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完】阴差阳错和男配成了婚(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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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皇城的时候,阮思穿的还是春衫。
现今,青天阴冷煞白,目光所及之处,皇城百姓皆穿着厚厚的冬衣,戴着各式的毡帽,人们揉搓着手张嘴时,口中哈着热气。
其实皇城和别处在阮思看来相差无几,只是因为脑海中原身残存的记忆以及她自身的过往,让她觉得这里很是独特与熟悉。
冷景明身边得力的下属莫逆在城门口等待着她,阮思此刻也再不是满身脏灰,而是被旁人安排着坐在了体面的马车里,她撩起帘子再次往前后极目远眺,却终究是没了少年若隐若现的身影。
莫逆带着她住进了城内一处幽静的私院里。
以防她假死的事情不被人发现,阮思待在男主为她置下的宅院已有三日。
这三日,阮思行动被束缚住,莫逆也时刻在外头守着她。
这处的院落极为偏僻,似乎与外界都隔绝起来,外头任何消息,都传不到这里。
阮思静待的第四日,皇城飘飘洒洒的下起了雪。
阮思抬起手,掌心里落上了一朵朵冰绒。
不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宅院里的一棵本是光秃秃的小树上也压上了一些积雪。
阮思用手一点点将树枝上的雪扫落在地。
“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阮思转身去瞧。
莫逆踏着雪走进了宅院。
大门不再被立即紧闭,莫逆站在敞开的大门一侧,弯下腰道:“夫人,王爷让我来接您。”
金龙缠绕闪亮的龙椅上,坐着一个玄衣男子。
男人身材高大,架起腿邪性的坐着,两手各自抚在龙头之上。
龙椅上的男人对她伸出一只手,他的嗓音醇厚,带着难以遏制的喜悦:“湘玉,过来。”
是冷景明。
莫逆还称呼他为王爷,他还未曾称帝,却已经敢大张旗鼓的坐在龙椅上。
说明男主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顾虑了。
阮思走了过去。
金碧辉煌空荡荡的宫殿之中,冷景明一把拉过她的手,便将她紧紧抱住。
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话是从一字一句吐出来的:“湘玉啊,你可知,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
冷景明握着她的手,眼中闪着猩红,面容带着近乎扭曲的狂热:“湘玉,待拿回玉玺后,我便可正大光明称帝!”
“殿下何出此言”阮思目露不解。
冷景明转头,目光定在她的脸上,猩红渐渐隐去。
咧起嘴角,他面容露出温柔的笑意,抬起手极其珍爱摸了摸阮思的头。
“你还记得谢候吧”
谢候是谢文星的爹,阮思当然记得。
冷景明沉了声:“彼时储君不明,我还在边境苦守蛮族,是谢候擅自拥护了老二登基称帝。”
冷景明的神情是阮思从未见过的憎恨和切齿:“谢文远曾是待我颇好,可他后来也选择了他人,背叛了我。”
国不可一日无君,当时先帝崩逝后,谢候拥护尚且作风端正的二皇子,在阮思看来实属正常操作,可怎么在男主看来,就是背叛。
男主的目光锁定了自己。
他凝望着她,眼神中是幽幽的寒光,他说:“不过他既是死人了,我便不追究什么了。”
阮思瞳孔一缩。
谢文星的父亲死了?
在阮思极其错愕时,她的手被他抬起,冷景明忽地低下头轻吻在她的手背上,男主对她所有的好感度似乎都在此刻毫不掩饰的展现,他说:“况且,你出现了。”
她的手被他握住,手被紧贴在心口处:“你来了我身边,这处便暖的很,再不觉得凉。”
他的眸中满是温柔缱绻。
阮思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来,脖子往后一缩:“方才……殿下到底在说什么?谢候死了?为何?”
