎冷笑一声踩住她衣裙，让她再也爬不动。

        商孟脚步只微顿了一下，没停下来。区区一个丫环还没让他上心，只是头疼这儿子太不像话，想着回头让母亲郑氏来管管。

        黎九央：“大……”

        商三郎上前一脚踩到她身上，重重的力量，让她整张脸埋进毛毯里，动物皮毛特有的臊臭味和毛尘，呛得她口鼻一窒，想咳咳不出，想呼吸呼吸不了，极其痛苦。

        “她、她好像不动了。”

        三房少爷看着眼前小丫头，到底不忍，小声的焦急提醒。

        商三郎下意识松了一下脚。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不屈的意志，在隐忍几个呼吸间后，在踩在身上的力量收回了些，原本静下来不动的黎九央猛然一下剧烈挣扎，像条鱼一样从他的脚下挣脱！

        然后一头撞向最近的柱子！

        ——若死便去与阿爹阿娘做伴。

        ——若死不了也能逃过这一劫。只要事至极端，那位驸马爷不能再视而不管。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又也许这一刻心灰意冷求死的决然，她心中已有觉悟，毫不犹豫用尽浑身所有力气撞去！

        然而意料中的剧痛没有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凛冽寒风中的奇异清香扑鼻而来，很好闻的香味将她笼罩在内。

        ——她遂不及防撞进一个人怀里。清清冷冷中又有些温度，不那么冷，也不那么热，她撞上后没有半点疼痛。

        撞上去的力道似被无形化消，她被人抱住，还来不及看清楚对方是谁，夹杂着清冷异香的体温将她严密笼罩……

        白色大氅将纤弱的身影完全盖住，不留一丝缝隙。

        毫无预兆出现的雪白色人影，快如惊鸿掠影，风华绝滟，携漫天风雪寒意呼啸着灌进房间里，刹时满室生寒，烛火明灭，刮得那散乱一地的麻衣孝服如白绫翻飞。

        刮得在场之人无不心惊胆战，寒毛倒憟，更惊得忘了反应——

        而来人在风雪中静立，白袍胜雪，帷帽轻纱飞扬，宛如雪中谪仙，清逸出尘，丰神俊秀，尽显一派尊贵悠然。

        他望着狼狈撞到自己怀里的小丫头，冰冷手指微微收紧；眸底神色不明心思难料，一念是天堂，一念是地狱……

        “你——”

        是谁二字还没喊出口，商三郎就感觉被一股无形力量压得喘不过气，压得五脏六腑像要挤碎作一堆，刹时表情痛苦扭曲冷汗直冒，偏偏嘴巴里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

        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半天没爬起来。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正要出门的商孟闻声回头一看房中凭空多出的人影，心下大骇的喊，“你是什么人！”

        雪袍人影转瞬近在他眼前咫尺之距，脚不沾地飘浮如神人谪仙，抱着小丫头在半步之遥的位置，微微看向他……

        而寒风中飞扬的帷帽下，露出一张极其俊美绝伦的面容。

        “一个不曾出现之人。”

        温润如玉的淡雅声音，在风雪夜色中幽幽扩散。

        其身后是房间里的明亮烛光摇曳，身前是屋外的寒夜风雪呼啸，他站在光明与昏暗的交界处，俊美面容亦染几分阴影，暮色沉沉，浮光霭霭，更显几分庄严肃穆。

        商孟看清楚眼前之人后，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整个人如遭雷击！

        --怎、怎会是他！

        “满堂白绫，生者罔顾，纵然逝者已矣，举头三尺亦有神灵。”

        “驸马实不该这般纵容。”

        他目光像落在商孟身上，又像是透过商孟看向门外雪夜，有笑意却没有温度；言语分明温和，却让人听得胆战心惊。说完自商孟身边缓缓经过，衣袍带动的微风，一如风雪寒凉，隐含着只有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压。

        这种与生俱来的尊贵威压气势，即使未刻意显露，也在言行举止间流露。

        ——璟王慕珏！

        当今监国璟王。以年少之姿辅助残暴的幼帝，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城府深沉，干戈玉帛间谈笑风声，在朝堂只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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