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东宫起了大火，火连烧数天，半个京城笼罩在黑烟里没有引起任何骚乱，一切都发展的那么平常。

        天元十二年

        作为离京城最近的佛寺，北华寺香火不断。一棵枝繁叶茂的菩提树在牌楼右侧拔地而起，但凡踮脚能够到的地方都挂满了红绳。牌楼前热闹非凡，而进了寺里人和妖依旧来来往往却都放低声音小声讲话。

        “我佛慈悲”。一位师父走进山门殿，殿里有不少人在跪拜。几个小和尚向他走去，净空师父抬手示意，莫要惊动点里的施主们，小和尚们又退了回去。

        暮色昏沉催人睡，寺里燃起红烛，牌楼前安静了下来，两个小师父去关殿门时在殿外传来啼哭。小师傅们胆子都不小就要出门看看去，一个小师父突然拽住另一个，不害怕是一回事；谨慎又是一回事。

        一个小师父示意另一个说：“叫堂主来看看。”

        过一会儿净空师父向这边走来，小和尚们都十分敬佩净空师父，他年级不长他们多少，可能力却是他们遥不可及的。

        “师父，是弃儿，我在他的襁褓里发现了信物。”小和尚拿出一颗被绳子缠绕的红玉。红玉上没有打孔，只是用绳子将玉紧紧缠住。

        净空看着弟子怀中的男婴，褐色的棉布将他裹住，只露一张小脸在外面。

        接过红宝石，净空叹了口气。“如此贵重之物，变卖了又何必遗弃他呢，都是被世俗所困的罢了。既然与我佛门有缘就带回寺里吧。”净空从小弟子的怀里接过男婴。“罢了，罢了，就叫你今舟吧。”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天元二十八年，冬月初。

        今舟从后院跑出，说：“师父，师父，弟子真的可以随你进京吗？”

        净空周围的弟子纷纷退让，今舟一袭黑发高高的束在头顶，在寺里格外显眼，

        “你该出去看看了，看看人间万物，看看苍生。”净空转动手上的念珠。“明日一早动身，出行半月，天冷多带些衣物。”

        “是！师父!”今舟跑回后院，眼里都是兴奋。他长于佛门却没学会静心，他记住了礼德却依旧有孩童的顽性。

        从北华寺到京城不过一个时辰的距离，拉开京都的帷幕，太阳初升，原本土黄色的瓦上像撒上了一层金子。街上聚起人云，小贩们吆喝着，阁楼上鼓瑟同奏，歌舞不断。

        十六年来今舟第一次离开北华寺，外面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应该是稀奇的，挺着一个小脑袋想要把周围的事物都装进眼睛里。

        一只赤狐大喊：“你踩着我尾巴了！”他推着贩卖的小车，上面堆满了各色面具，车头竖起两根竹竿顶上挂着两个红灯笼。

        男人和赤狐先生道歉：“抱歉、抱歉，我没注意，实在对不起。”

        隔壁卖汤粉大婶笑道：“大狐啊，让你把尾巴收起来你偏不要，这几天可热闹，不把你尾巴踩废了，快收起来。臭显摆。”

        “佛界大赦，这天下人妖共存，这就是人间烟火。喜欢吗？”净空看着他左右摇摆的头，如若

        今舟回答了喜欢那就该回红尘里了。

        “师父，不够。”

        “嗯？”

        “师父，弟子十六年来从未离开北华寺，都是听香客讲述京都的繁华，可如今弟子在这京都之中了，却只是觉得不够，觉得它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可弟子又说不出它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净空愣了一下，停下脚步，说：“你知为何寺里不让你剃发吗？”

        今舟也跟着停下，他迎着这条无尽头的街道望去，说：“方丈说与佛门有缘和将一生奉献给佛门不是一件事，弟子也想和师兄们一样守着佛，想要剃发，方丈却说弟子一直活在红尘里，弟子一开始不信，可是后来弟子第一次见到座元师父时他也对弟子这么说了。师父，红尘世俗里到底藏了什么？”

        “到了京城四处看看吧。看多了，悟透了，你就知道了。”

        “净空师父！净空师父！这边！”一个少年向这边跑过来，眼看要撞上人了又矫捷躲开。到了净空和今舟跟前双手合十行礼。净空和今舟回礼。

        “净空师父，我是戍家第三子戍君明，前些日子和我啊娘到北华寺进过香。”戍君明郎爽的笑着说。

        戍君明看着今舟问到：“这位是？”

        净空说：“这是我的弟子，今舟，此次随从我进京。”

        “原来是今舟小师父，以前总是听闻今日总算得一见了。今日我父亲应当到城门接两位师父的，今早被临时传宫里去了所以换了我来接两位师父。”戍君明看了一眼今舟，又继续讲到：

        “过几日便是龙头节了，街上堵的慌，马车驾不出去现在还堵在隔壁街，我正准备往城门赶想不到在这就遇上两位师父了，当下还得委屈两位师父还需要随我步行一段。”戍君明讲话很是客气。

        “无事。”净空又示意今舟跟紧自己。戍君明走在前面带路。

        龙头节，人与妖纷纷上街庆祝，不许行车。原本这龙头节只是一日，后来天元九年一战大胜，也是戍家两位小公子也是那时出生的，那年的龙头街过了足足过了七日，圣恩浩荡，封赏不断，后来名义上还是一天，百姓却一直当做七日来过，距今也就十九年。