“谋权篡位,盗取国玺。”
这场政变,是冷景明发动的。
冷景仲霸夺臣妻,不顾百姓,因着这两件事情,朝中大臣几乎都已经对新帝很是失望,而对他平王,都选择了暗中支持。
我为天子,本就是大势所趋。
一回到皇城后,冷景明就假意传出自己遇刺重伤的传闻。
并传流言说刺客与谢候有关。
而在所有人都感到震惊极为困惑的时候,冷景明动手了。
冷景仲霸占臣妻之事有他暗中推波助澜,如今深受冷景仲宠爱臣妻身份的荣妃,早已是他宫中的眼线与谋权的利剑。
鱼儿上钩了,放出的长线才得以收回。
荣妃助他潜伏进宫成功把在位的冷景仲杀了。
老二虽然不顺民意,可他到底也是皇帝,他只有退位让贤,冷景明坐上皇座才是合理正当的。
若他杀害老二的消息一经泄露,就会背上“篡位”"残害手足"等罪责。
因而,冷景明前脚杀了冷景仲,后脚就带兵来了侯府。
“谢候谢文远暗中谋反弑君,杀害了新帝,又曾谋害本王,意欲铲除皇嗣,窃取皇位,罪不容诛!”
手起刀落,斥骂他的谢文远头颅顷刻便离了身。
还有谢文星。
冷景明将眼眸一抬,阴冷的睥睨着侯府跪着的一众人等。
所有人跪在地上,头顶是侍卫们的冷剑,众人皆是和筛子似的瑟瑟发抖。
尚且年幼的庶子被海姨娘死死抱着捂住嘴,恐惧的匍匐在他的脚下,小胖墩望着几尺外的那颗头颅,双脸煞白,挣扎着哭喊。
“唔……唔……爹……爹…”
“主子,谢文星不在侯府。”若隐上前禀报。
“他去哪儿了?”冷景明眼神一沉,望向脚下的海姨娘。
海姨娘身子一抖:“他他他……”
“快说。”
“他一直未曾回府,妾身不知……”
……
海姨娘向来瞧不上这个三皇子,大皇子不幸身亡后,她在侯爷耳边吹了不少拥护二皇子的枕边风……没成想这个三皇子一去边境便名声大噪战功赫赫!
海姨娘更是没想到,他竟突然带了一众军士包抄了侯府,不仅手起刀落的杀了侯爷,还信口雌黄捏造侯爷谋反……
二人同床共枕十余年,如今谢候的脑袋就血肉模糊的躺在近处,那身子则离的稍远了些。
“……”
海姨娘的被吓得遍体身寒。
“其子谢文星盗取国玺,携玺而逃,罪无可赦。”冷景明阴鸷的传了假讯,很快,他吐出冰冷的话语来:“数罪同出罄竹难书,侯府尽数,满门抄斩!即刻处死!”
“冤枉啊!冤枉!”
……
玉玺完好无损的在冷景明手中,这一惊天大罪的屎盆子一扣,冷景明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稳坐尊位。
如今皇城里,到处都在痛骂谢候弑君以及谢文星盗国玺之恶事。
冷景仲被谋害了,朝廷大臣便共同奏请平王即位。
冷景明唇畔再次情不自禁扬起笑意。
他现在迟迟未登基为帝,虽然表面上是等镇国之宝寻回,实际上只不过是想用谢文星的人头来庆贺自己的功成。
可是探子还是未曾发现谢文星的行踪。
冷景明不急,他早就想好了法子。
站在高台之上赏着雪景,鹅毛簌簌下落,外头已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许是因着寒凉,怀中的女子被冻的发愣,她久久未语,身子不知何时冰冷僵硬,而目光也是怔怔的望着远处,像是失了魂魄的模样。
冷景明抿唇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怀抱着她转身回屋。
阮思的称呼被多冠了一字,现下所有人皆称她为“玉夫人”。
外头忽地传出平王身边的“玉夫人”身染风寒,朝不保夕的消息。
阮思心沉入湖底。
冷景明与她说,谢候弑君,府邸众人已经尽数处死,而盗取了玉玺罪该万死的谢文星,还未捉拿到。
若他一现身,就是死。
冷景明摸着她的头,嘴角玩味和她玩笑,说要和她打个赌。
冷景明说,谢文星一定会自己出现的。
阮思眼眸假装不在意的匆匆垂下,脸上血色却瞬间散尽。
冷景明虽然还未正式即位,可所有人已经默许他皇帝的身份。
阮思被安排住进了临时修葺的“平王府”。
外头关于她病入膏肓的愈传愈烈,而府里冷景明却时时伴她左右。
“……”
午膳时,桌上摆放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可阮思半分胃口都没有。
身侧的冷景明勾着唇将羊肉递到她的嘴边。
“听说你最爱吃羊肉,来,尝一尝这手艺如何。”
阮思侧过了脸,轻皱了眉。
她如今除去“玉夫人”的外壳,就像个见不得光的鼠妇,身边没有一人熟识的,她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得知原身以往喜好的。
“殿下从哪儿得知我爱吃羊肉的?”
