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黑猫的救赎（6）

门外，厨房里的动静似乎小了一点，嗡嗡叫的抽油烟机停了下来。

        母亲的声音穿透了屋子，来到了绵绵的耳边，她有些担忧地问道：

        “萌萌，你怎么了？摔着了还是怎么回事？”

        绵绵小心翼翼地朝着床底的缝隙往外看去，它看见小女孩打开了门，半个身体藏在门的后面，似乎要说话。

        是了，她一定会告状的，她会告诉她的母亲，说这只刚回来的恶猫弄伤了她，然后，这间房子的拥有者会毫不客气地将它驱逐出去，还会一边对它谩骂，说不定还会学着那些卑鄙的人类一样，拿东西砸它。

        这样的事情它已经经历很多次了，它早就习惯了，它才不会伤心难过。

        只是明明心里这样想着，可黑猫绵绵绿色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女孩的背影，小小的心脏一点也不听话的跳动着，就连血液也在飞速地流动。

        “妈妈。”

        来了！她开口了，她开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黑猫绵绵突然不想看下去了，它掩耳盖铃般，用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身后的尾巴不安地甩来甩去。

        它难过地想着，它终究没有办法做一只好猫。

        “妈妈我没事，刚才我的课本掉下来了，我现在把它们捡起来摆好。”小女孩却这样说道。

        没……没事……

        清脆的童声传入耳朵，绵绵的爪子缓缓地从自己的眼睛上滑下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女孩的背影。

        她为什么要替它掩饰，明明就是它伤了她。

        “咔嚓。”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了，小女孩还特意地反锁了起来。

        听到这个动静，绵绵连忙缩了回去，绿色的眼睛在没有光线照入的床底，如同绿色的灯泡一样，一闪一闪的，带着兽类才会有的幽深和可怕。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翻找着什么东西，还传来瓶瓶罐罐互相碰撞的声音，沉闷又难熬。

        一股难闻的味道从小女孩在的方向传了进来，这是……这是药物的味道，它闻过，工作人员给它们上药的时候，也有这股味道。

        再然后就是翻找衣物的声音。

        趁小女孩没有注意到这里，甚至已经开始不再管它了，绵绵悄悄地，再一次，无声无息地接近了小女孩。

        它看见小女孩拿出一件长长的，带着公主裙边边的长袖外套，然后有些艰难地披在了身上，那袖子又长又厚，将小女孩受伤的手臂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一点也看不出端倪来。

        她……她在遮掩伤口……

        “如果妈妈看见了，一定会怪绵绵的，不能让妈妈发现。”萌萌嘀嘀咕咕地说道。

        “萌萌，准备吃饭了。”母亲轻轻地敲着门，提醒着女儿。

        “噢，马上就来。”

        萌萌嘴里这样说着，身体却突然趴了下去，费劲地朝着床底去看小黑猫。

        只看见突然蹿远了的两颗绿色的光点，那绿色的光点一闪一闪的，然后像是换了个方位，就再也看不见了。

        “绵绵，你等我一下，我吃完饭就来陪你玩。”萌萌的眼睛紧贴在缝隙边缘。

        里面的小黑猫没有回应，甚至连个叫声都没有，只是，消失的两个绿点，又重新出现在最里面的角落里。

        那双绿色的灯泡眼暴露了绵绵的动静和位置。

        萌萌有些开心地想着，绵绵终于回应她了，这下，她才放心地爬起来，拍了拍小裙子上的灰尘，走了出去，还特别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这下，这间屋子里，就只剩下绵绵这只黑猫了。