        净空和今舟上了马车，街上着实堵的慌，到戍王府时已是午时了。戍王已经回府站在门口等着。戍府从门面上看就很有气派，两根麒麟柱立在两侧。

        “啊爹，啊娘，”戍君明下马。

        戍修挥挥手，示意小儿子退下。“净空师父，今舟小师父。”戍修与夫人行礼，戍修已年近五十，身材高大，镇守北陌多年与魔物厮杀，脸上多了些许戾气，遇到人和妖也自然怕他一些。

        戍家只有一位夫人，名为红盈是一位狼女，如今戍家三子都是她所出。戍修的大儿子长了那两个小儿子十岁，两个小儿子是同胞。

        戍修和戍庭守在北陌，魔物这些年越发嚣张。如果这次他的二儿子没闯出这么大的祸，戍修还有一个半月才能和大儿子一起回家过年。

        “两位师父，里面请。”戍修引着净空和今舟进门，因前些日子听部下说北华寺的师父都不一般，或许能有用，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试一下也没什么如若真有用呢。

        “啊舟，我和戍将军说些话，你不必跟着。”今舟停下脚步。

        戍将军看了看今舟，说：“不如让君明带着你到处转转吧。”

        “好。”今舟点点头，确实他也想看看京都有什么在吸引着他，后来他才知道这个东西他是他掘地三尺也找不出来的。

        今舟出来时换了平常人家的衣服，衣服是临时找的在他身上大了些，好似挂在身上，一条腰带勒紧，松垮的搭在身上。戍君明将大氅递给他披上。

        “一个男人长你这样子……实话说你是不是狐狸精。”戍君明是京城出名的风流公子，只要他觉得长得好看的，冷不丁凑上去他都能斗人家两下。

        今舟懒得理他，敷衍的回一句，“三公子不可胡说，佛门重地。”不过他也没胡说，寺里多得是妖的香客，但寺里的师父们可都是正儿八经的人族。

        酒云楼生意红火，来客重多，扶开轻纱，大堂中央搭起一个台子舞姬在上面跳舞，到了未时舞姬下台说书先生就要上台了，这楼里的说书先生是陵鱼精，巧舌如簧，据说先辈实在宫里逗皇帝开心的。

        戍君明带着今舟进去，他以为这小和尚不会同意，今舟一声不吭跟着他进来时有点意外，不是说和尚都不食人间烟火的吗？他们刚刚坐下，酒楼里的小厮就陪着笑脸过来添茶：“三公子来啦？”

        戍君明道：“今日要素斋，滴油不沾。”

        “好嘞！三公子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安排。”小厮笑着退下。

        “三公子不是没钱给你挡个间，听书嘛，这样才热闹。”戍君明见今舟又不理他了继续说道

        “能让我觉得好看的男人，除了我二哥你是第一个。但我二哥比起你……”不过可惜了你一个和尚。

        今舟笑笑，说：“三公子很是自知。”

        “误会了，我在京都中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虽然不像你这般狐狸。还有我二哥和我虽是同胞，但我们长的不像，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戍君明说这话时眉头不经意皱了一下。

        “哦。”

        “你这小和尚怎么这么闷……先生上台了，”戍君明很喜欢来这里听书，也不管今舟理不理他了。

        素斋上来了，小厮摆着盘子。贴近戍君明的耳朵小声说道：“这几日玲儿姑娘可是一直等着公子您呐，要是公子一会儿有空不如让她给你扶上一曲？”

        戍君明摆摆手，说：“我也很是想念玲儿姑娘了，可这几日总是迈不开脚，偶尔的空也不过是一时半会儿，若只是看一眼就走，那我多对不起玲儿姑娘，龙头节过后我一定亲自给玲儿姑娘陪个不是。今日还是算了。”说的那是万般不舍，痛心疾首。

        “得嘞，我一定帮公子给玲儿姑娘转达，公子你好生吃着。”小厮笑着退下。

        说书先生在台上声情并茂：“千年前有一位魔君想要大同天下，率领魔界起反，当时魔界那是鼎盛，那位魔君据说仙界都要让他三分，仙界几次想与其和谈，魔君生性残暴哪会同意这种事情……‘我乃天下第一魔君，为何要与你和声谈判？’”台下响起掌声，先生抬手示意人们安静又继续道：“当时仙界帝君刚刚继位，年轻气盛，与魔界拉开大战，可终究不打不过啊，怎么办呢？！求佛啊，佛界都出手了按理说二对一了怎么都能把魔界‘梆！’打趴下。魔界确实过于强了，上天庭陷落，仙族灭亡，佛界残存气息繁衍生息……而如今魔界余孽却依然威胁人族和妖族……诶!”

        “先生这故事再说我就要信以为真了。”“先生好才华啊。”台下七嘴八舌没一会儿就安静了。先生又继续讲着：“想当年那位仙界帝君……”

        今舟觉得这故事说的他有些难受了，就不想再听下去了。低头吃着饭。

        “先生，那魔君最后怎么死的啊。”有人问到。

        “我这正要说哩！瞧这位小公子急的，娘子在家催了？”惹得台下一阵哄笑，那人倒也不羞不臊。

        “据佛界残兵说，那魔君和仙界帝君是同归于尽的。”

        今舟起身，说：“我吃好了，里面闷的狠，我出去透透气。”

        戍君明以为今舟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不适应，也没多想。但是人带出来怎么自己也得安全带回去。书以后还听得到，也就跟着起身，说：“一起出去吧。”

        回到戍府今舟就被叫去，净空和戍修坐在前堂，净空说道：“明日我要即刻动身到西山一段时日，我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你就住在戍府，不许擅自回寺里。”

        “是，”今舟回答。

        今舟退出门外，他不知道净空和戍修说了什么，但接下来他得自己面对神秘的戍家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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