冷景明轻笑了笑:“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阮思在冷景明处理朝政的时候故意站在院子里赏了一个时辰的雪景。
她终是病了。
但她没有开口,当冷景明回来时,瞧着她脸颊通红,神情恍惚的模样,才急急派人去寻了郎中来。
郎中来后,给她开了药方,可阮思却咬着唇开口:“大夫,我上月葵水……”
说到一半,阮思羞怯望了一眼身侧的冷景明。
冷景明心领神会,他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尖,才起身出去了。
……阮思将身上藏着的所有银票尽数给了大夫,她用食指抵在嘴唇上,一边安抚着很是震惊的大夫,一边瞧着外头。
郎中攥着银票,眼珠子瞪得极大。
阮思将袖子里早已准备好的玉珠坠子取出来,低低的道:“葛大夫,我只求你一件事,若是办成,那么这些银票全归于你,日后我再给你一半。”
“这……”
葛郎中离府后便张着嘴到处溜达。
夜深的时候,有一个衣衫褴褛身量极高的少年找上了自己。
少年沉默的站在板门前,葛郎中打开一块门板,仔仔细细瞧了他一番。
少年一动不动的站着,他擦了擦脸上的脏泥,动了嘴正想开口询问,葛郎中就小声开了口:
“你就是玉夫人那个可怜的弟弟吧?”
谢文星一顿。
葛郎中左右歪头又仔细瞅了瞅:“玉夫人说她弟弟生了一双极亮的星眸……你不是吗?”
谢文星静默地立着,他的嘴似乎也因冰雪也封住了,他缓慢的点点头。
郎中递了一只手过来,谢文星星眸一颤。
他静默的捏起了郎中手中的那枚玉坠。
终究是背着平王偷偷摸摸干的事儿,葛郎中虽然也觉得这个少年很是可怜,但他还是有些惧的,他立即将手里摆着的被忽略的两张银票塞给少年,才道:“她弟弟,你不要担心,你姐姐现在身体康健的很,那些都是谣传,她叫你不要担心,让你不要再回皇城了,去别的地方生活吧,平王不喜欢穷亲戚。”
谢文星的手握紧了些,他抿着唇:“她这么说吗?”
“我一个看病的郎中骗你作甚?”
葛郎中挥挥手,他往四下看了看,本想叫人走,忽地又想起一句未说的话来,立即补充道:“对了,你姐姐最后让我转告你,她说希望日后再也不见面了,希望你平安喜乐。”
少年嘴角弯起一个笑:“平安喜乐?”
那勉强的笑一点点垂下,表情痛苦。
“好啦,你赶紧走吧,别让人看见了。”
未来天子都不认的小舅子,自己又不是菩萨,在这多说什么呀,葛郎中惧意更甚,立即合上了板门。
少年站在门前,他木然的望着门板,自言自语道:“她不是我姐姐,她是我的妻。”
压死骆驼的,从来都不是一根稻草。
阮思来皇城后,让冷景明派了好几名探子去查探紫苑消息,可个个去如黄鹤,石沉大海。
阮思静静的看着在屋中已处理国事批改奏折的男人:“殿下可否请若隐前来,湘玉有话要当面问一问。”
冷景明倏地停住了手,他的神情难辨,转身握住了她的手:“若隐……他是本王的左膀右臂,现在不在府中,寻找紫苑一事,慢慢来,不急。”
“……”
阮思垂下眸,心中一片冰凉。
紫苑没了。
阮絮来“平王府”的时候,阮思正坐在床榻上咳嗽。
自从那次赏雪后,即使看了大夫,阮思的咳嗽还是断断续续,好不起来。
“阿姐,好久不见。”
屏风后传来一声娇俏的女声。
阮思手上的汤药微微洒了一些出来,阮思蹙眉抬起眼。
时隔一年光景,阮思再次见到了阮絮。
眼前的少女依旧秀美动人,还比记忆中多了几分端庄与大气。
皇城里所有人都以为她早死了,按理说,阮絮见到活生生的她不会如此淡定的。
况且皇城认识她的人也有好几,她的身份尚且还是见不得光的,若是遇见其他不明就里嘴碎的人,说不定冷景明就会步了冷景仲霸占臣妻引人诟病的后尘。
可男主竟然堂而皇之带着阮絮来她面前了。
冷景明修长的身影站在阮絮的身后,冲她弯起了嘴角。
“……”
阮思皱起了眉。
她尚且不知道该如何和阮絮解释,又想着该做如何反应,谁知阮絮就极其自然的露出了一副很是担忧的表情。
她如一只灵动的小兔子坐在她的床榻边,很是主动和热情的端起了她手中冒着滚气的药,
“呀,阿姐,你怎么不让婢女来端呢?你手背都烫红了!”
