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锦瑟绣楼（二）

　　初八那日佳娘按着时辰就去了胡木匠的家中，胡木匠引着同福将匾额抱过去才将那一笺信纸还给佳娘。

　　佳娘谢过，付了钱正要离去，胡木匠笑道：“替老夫给你们东家问了好，当年我老妻染了病，他们夫妇还找了一名大夫来帮她治病，这些年我一直感激他们的恩情呢。”

　　佳娘想了想还是应下了，这事告知侯夫人想来也是能传到那位夫人耳中的。

　　佳娘拿了匾额就赶紧将它送到了绣楼，如今就等着十六那日放上去扯了红布就正式开业了。

　　今日佳娘还带了些绣品来，她这几天每日来都仔细擦拭打扫，然后小心将绣品摆上去，如此到开张前就能将着绣楼填的满满当当。

　　她也想好了，在陆南方回来前她还是要兼着绣楼的掌柜，毕竟一来是刚起步她想好好打理，二来每日有事情做这日子也能过得快一些。

　　再快一些，他就回来了。

　　自从开年来，南京城的雪就没有停过，每日都要下几个时辰才罢休，路上积着一层厚雪，布政司和衙门的人每日都派人在街上清雪，这才容得下马车来往。

　　今年严寒，南直隶以北的地方大多都遭了雪灾，大雪压垮了房子，有些人家还能搭个帐篷生柴火度日，但不少老弱妇孺还有病残的人甚至熬过新春。

　　南京城里还看不出什么，但是郊外有些难，外地来的灾民都在城外等着官府救济，可布政使司和衙门的粮食去年都赈了水灾，到着雪灾时候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衙门依旧按着前时那般找大户借粮，不过今年米贵，眼下都又说了这次雪灾严重，两京十三省遭了七八处，朝廷若是要还这粮食怕是不知要等到几时。如此这次捐粮的人家倒是有，毕竟官爷上门多少好是要给的，只是一家十来斤，官差跑了三四日也不过凑了七百斤粮食回来，官府也是先维持一日是一日。

　　这些世间疾苦自然是与繁花似锦的秦淮河不相干，两岸的花楼戏园依旧是琴声萦绕，黄鹂婉转。

　　待十五那日，佳娘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才放心回去。听说了雪灾的事情佳娘就让李娘子给衙门捐了一百斤粮食，也算是积德行善，只求菩萨保佑陆南方这一行要平安才好。

　　北京城的情形比南京这边艰难许多，无家可归的灾民悉数涌进了天子脚下，只愿寻得一点庇护。

　　皇城之内，宣德冷着脸看着一整面墙的舆图，养心殿的地龙烧得旺，那春日才开的盆景笑春风如今已经展露了些花骨朵来，六部尚书现在正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地上不敢说话。

　　“户部眼下还能拿出多少？”宣德看了一眼舆图上的交趾，若是万不得已去岁屯田的粮食，他是万万不能拿出来的。

　　先前的户部侍郎李元荣如今已升任了尚书，听到宣德点了自己的名字忙答道：“启禀圣上，因着纳米减罪户部的粮食倒是比往年冬多了些，现在能拿出来用的满打满算有六千四百八十石。”

　　“两京十三省遭了大半的雪灾，这点粮食怎么够！”宣德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征战下来，粮草秋来春去的，若无什么天灾人祸正好是够用。

　　李元荣忙下跪道：“皇上明鉴，去年夏南直隶发大水，户部前脚刚赈灾完，实在是艰难了些。”

　　孙继宗看了一眼宣德的背影，还是说出了众人心里的那句话：“皇上，锦衣卫南镇抚司屯了些粮，若是......”

　　众人心里都明镜似的，若是如此交趾便难夺回了......

　　朝廷的一场风波，到底是影响不了锦瑟绣楼的开业，侯夫人林氏按着时辰来给绣楼扯了红布，这也是告知众人这绣楼是侯府的生意，背后靠着侯府自然能震慑一些宵小。

　　到底是不同于成衣铺子开业时那般敲锣打鼓的热闹，不过半个时辰绣楼便安静了下来，这虽是佳娘头次见她，却因着做过不少衣裳的缘故觉得林氏与她想象中的模样差不了太多。正如先前陆南方形容的那般，五官端庄大气，身材高挑。

　　林氏今日来其实也是来传话的，将绣楼仔细看过后满意道：“你做的不错，的确有模有样。”

　　“这一切多亏了夫人帮衬。”佳娘福了一礼道：“若是没有夫人支持，就算我想开这样的绣楼，怕也要等许多年才能成。”

　　林氏笑了笑道：“你这也算是做善事，我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说起这个佳娘想起胡木匠的事，忙道：“这次做绣楼的匾额倒是巧了，先前书画斋的匾额也是这位木匠做的，他还请我帮她谢过夫人，说当年他妻子生了病，多亏了夫人和侯爷给他请了大夫这才得以医治。”

　　佳娘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的观察林氏的态度，果然见她好似不知道此事般，不过很快那丝迟疑就转瞬即逝：“不过是小事，难为他还记得。”

　　“倒是还有一事要劳累你。”林氏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道：“眼下城外灾民多，依我的意思呢不如就挑些年纪尚小无家可归的小女儿到绣楼来学习，你意下如何？”

　　“这自然是好，既能过教她们女红又能给她们一个容身之处，夫人大善呢。”佳娘其实心里也有这个想法，若是今日林氏不说她也想找好时机提一提的。

　　林氏说完了话让李嬷嬷给了佳娘五百两银子，这才离去。

　　佳娘知道这银子是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女孩的，当下便留了彩月看着生意，带着同福就出了城。

　　本来佳娘还在想如何能区分辨别该救济的女孩，没曾想刚出了城门远远就看到了那日曾在绣楼外看到的妇人，她正与身边伺候的女子一起施粥。

　　周边围着的倒不像是四城兵马司的官兵，看着就有些唬人，似乎是真刀真枪从军营里出来的。

　　佳娘走上前便见站在一旁的官兵举着刀鞘拦住了她：“闲杂人等，避让！”

　　那妇人这才看向了她：“让她过来吧。”

　　一旁的官兵忙将她放了进去，佳娘早就猜到了妇人身份高贵，也知道绣楼多半是她的，也许她的身后背景是侯夫人也比不上的，如今见这样的阵仗心里就能确切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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