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兄弟

天上乌云遍布，云涛诡谲，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

        更有无数夹着电闪雷鸣的黑色云朵从远方游来。

        天气预报里，女主持人脸色艰难的播报，“本市将迎来第二波极端天气，届时空气压力指数将爆表，请广大市民避免外出”

        “新一轮雷电天气或将于今天下午抵达我市西南，本轮雷电压力超过历史所有数值，电网局紧急部署了应急预案，预防雷电冲击导致全城停电。同时也请广大市民自备照明设备”

        这已经是本周第二场恶劣天气了。

        而今天才星期四。

        天气不知什么时候起，忽然变得很差，室外大雨不断，瓢泼而下，声音嘈杂得让人心烦。

        现在距离婚礼结束已经过去十天了，系统依旧没有给薛青任何回复。它就像失踪了一样。

        而顾星辞，也从沉默的变态升级为盯人的变态。

        他几乎推掉了所有工作，每天一动不动的盯着薛青，吃饭要盯，睡觉要盯，就是拉个屎都要盯。

        盯也就算了，他甚至连自己的日常作息都没有了。多少次薛青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被床边那双幽灵般的眼睛吓得大汗淋漓。

        他也曾自恋的想顾星辞这是爱惨了他，可没过多久就发现顾星辞爱得是他这具躯壳。

        而且，顾星辞分明已经发现他是个冒牌货，却始终没有戳穿他。吃穿用度也没把半分苛待，甚至还异常关心他的身体。

        这让薛青在终日惶恐中，生出些许贪念来：是不是朝夕相处，顾星辞也有那么点爱上自己了呢？

        或者，顾星辞知道他真正的白月光看不上他，所以他就把对白月光的念想转移到自己身上？

        小世界里那些老套的白玫瑰红玫瑰，薛青打扫清洁的时候，早就听了个便，因此深谙其中的规则。

        还有比薛青更适合的替身吗？没有了，这个世界都不会再有。

        想到这，薛青的底气又莫名多了几分，他心说顾星辞再牛逼又怎么样，还不是不能没有他这个白月光替身，所以薛青准备摆正自己的地位，和顾星辞争取下自己的权益。

        正准备付诸行动，安静许久的系统忽然诈尸了。

        “情况怎么样？”

        薛青骄傲的说：“什么问题都没有。”

        “好的。”系统相信了他的话，本打算走，想了想又提醒他，“好好干，千万别搞砸了，司宁现在正在接受酷刑。”

        “酷刑！”薛青悚然一惊，猛然想起自己签订合同来到小世界的时候，联盟的人就对他说过，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就会被抹杀。

        当然，抹杀是仁慈的，在抹杀之前，还会经历一遍酷刑。

        他小心翼翼的问：“酷刑有什么？”

        系统回忆来之前看到的那一幕，电流忍不住刺溜刺溜乱窜，“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薛青忍不住追问：“是不是只要小世界不崩，我就不算搞砸了？”

        系统点头：“是的，还有几天，你就要帮男主挡子弹了，挡完子弹后不死，这个世界应该不会崩。”

        薛青犹豫片刻，缓缓道：“不是还有几天，就是今天。”

        系统一惊：“今天？那你不应该被男主拉出去，祭拜父母的坟头吗？”

        薛青不敢吱声，直到系统两颗探测器一般的眼睛呲呲的冒着信号，他终于扛不住压力说了。

        “顾星辞强行拉着我结婚了，还办过婚礼。”

        系统给薛青原地表演了一个电路乱飞，火花带闪电。

        那电流声噼里啪啦的在脑子里响起，跟连环炮仗是的，还格外喜庆。

        薛青咽了口口水，给差点冒火星子的系统加柴，“我有八成把握怀疑顾星辞已经知道了我是个冒牌货，他每天盯着我的脸看，却连半句话都不和我说。”

        系统“砰”的一声，白屏了。

        过了片刻，系统又默默的开机重启，气若游丝的扔下一句“我去问问联盟”就消失不见。

        薛青知道剧情已经崩得四分五裂，在原剧情里，顾星辞和女主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现在就算顾司宁死了，离婚了，在女主那顾星辞也是个二婚。

        而且就凭顾星辞知道薛青是替身，还要和他结婚的架势，这女主估计没戏了。

        也难怪系统会死机。

        过了片刻，系统回来了，“顾星辞现在在父母坟前上坟，你跟过去。”

        薛青：“我被软-禁了。”

        系统：“我带你走。”

        半个小时后，薛青坐着轮椅凭空出现在墓地里，系统掐着时间看，“这个时机非常准，你现在冲过去正好可以帮顾星辞挡一发子弹。”

        ——挡完子弹，说不定剧情还能回正。

        薛青：“哦。”

        系统：“我去看司宁了，你保重。”