“……”
冷景明大步走了过来,弯下腰托起了她的手。
如今她的皮肤被养的极白,又很是柔嫩,每次男主粗糙的手一碰着阮思,阮思就本能皱眉。
冷景明也跟着瞥了眉:“以后我来给你端着。”
阮思摇摇头,她抿嘴带着莫名尴尬望向阮絮。
少女睁着一双乌黑的瞳孔,轻咬着唇凝望着他们俩。
“……”
“湘玉,你别气恼,我所做所为,皆是为你考虑,你可理解?”
“呵”,阮思咧嘴笑一声:“我爹可是三品尚书,你随便找了个差错就将我爹贬去了遥远之地,我娘也迫不得已跟着颠沛奔波,你说,为我考虑?”
冷景明抿着唇不语。
话语再一次呼之欲出:“为我考虑?你不就是怕我这身份暴露么?”
“……”,冷景明低眸摇摇头,声音微沉:“湘玉,我只是贬谪你爹而已。”
阮思心口一窒。
她明白了。
万分心绪涌上心头,可她到底还是要硬生生的憋下去。
“我有些累了,殿下,我想躺一会儿。”
阮思躺下去,侧了个身。
“我抱着你一起睡一会儿。”
“不必了,我妹妹阿絮一人刚来了府中,殿下你若无事,就去陪陪她吧。”
阮思疲倦的闭了眼。
“……好。”
男主凝了她许久,才退了出去。
待人走后,阮思捂着胸口猛地咳嗽一声。
【系统】说,这副身躯经不起折腾,每病一次气运都会减少一些。
两日过去,阮思唇色便发了白。
翠竹山庄是因夏季清凉得名,可冬日里,却也比别处暖和许多。
冷景明备了马车,裹着狐裘将她抱了进去。
阮絮坐在她身侧,将手中的暖炉递到她的手中,轻蹙着眉,目光是带着许多担忧的,可阮思看不出她心里藏着几分真假。
她也抬眸仔细凝望着她,阮絮的面容还是白里透粉,很有生机的。
冷景明扫了身上的冰雪,也挤上了马车。
他刚抬手抱着她,阮思微微使了力气,她挣开了。
“殿下,我……我不想再当个没骨头的虫了”
阮思倔强的撑起身子,马车一晃一晃的,她的身子也是一抖一抖的。
“你哪是虫?你明明是一朵娇花。”冷景明抬头摸了摸她的发,拿出一包果脯来:“就是现在禁不住风雪,颜色苍白了许多。”
“……”阮思嘴角扯起淡笑。
冬日里的翠竹山庄与夏日的很是不同,就像是变了一个模样。
阮思抬起眼,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她缩了缩身子,有些失望。
还是很冷。
一进了屋,阮思才稍微缓了口气。
她掩唇低低的咳嗽一声,屋里的地龙冒着热气,阮思便坐在那儿热着手。
冷景明抄了本小传,难得惬意的坐在一旁看起书来。
阮絮端来果盘,笑盈盈的走过来:“阿姐,你吃吗?”
