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帮凶

天光破晓，清晨的雾气逐渐散去，宏伟的皇宫建筑在日光的照射下展现。

        仍做着浣衣宫女打扮的李星鹭亦步亦趋的跟在许菱身后，时不时的回头望一眼不远处屋檐上的沈舟云。

        不多时，一处高耸的楼阁出现在她们眼前，这座楼阁约莫有□□层高，远远眺望着甚至会产生楼顶与天际相接的错觉，而用浅灰色瓦砖砌成的屋檐和古木打造的亭台赋予了楼阁素朴书香的氛围，使它在处处奢华的一众宫殿中显得格外突出。

        楼阁的正顶端悬着一副黑木匾额，上面端端正正的刻着“藏书阁”三个字。

        李星鹭还沉浸在对藏书阁外观的欣赏当中，并没注意看前方的路，也就没发现拦在许菱身前的两名守卫，这导致她秀挺的鼻梁直直的撞上了许菱的后背。

        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她下意识的痛呼出声，她懊恼的伸出手揉了揉被撞到发红的鼻尖，而她前方的许菱还在不停的同守卫周旋，甚至抽不出空对此表达歉意。

        藏书阁的守卫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行，令李星鹭再度意识到能从藏书阁搬走一堆书的沈舟云权势之盛，就在此时，一样物件从天而降到她怀中，李星鹭惊讶的低头一看，发现这赫然是一枚小巧的玄黑色令牌，上面雕刻着‘锦衣卫’三个字，与她在锦衣卫腰间见到的令牌一模一样。

        她若有所感的抬头朝屋檐处望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玄黑色的衣袍角，衣袍的主人朝她点了点头，李星鹭明白了他的意思，悄悄的将令牌塞到许菱手中，示意她对着守卫出示令牌。

        果然，凭借着这枚标志着锦衣卫的令牌，二人顺利的进入了藏书阁。但因时间原因已经记忆模糊的许菱也说不清楚《大业悬案录》的具体存放处，她们只好根据书籍的分类，在专门放置各类话本的四楼搜寻起来。

        约莫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寂静空旷的藏书阁四楼忽然响起一声惊呼，李星鹭循声望去，只见许菱正举着印有‘大业悬案录’的话本，朝她不停的挥手，她愣了一瞬，随后一边感叹女主角的好运气，一边迈步走向她。

        许菱已经迫不及待的翻看了书，李星鹭凑近去看，那书页短短几行字眼间，全然离不开尸体和谋杀这些词。

        《大业悬案录》书如其名，是一本讲述了几个不同背景的杀人案的悬疑话本，李星鹭通篇读下来，虽然认为整本书的文笔并不出挑，但它胜在故事情节的构造，将司空见惯的各类杀人案写的不落俗套。

        其中每一案凶手的作案手法都格外精妙，李星鹭正津津有味的边读边评析着，突然在读到某一页时，她翻书的手一顿，视线定格在‘混毒’这一词上。

        这个字眼让她很难不联想到谭秀林的死因，况且这本书还是她心中第一嫌疑人梁司衣拼命想要掩藏的线索。

        李星鹭不由得加快了阅读速度，继续了解书中这一案的故事。

        故事围绕着京都的一个侯爵世家展开，在短短半个月之内，侯府先后出了两桩命案，可却怎么也查不出死因，最终是身为仵作的主人公出场，不仅查出死者死于混毒，还找到了关键证据，锁定了在衣服里□□针的真凶——府里的绣娘。

        混毒、衣服里的毒针、绣娘……

        “梁司衣杀害谭小姐的作案手法，该不会就是从这个案子里学来的吧？”

        一旁的许菱替她说出了心中的推测，李星鹭回忆起梁司衣烧掉话本时惊慌失措的神色，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但是想到此处，她才反应过来，这一重要的证据已经被梁司衣销毁，她们无法证明这本书曾出现在她的房间，而单凭她们在藏书阁找到的另外一本书，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梁司衣定罪的。

        她抬头看向许菱，从她脸上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懊恼神色，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但她们都不是会因为一点小挫折而垂头丧气的人，许菱很快就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一般，用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盯向李星鹭，李星鹭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文，却等到她提出要亲自去试探梁司衣，借此套话的计划。

        她错愣的微张双唇，满不赞同的看向许菱。

        因为擅闯房间和撞见话本的事，梁司衣极有可能已经盯上了当时唯一处在明面上的许菱，这时候要是还凑到她面前说一些明显的试探话语，岂非等同于送人头？

        李星鹭这么想着，也一条一条的同许菱分析了这一计划的不可行之处，并着重强调了梁司衣的危险性，许菱看起来才勉强按下了心思。

        只是若说有更好的办法，其实她也漫无头绪。

        “主犯已经锁定了，何不先从帮凶处入手？”

        低沉微哑的男声响起，已经耳熟这道嗓音的李星鹭不紧不慢的回头望去，果然见到沈舟云正朝着她们走来，从他衣袍上的皱痕可以想见，他大抵是从四楼的亭台处翻墙进来的。

        沈舟云走近后才继续向她们解释自己方才的话。

        他口中所谓的帮凶即是梁司衣的姨母贵太妃，因为令梁司衣成为皇后是贵太妃和她二人的共同谋划，而且要得到翡云草少不了贵太妃的相助，所以他怀疑谭秀林之死贵太妃也有参与，他决定启程前往贵太妃居住的寿安宫打探一二。