        它从床底走了出来，将耳朵贴近了房门，听着外面的动静。人类最虚伪了，当着猫是一套，背着猫又是另外一套。

        餐厅。

        母亲在桌子上摆了简简单单的几个菜，刚盛好饭，就看到女儿身上的外套。

        “萌萌，这么热的天，怎么穿着外套？”母亲疑惑地问道。

        “房间凉凉的，我把窗户打开，好大的风，吹得我的头发都乱了，还有树的影子，一点也不热。”萌萌端着饭碗，认真地吃着菜。

        “这倒也是，咱们当初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就看上了萌萌那间房的位置，冬暖夏凉，又透风透气，小孩子体弱，觉得冷也是正常的。”母亲了然地点点头。

        听到这里，小房间里，黑猫绵绵沉默地转身，总是狠厉的眼睛此刻看上去似乎收敛了起来，它重新躲在了床底下，尾巴一甩一甩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外。

        小女孩袁萌萌和母亲的谈话还在继续。

        “萌萌，你把绵绵抱进你的房间去了是吧？你啊，总爱和小动物待在一起，软软也是，绵绵也是，喜欢得不得了，连晚上都要一起玩。”母亲夹了块青菜放在萌萌的碗里。

        “妈妈，为什么绵绵不愿意让我碰它呢？”萌萌想不明白。

        “那我问你，你愿意让一个陌生人摸你的脑袋吗？”母亲了解女儿，她反问道。

        “不愿意，可是妈妈，绵绵和我不是陌生人，我们现在是朋友了。”萌萌仰起小脑袋。

        朋友就是最亲密的存在，就像是曾经的荷兰猪软软和萌萌一样。

        只是软软一直没有回家，等萌萌以后找到了软软，软软一定也会开心又多了一个同伴的。

        “萌萌，你带它回家，是你认可了它，可是它还没认可你，猫咪来到陌生的地方，本就会十分慌张，在并不熟悉的情况下，你再去摸它，它肯定会吓得个半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让你摸。”母亲好笑地说道。

        她的女儿啊，在对待宠物这方面，就跟对待人一样，这样也好，有小动物陪伴长大的孩子，以后长大了，才会更有爱心。

        她平时忙着工作，单亲家庭里，她不在的时候，就没有人陪着萌萌了，看来选黑猫是个十分正确的决定。

        “啊，那妈妈，我要是碰了绵绵，绵绵会生气吗？就和软软一样，软软也喜欢生气，每次都要拿食物哄它，它才会理我。”萌萌有些着急了，她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扯着母亲的衣服。

        “你就向它道歉，说不定你一道歉，它就原谅你了。”母亲维护着孩子的童心，也没有刻意地将孩童的天真打散。

        “噢。”萌萌的小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厨房里的声音又开始了，还带着油炸开的声音，一股难以形容的香味顺着门缝隙，飘到了阴暗的床底下。

        风带来了小女孩的声音，黑猫绵绵隐约可以听见小女孩懊恼的声音，还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的，那是生活的气息。

        生活这两个字，从来就和它这只恶猫无关。

        从出生到现在，活着，对于它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绵绵都有点困意了，哐当的声音，门把手被小声地拧开了。

        睡意顿时消失。

        绵绵睁开了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缝隙外的世界，爪垫里的爪子伸了出来，冒着寒光，蠢蠢欲动地，似乎只要有一个轻微的变化，它就会立刻扑上去。

        一股带着糊味和香味的气息飘了进来，绵绵没忍住吸了吸鼻子，身体甚至有点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倒。

        一个肉乎乎的小手伸了进来，还攥着一个瓷碗。

        香气正是从这个瓷碗里冒出来的，那是猫咪的食物之一，小鱼干。

        绵绵的眼睛在黑漆漆的床底下，也能清晰地看见小鱼干上被炸糊之后才有的黑色。

        她……她要干什么？

        绵绵警惕地后退了好几步。

        只是，小女孩却这样说，她说：

        “绵绵，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很害怕，却还是打扰你，这是妈妈教我做的小鱼干，给你吃。”

        “绵绵，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人类……向它道歉了……

        绵绵深绿色的瞳孔倏然瞪大了，它罕见地，第一次在人类面前，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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