阮思望向她,少女面庞柔白,笑的明媚。
两姐妹关系向来不好,甚至“见死不救”的事儿她也能做的出来,可如今阮絮眼角眉梢都是笑,似乎从未与她生过间隙。
阮思也不揭穿,她的目光在果盘上定住了。
果盘里有一小把糖。
阮思伸了手,拿了一把奶糖。
然后塞进了腰袋里,抓了一个撕了糖纸往嘴塞。
她转过身继续烘着暖气,心情愉悦了许多。
“阿絮,拿个糖给我尝尝。”
几米外的冷景明有些好笑的望着阮思,瞧了一眼阮絮。
“……”阮絮放下果盘,望了一眼背着身的阮思,便拿着糖朝着冷景明走去:“王爷,现在只有花生糖喽。”
“花生糖也成”,冷景明又笑了笑。
书本掉地的声响传来时,阮思便回了头。
只见冷景明不知为何已经站起,他的目光直直的望向厢门,而阮絮着低着脑袋捡起地上的书本。
二人一时都无任何言语,似乎什么事儿也没有,却看的阮思直皱眉头。
她展了眉,又仿若未见的转过头。
“湘玉,在屋里待得有些乏味了,要不要去暖池瞧瞧?”
男主又从身侧现身。
阮思捂嘴咳嗽一下:“殿下,我怕水,不去了。”
冷景明抿唇观着她,一双眼眸深的很,阮思懒得去琢磨了。
她干脆低下头伸出手继续烤。
男主便出了门。
这时,阮絮坐了过来。
阮絮在旁开口,她说:“阿姐,听说山庄的暖池极其珍稀,你若是泡一泡说不定就好了呢?”
阮思拢拢狐裘,下意识就摇摇头。
“你自己去吧。”
一瞬,阮絮露出窃喜的笑颜。
“……”
待到屋里只剩她一人的时候,阮思又往嘴里剥了一颗糖。
阮絮……
阮思轻笑了笑。
男主看似无情,却又是多情。
她还记得,也是在山庄里,阮絮亲手做了红豆糕送给冷景明,当时冷景明可是吃了许多的。
忽地,外头传来“汪汪汪”极小的声音。
一声一声的,又奶又低,阮思紧紧领子,她还是站了起来。
外头的风雪太大了,阮思刚暖的手霎时便冷了下来。
而她刚出来,那声音便停了。
阮思瞧向四周白雪覆盖的雪堆,皱起眉。
她正要转身离开,谁知眼角余光瞥见了草垛底显露出来的弓。
犀角弓,是灵犀场的弓。
阮思还记得。
不知道是眼花了,还是风雪吹的,那弓动了。
细微的“嘎吱”声响起,夹杂着风雪,阮思紧皱了眉。
那处耸起的雪堆有大半个人高,也可以掩藏个人身。
一想到此,阮思强忍着咳嗦便想朝外喊人。
电光火石间,阮思脑海中闪过什么。
她又立即咽下了声音。
那弓极重,许多人都拿不起来。
但谢文星成。
从前在小巷子口一察觉到危险她就会走,而此刻,即使心中绷紧一根弦,可阮思还是迎着风雪走了过去。
跨过积雪被扫除干净的道路,两侧都是厚重的积雪。
一踏进去,阮思就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可能是真没多少时间了,这幅身子外表瞧着只是有些羸弱,可芯子真已经抵御不了任何寒气了。
阮思刚走到雪堆旁时,躲在后头已久的“小狗”就动了。
少年手里提着犀角弓表情僵硬的蹲在雪堆后,板直了脊背,睁着乌黑的眼儿。
“……”
阮思呼了一口气。
她抖着身子又咳嗦一下。
少年蹲在雪地里,只穿着两层薄薄的衣衫,半晌都没有任何话语。
他只是抬着眸凝着她。
阮思自然而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她就有点儿想哭了。
矫情了不是。
她俯下身提起又沉又湿的脚。
她也跟着蹲在雪堆后,她苍白的脸上就皱了起来,阮思先是望向他手上的重弓,才看向他,含了笑,难得温言软语的开口:“你是小狗吗?”
