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除夕（一）

　　腊月二十八那日街上的人就渐渐少了些，佳娘也提前放了陈师傅和绣娘们假，一个给了一两银子的贺礼，众人皆是道谢。

　　刘木匠带着五名木匠已经将绣楼的器具弄的七七八八，佳娘过去时他们正在弄后院的床架。

　　“夫人来了！”刘木匠忙将她招呼道：“夫人放心，今日就能弄好。”

　　佳娘从外面进来就看了大概，刘木匠的手艺自然是不错的，也是难为他们这些日子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能在年前弄好了。

　　“辛苦你们了。”佳娘笑道：“我见这些木料都是不错的，看得出来你是尽了心。”

　　“夫人是老主顾了，自然不能亏着您。”刘木匠虽是说着话但手上的活也还没停，不得不说他这榫卯的手艺的确不错，交叉接合、严丝合缝倒是半点也没有因为工期短而敷衍。

　　佳娘今日过来看看心里也有了数，如今只等着过了年请永平侯夫人赐个名字，这绣楼就能正式开业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的绣品还有些没有准备完，眼下收的一些绣品不多也不够放，如此佳娘回了屋子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继续刺绣。

　　她心里也清楚，这个年怕是十指不能停了。

　　陆南方每日回来都见她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自己，心里虽然有些气闷到底还是知道佳娘的脾性不敢造次。

　　“你这幅瘦西湖真是极好。”陆南方赞道。

　　佳娘现在的屋子里堆了不少绣品，有些是临摹的古画，有些是按着各类针法绣出的花鸟蝴蝶，倒是让陆南方先一睹为快。

　　“只是我去过的地方到底不多，不然还能再绣一些山水呢。”佳娘叹息道。

　　陆南方一听挑眉笑道：“我倒是知道有个人能帮到你。”

　　佳娘这才放下针线问道：“谁？”

　　只见他小心将绣品放下，语调散漫：“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佳娘知道他走南闯北的，但却不知他还能描摹画本子：“你能画出来？”

　　“自然。”陆南方说罢就坐在书桌前提笔勾勒，佳娘走进一看他以淡墨勾勒山石，再以稍重的墨色描了山间轮廓，似有若无的青霭中渐渐呈现晓山青、远山长、云山乱的景致。山间还添了两笔便是樵夫模样的山人，山下的茅草小屋炊烟袅袅。

　　“这画看起来是云淡风轻，深沉静谧。”想不到陆南方作画倒是不错。

　　听得她这般说，陆南方唇角露了笑意：“自然。”

　　佳娘睨了他一眼，倒是一点也不谦虚。

　　“这是往日路过江西时看到的场景，那片山谷寂静无人，我策马而过倒是觉得比那些名家口中的胜景好看许多。”陆南方一边勾勒一边说着那片山谷的山影云影，日光水光。

　　“你若是不怕辛苦，将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陆南方回过头见佳娘看着入迷，他知道她心里也是想走遍南北山川的。

　　佳娘知道他这话并非是说来诓自己的，心里自然欢喜。

　　“不过还是要先挣够了钱，做完想做的事才去游历。”佳娘是务实的，哪里能靠着幻想过日子。

　　陆南方知道她的性子，学着她说话的语调道：“不错，是要先挣银子，要成南京城的首富。”

　　佳娘见她打趣自己也不恼，若是自己真的成了南京城的首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这几个时辰陆南方办事倒是又快又妥帖，笔耕不缀画了四幅画出来，两幅山水，两幅他曾见过的古画。

　　虽说不够精细，但到底是能让佳娘细细描出样子的。

　　“真是多谢你了。”佳娘收好了画谢过他道。

　　陆南方将手递了过去道：“就只这样？可怜我的手都快断了。”

　　他虽是说的玩笑，佳娘还是看在这些画的面子上轻轻帮他揉了揉手腕。

　　陆南方虽说是瘦，但这身上的肉倒是紧实，先前触碰到他的腰背时佳娘就知道这个人身上怕是没有一丝赘肉。

　　“你怕是每日都在练武吧？”佳娘道。

　　陆南方怕她辛苦，只捏了几下就将她的手牵了起来道：“也不是每日，有时候手头上的事情多四五日不练也是有的。”

　　他还藏着半句没说，那便是有时候与人打起来倒是不必刻意去练了。

　　“过几日我或许要去一趟云南。”陆南方想了想还是要先告知佳娘，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佳娘果然有些担忧，秀眉紧蹙道：“可是为何？”

　　自然是为了交趾一事，他接到了孙继宗亲自写的书信，上面说道交趾之所以议和是因为总兵柳升忽然战死，副将王永不敢上前应战，第二日就偷偷私下派了人求和。

　　本来是想拖延一段日子等明年开春屯的粮草够用了再发起总攻，如今粮草欠缺，总兵战死，副将投降，朝廷一时骑虎难下这才退了这步。

　　只是王永虽仍是驻守云南，但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惹了祸，如今两边议和倒是没将他如何，不过再过些时日怕是小命难保，如此也是后话了。

　　陆南方年后去云南就要查明柳升的死因并私下处决王永，只是他到底是是不敢将事情全盘讲出来只怕是会吓到佳娘。

　　“只是过去查案，你放心，不过两月我定是能回来的。”陆南方将佳娘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他也不想去，毕竟开了春他和佳娘就到了能成亲的时候了，这番去云南到底会耽搁一些时日。

　　佳娘不笨，听她这番说的轻松，但也知道他一个南直隶的锦衣卫要去云南查案，怕是其中必有隐晦，只是她知道轻重见陆南方不多说她便不好问。

　　“真的是查案，不过这案子事关许多人的身家性命，京城那边点了我去也是对我的看重。”陆南方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

　　其实他知道这案子只能北京或南京出面来查，让南京来查也是给北京留一个余地。

　　“早去早回。”佳娘靠在他的肩上小心叮嘱道：“你若是不能及时赶回来，一定要想办法给我送个信回来，免得我担心。”

　　“你放心，丁香枝头，豆蔻梢头，千里有音讯，总归不会让你忧心的。”陆南方又说起了当初那句话。

　　如今佳娘已经知道了这话的意思，知道他定不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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