        系统没管薛青的事，毕竟它只是个传消息的。这会一心扑在司宁身上，毕竟算是自己半个恩人，也不知道现在回去还能不能赶上他最后一面。

        下了大半天的雨停了，天色却始终阴沉，不见半点好转，还刮着狂风，将树木花草吹得摇摇欲坠，似乎昭示着马上将有一波大雨来袭。

        荒凉的墓地里，不远处只有一个身影，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后背挺直如刀，都快和黑压压的天色融为一体。

        薛青其实有点怕他，这个男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有的时候薛青甚至会觉得顾星辞其实是比顾司宁，还要可怕的人。

        只不过顾司宁的可怕表现在外面，而顾星辞则选择了隐忍。

        他把对外的所有情绪如同海绵般吸附在心底，绝不泄露半分，以至于顾司宁从未察觉过顾星辞的异常。

        顾司宁甚至想当然的以为顾星辞会恨他。

        实际上，那种浓烈得骨血交融的感情，岂止是恨。

        推着轮椅走了过去，看着咫尺距离的身影，薛青清清嗓子，又不知道说什么。

        顾星辞自然察觉到他，只不过这次依旧把他当作空气。

        “你不问我点什么吗？”薛青自暴自弃的问，“或者，你可以问问我是怎么来的。”

        他已经做好被忽略的准备了，就像前几次一样。但这次，顾星辞竟然回应了他。

        “你和保姆说，他们自然会带你过来。”

        喔嚯，连借口都帮他找好了。薛青忍不住怀疑，顾星辞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想到这，薛青有种自己被顾司宁和顾星辞联合起来戏耍的气闷，忍不住道：“我问你个事,你如实回答我”

        话音刚落，顾星辞的黑色西装的后背上，忽然有个红点一闪而过。

        狙击手！

        时机到了！

        薛青按住轮椅的扶手，直接扑了上去，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双腿毫无知觉的薛青是有怎样的臂力，竟然直接撑着自己扑到了顾星辞的后背上。

        第一反应：啊，这个后背好结实好温暖哦。

        第二反应：咦，子弹怎么还没爆头？

        第□□应：等等，男主怎么一直保持站立的姿势，突然被人从后背撞了一下，他都没反应的吗？

        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薛青因没有双腿支撑，整个人摔在地上。

        他卑微的想：好狼狈哦，还没有人扶。

        轰隆隆——

        数道闪亮的雷电在天幕忽然炸开，如蟒蛇般粗壮的雷电砸在了坟头上，掀起起数十米高的石块。

        乌云密布，黑云压城，强大的世界能量让薛青的意识处于撕裂的边缘，巨大的疼痛瞬间让他的意识飘散开去。

        他茫然的想：这就要死了吗？

        好吧，临死之前能见证气运之子毁天灭地的能力，也是百年难得一遇。

        他痛苦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从始至终，顾星辞甚至保持原来的姿势，半分没有动弹。

        ————

        很久以前，顾星辞做过一个梦。

        他梦见顾司宁死在了他的怀里，梦境是如此逼真，以至于顾司宁呕出来刺鼻的血腥，逐渐消失的体温，还有那具冰冷僵硬的身体，都在他脑子里徘徊不去。

        大汗淋漓的醒来，顾星辞几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直到手机滴滴滴的响，他才发现梦境的时间是错位的。

        还好，只是一场梦。

        顾星辞决定要马上回家，他要向顾司宁表白，无论司宁是否同意。

        可是日程安排得太近，抽不出空来。顾星辞计算了落地时间，最快也只能明天下午到。

        时间可以接受。他穿上外套，猛然一怔，翻开手机看了下。

        他仿佛记得梦境里的表白时间，也是明天。

        这个重叠的时间让顾星辞瞬间沁出一层薄汗。

        而更诡异的，是等他见着司宁后，猛然发现，这个人变了。

        哪里变了？顾星辞说不上来，但二十余年朝夕相处，多少风风雨雨都走来了，司宁递过来一个眼神，他都知道司宁要的是什么。

        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眼前人的异常？

        即便医学报告显示是同一个人。但是这个人，真的不是他。

        顾星辞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随着时间线推移，他猛然发现梦境里的好多事情变成了现实。

        他签着一样的合同，听下属汇报同样的数据，甚至在没有打招呼的前提下，助理在同一天帮他腾出了时间，去祭奠养父母。

        这次，他没有带上司宁。

        可是司宁却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这里。

        他甚至还像梦境里那样，帮他挡了子弹。

        只不过这次准备下手的人被顾星辞提前解决了，所以顾司宁帮他挡的子弹是假象。

        原来，梦里的，全都是真的。

        顾司宁真的死在了他的怀里，那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是真是假不重要了，因为真正的顾司宁早已经不见了。

        活下来的这个，是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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