谢文星没有笑,他的眉骨破开了一道口子,那儿处结了一道凝血的疤,他的嘴唇是红紫色的。
他的眼一直盯着她,目光不知何时已经带上了锋芒,一寸一寸仔细的扫着她。
“你病了”,他确切的说。
阮思嘴唇抖着,声音很柔:“嗯,我病了。”
谢文星的眸子闪了闪,他目光瞥向了一侧,握紧了手上的弓。
少年从喉咙逼出话来:“我爹没有叛国。”
“我也没有盗取国玺。”
少年身后是无尽的风雪。
侯府一门被灭,谢文星也成为了国贼,所有的话语早已显得苍白无力。
“我知道的”,阮思低声哽塞道。
“……”
“你可不可以不去找冷景明报仇了?”阮思垂眸观着他手中的弓。
少年抬起眼,星眸极快的黯淡。
他的目光有点儿凉,站了起来,转身便要走了,声音冰薄玉碎:“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可他现在就等着你自投罗网。”
谢文星顿住了脚,他唇畔扬起一个冷冽的讥笑来,回了身:“那又如何?”
阮思的腿踩在厚厚的积雪里,她披着厚重的狐裘,可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雪。
她站在雪中未动,心中是难以遏制的慌乱。
她的眼底慢慢浮现粼粼的水光来,可只有再一次重复道:“你放弃吧?”
“远离皇城,活……咳咳咳"
阮思捂着嘴抑制着喉头的痒意。
谢文星抖了抖,忍不住撇了嘴,他背起手中弓,僵硬着走来。
他扶着她,嗓音依旧带着寒凉:“你就那么怕守寡?”
“……”
是怕,可不是怕他死,是你。
谢文星蹲下身来,用手将她鞋上的积雪拂去,少年手贴在她的鞋面上,粗狂的剑眉皱起:“湿透了,你回屋去。”
“……”
“…咳咳咳,你呢?”
少年抬脸,眉头紧锁。
他直接就将她抱起,冷声道:“先回屋。”
谢文星抱着她,脚步有些摇晃。
他的身上也和冰雪没区别了,阮思抖着牙一字一句再次不厌其烦的开口:“谢文星,你别报仇了,行吗?”
“闭嘴,再说一句我就用雪将你埋起来”
“……”
屋里的地龙很暖,少年一放下她,阮思便将手中剥好的奶糖颤颤巍巍的递到他嘴边:“好甜的。”
少年双睫颤啊颤,清冷的面容露出些许不适从。
他不由自主皱起了浓墨的剑眉,极为好看的薄唇抿了抿,侧过脸,少年便躲开了她手中的糖。
外头的厢门也在此刻被一脚踢开。
若隐独自抱剑站在门口,外头的风雪呼啸着涌进来。
他早就暗中等待多时,此刻他面无表情的扫向他们,嗓音凉薄:“主子不在,你们可选择一同赴死。”
少年下意识便将她护在身后。
大门到他们的距离,不过十几米,若隐如鬼魅一般俯身蹬脚掠来,利箭绷出,若隐立即向左弹跳而去,“咻”的一声,利箭还是带着残影刺穿了若隐的肩膀。
若隐被利箭钉着往后退了几步,他微微停顿半瞬,死人般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激动来,手中的冷剑寒光必现,如同一个不知疼痛的恶鬼,他再次杀气磅礴的冲了过来。
一瞬,他便掠到他们的面前。
近身作战,少年手中只有一把弓箭而已。
只听得仓促拉弦之声,那把冷剑已经凌厉的刺了过来。
阮思猛地抱住谢文星。
她皱起脸,咳出一口心血来。
那把长剑刺进了她的肩胛骨,用力之狠,骨头似乎都已开裂。
血难以抑制的染红了她的衣衫,雪白的狐裘如开了一朵艳丽的罂栗,鲜红妖冶。
若隐动作一滞。
少年星眸震颤,全身都在颤栗。弓弦断裂,利箭依旧按照它的轨迹飞了出去。
若隐攥着长剑往后飞倒在地上,他睁着眼,眉心汩汩流下血来。
半只利箭已经扎进他的头颅。
阮思又咳出一口血,无力的倒了下去。
“警告!警告!警告!