        这番逻辑自然没有什么说不通的地方，李星鹭果断的表示她要跟着一起去，可是她没忘记自己现在还有一层嫌犯的身份，到了寿安宫，浣衣宫女这个假身份随时有暴露的风险。

        沈舟云似乎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他提出让李星鹭以锦衣卫里的负责记录文字的文书官身份随他一同前去，并且因为他身边从来不留女子伺候，未免暴露，所以李星鹭须得作男装打扮。

        听到这一诡异的要求，原本在一旁也闹着要一同前去的许菱沉默了一会，不再出声。

        李星鹭却对此很不以然，毕竟在观念开放的现代，女生穿男装——甚至男生穿女装都已经不是小众现象了。

        不过，身边从不留女子伺候……李星鹭这时才明白沈舟云一直在隐匿在暗处而非光明正大随她们一起查案的原因，想必一向不近女色的睿王身边突然带了两个妙龄女子，定然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想象到原本可能会出现的流言，李星鹭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笑，恰好对上沈舟云莫名其妙的眼神，她连忙回过神，爽快的应下了他的所有要求。

        离开了藏书阁的三人停在锦衣卫刑司的入口处，许菱忽然与他们道别，表示还有尚服局事务要处理，她再三重申傍晚会在尚服局等候两人，随后便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六尚局的方向而去。

        眼看着许菱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李星鹭收回视线，悄悄的转移到沈舟云身上，她很有些好奇，在原书剧情改变了的情况下，原本在这一时间点已经对女主角许菱生出情愫的大反派究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岂料这一窥探的视线被沈舟云敏锐的捕捉到，他回望过来的眼眸中一片深沉，令李星鹭无从揣测他此时的心绪，她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自然的移走了目光。

        沈舟云没再耽误时间深究，他招来了锦衣卫中专门负责易容的技师，只用了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就将李星鹭灵秀清丽的面容塑造成另一副平平无奇的男青年面孔。

        接下来的衣装打扮则简单的多，她原本就生的高挑，几乎比娇小的许菱高了半个头，只需穿上垫了增高的鞋子，看上去就与寻常男子无异了。

        一番乔装打扮后，李星鹭左手抱着书，右手握着笔，跟在沈舟云身后，努力的扮演着文书官的角色。

        在前往寿安宫的路上，她终于有闲暇分出心，从原主的记忆去了解那位贵太妃的生平。

        贵太妃林氏出身高门世家宁国公府，是真正的世家贵女，在先帝的后宫中一直颇受恩宠，曾诞育先帝的六皇子，可惜六皇子年幼时就夭折，此后贵太妃一直无所出，但凭借着先帝的愧疚和家族的势力稳稳当当的坐上了太妃的位置，她的深厚背景从她能撇开其他太妃，与皇太后一样独享一宫就可见一斑。

        这也是梁司衣能在六尚局稳压身为长公主之女的许菱一头，更得崔尚宫青眼的原因，她的靠山贵太妃远比已经失势的长公主要显赫得多。

        李星鹭的万般杂乱心绪止于他们抵达寿安宫门口的那一刻，由沈舟云领头的一众锦衣卫罕见的被寿安宫的守卫拦下，理由是贵太妃的娘家女眷此时正在宫中，不好见外男。

        她心想贵太妃果真豪横，连沈舟云这等人物都不给面子，谁知下一秒，一列锦衣卫就迅疾的出击，不由分说的反制住寿安宫的守卫，而沈舟云则从被让出来的大道上走进寿安宫，一个眼神都不曾分给这些守卫。

        除却刑讯她的那一次，或许沈舟云此时才算真正展露他在传言中的狠辣作风，李星鹭暗自心惊的同时，也不敢在原地停留，连忙跟上了浩浩荡荡的锦衣卫一行人。

        他们直奔着寿安宫的正殿而去，刚一踏进殿内，盛大的筵席和乌泱泱的人群就映入李星鹭的眼帘，让她甚至无心去欣赏这座正殿华丽的各色装饰。

        筵席当中，坐在最上首位置的华服女子无疑是整座宫殿中最瞩目的人，她那张艳丽脸庞上散发着一种侵略性的美丽，足以让任何人都一眼难忘，哪怕此时并不合时宜，李星鹭都想为她的美貌而惊叹，这女子实在称得上‘绝色’二字。

        李星鹭理所当然的将她认成了寿安宫的主人贵太妃，她刚想感叹贵太妃保养得宜，看上去如此年轻，却见女子左下方那名妆容精致的中年美妇人面带怒色，当众朝着闯进正殿的沈舟云呵斥道：“睿王好大的威风，砸场子竟砸到我寿安宫的里来了！”

        听到这话，她秀眉微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认错了人，坐在上首左侧的这名宫装美妇才是梁司衣的姨母贵太妃，而整个皇宫中，能越过贵太妃独居高位的唯有一人，那么最上首那位华服女子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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