宿主当前气运:3,
当前生命值:5,请宿主及时攻略完成!警告!警告!警告……”
脑海中,是【系统】如同崩坏一般的惊响。
“你快走吧。”
阮思咽下了喉咙的腥甜。
少年手笨拙的堵着她背上如注的血,仓皇无措的试图将她抱起。
阮思倒在地上,一张开口,血又咳了出来,她推开他来:“我本就要死……咳……咳……你不要引人来了。”
“我去找大夫”,泪珠滴落,他神色痛苦,星眸破碎。
他红着眼哑着声音开口:“你不会死”
阮思苦笑着,眼底的沁出了滚热的泪来:“谢文星,我任务失败了。”
言语未尽,【系统】已经直接将这句话消了音。
【系统】冰冷而机械的声音响起:“警告!警告!警告!宿主不得泄露任何任务内容!警告!警告!警告……”
阮思无声张了张嘴,无力闭了闭眼,声音如同蚊蝇般,她说:“你走。”
“…湘玉……你快睁眼……”
谢文星颤抖着手擦拭掉她嘴角的血,低头贴近了过来。
那热泪很是滚烫,落在阮思的脸上太过炽热。
“宿主当前生命值:4,请宿主及时攻略完成!警告!警告!警告……”
脑海中的【系统】依旧在喋喋不休。
阮思微睁了眼,她勉强用了力气:“……你…再…不走就没命了”
“我来时便没想着活”
少年拥住她,他浓密的睫毛不住的颤抖,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孤勇与虔诚。
他紧闭着眼,当他撬开她的唇齿时,阮思心神一颤。
少年抖着双睫慢慢睁开了眼,他的眼睛含着深深的痛楚与悲戚。
唇齿中是浓烈的腥甜与酥麻,阮思心中迟来的情思来的汹涌。
阮思是卑劣的。
“你有此魔力,我一介纨绔,却沉迷于由你衍生出的琐碎之事,还觉甚是欢喜。如今,如你所愿,从此,愿我惦念之人岁岁平安,哪怕生生不见。”
这句话,阮思记了好久。
“目标男主出现!警告!请宿主立即完成任务,警告!警告!警告!”
阮思喘着气儿,她握紧了少年的手。
“有生之年,我还可拥你入怀。”
风雪袭来,谢文星嘴角的笑还未垂下,冷剑就刺穿了他。
“死吧!”
冷景明压抑着无尽的怒火。
终究是星星陨落,烟云尽散。
阮思心中是无尽的冰冷。
冷景明目眦欲裂,他紧紧扶着摇摇欲坠她的肩头,望着二人的十指相扣,冷景明宛如一只暴起的兽:“湘玉,你快松手!”
“宿主当前生命值:3,请宿主及时攻略完成!警告!警告!警告……”
阮思抬了眼,她疲倦的望着他。
女子满身冰冷,嘴角血迹,容色苍白如纸。
冷景明手忽地摸到她后背的口子,表情一下子变得恐惧起来:“湘玉……是谁伤了你?”
人弥留之际,说出的话总会显得十分重要有力,【系统】在脑海的不断的警告提示,说她若是及时获得男主剩余5的好感度,那么她有极大的可能还可继续存活下来。
眼前的男子强压着害怕,急匆匆对着身后的阮絮吼道:“还不快去喊大夫!”
阮思轻描淡写的扫过冷景明脖颈处的红痕,又望向站立着表情惊恐的阮絮,她摇了摇头。
一切都成了孽缘,她本不该接近男主。
冷景明声音极其轻柔:“湘玉,你别睡……回去我便登基为帝,你便是我的皇后,我们要一起享着这无上的荣华与富贵,所有人的称臣和尊敬……湘玉……”
阮思迟迟不开口,【系统】的声音震的她的脑子很是刺痛。
她又猛地吐一口血来,男主抱着她的力气更紧了,他慌乱的擦拭着她嘴角的血,哽咽的开口:“湘玉……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吓我……”
谢文星身子冰冷,他无声无息的躺在她的身后,阮思紧握住他的手没有松开,痛苦的闭上了眼。
当她最后一丝意识散尽,只听得男主嘶吼一声:“不,湘玉……我们还有相依为伴,白首同心。”
“本世界攻略失败!灵魂与□□正在分离中……”
“本世界攻略失败!灵魂与□□正在分离中……”
“本世界攻略失败!灵魂与□□正在分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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