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事出

雪大难行，即便是萧瑟的千里马，这一天下来也行不了多少路。

        “雪太大了，只能在此暂住一晚了。”萧瑟这话显然不是说给雷无桀听的。

        “无妨，江湖儿女，习惯了。”

        萧瑟原以为杨初曦会是一个有些贪玩的世家子弟，可能会对这种破旧的寺庙有些不喜，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

        “庙里的确比外边暖和多了。”雷无桀看着缩在大氅的两个人，说道。

        “有人来过？”杨初曦看着脚边乌黑的碳木，问道。她到底跟随李白四处游历多年，对于这些细节会格外小心。

        萧瑟俯下身，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地上的草灰，转头看了一眼少女，“是热的。”

        杨初曦下意识地往房梁上看去，她的那些唐门朋友最喜欢的就是呆在房梁上静静等待猎物上钩。

        一直躺在横梁上闭目的唐莲瞬间睁开了眼睛，他握紧了手中的暗器，若是这几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里将是她们的葬身之地。

        这边两人小心翼翼，而另一边的人却画风一转，笑嘻嘻的。

        “太好了。这样就方便了！”少年喜形于色，“我还怕草是湿的，怎么都点不着呢。杨姑娘，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有老鼠而已。”说完，杨初曦轻叹，这雷无桀如此没有防备之心，在江湖上怕是要吃亏啊。

        房梁有人，却不知是敌是友，她在这个时空除了眼前这俩外压根没什么熟人，更别说仇人了。

        她顺着二人刚升起的火堆席地而坐，将自己的脸埋在如烟如絮的裘领之中。

        “雷无桀，你说要带我们去雪月城，却是已经走错了两次方向，这一次你确定路是对的？”他们这一行人从雪落山庄出来已经十日有余，可这十日里却一直在这周围游荡，除了满天飞雪，就没见过别的景色。

        “方圆百里并无村户，也不知道我们的干粮够不够。”杨初曦有意无意地插了一嘴。

        说道吃的，雷无桀了就来劲了，他拍了拍自己裸露在外的胸脯，说道：“放心放心，这次一定能对的，大不了我少吃点就是了。”

        萧瑟冷笑了下，不想听他胡扯，反而闭目养神了起来。

        杨初曦刚想小憩一会，就闻到了奇怪的花香。她皱了皱眉头，轻轻摇了摇一旁的萧瑟，问道：“萧瑟，花香。”

        萧瑟感受到空气中的异样，他袖口遮着鼻子，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是蔷薇花香。”

        “这个季节，只有在帝都的百花阁才能买到蔷薇露。”萧瑟补充道。

        “有人来了。”杨初曦听着脚步声的逐步逼近，扭头望向门外，却不想和萧瑟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她突然觉得有些窘迫，只得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伸出手接着烤火。

        门外不知何时却已站着一个女人。

        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紫色的薄衫，风轻轻吹气她的长衫，那纱裙犹如银河一般随风飘动。银色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显得她整个人莹白如玉，她冲着门内的人微微一笑，蔷薇的淡淡清香随着她一笑，似乎变得更加温柔起来。

        她的声音却也是温柔无比：“想不到在此荒郊之地，还能遇到你们两个妙人。如何，我这蔷薇露好不好闻？”

        萧瑟笑笑，回她：“风高月冷，姑娘又穿的如此单薄，我们在里面生了火，很暖和，姑娘要进来坐坐吗？”

        “怎么，如此明日张胆地邀请，也不怕里面那位小美人生气？”

        杨初曦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实打实地是个美人胚子，也是被一众师兄弟捧着长大的杨小门主。

        “姐姐说笑了，您才是实打实的美人。”这月光下的美人姐姐，倒是有些五毒师姐们的神韵。

        “你这小妹妹嘴真甜，姐姐可真舍不得你死。”女人依旧温柔地笑着，伸手捋了捋鬓发。

        “姐姐若是真舍不得我，何顾给我送帖？”杨初曦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那张写着死字的金帖顺手扔进火堆之中，那金帖瞬间被熊熊烈火吞食殆尽。

        女人看着杨初曦颇具挑衅的举动，也不生气，依旧温柔地笑着：“妹妹真是好魄力，不知道临死时还能不能这么云淡风轻。”

        雷无桀看到这金帖，冷不禁想起了一个传说，江湖上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月姬笑送帖，冥侯怒杀人。”

        院外，不远处的庙墙之上，一个魁梧的身影如柱石一般，他手中握着一把大得出奇的巨刃，正冷冷地望向这边。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雷无桀喃喃地说着，“月姬笑送帖，冥侯怒杀人。他们是月姬和冥侯，江湖杀手榜上能排进前五的杀人王组合！”雷无桀惊喜地喊了出来，他的语气里没有半点害怕，反而满是兴奋。

        “我们与她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们？”萧瑟有些不解。

        “房梁上的那位朋友，还不现身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她们素不相识，但应该都不想死在月姬冥候的刀下。

        月姬又笑了笑，“小妹妹真是聪明，要不是你烧了金帖，我还想留你个全尸呢。”

        “月姬姐姐说笑了，我既然接了你的贴，自然脱困的把握。”

        “还是个嘴贫的，可惜接了帖子的都得死，你以为他们逃的掉么。所以，今夜还请劳烦几位替我向阎王爷问个好。”

        “我接过你们的帖子，但我却没有死。”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众人面前。

        “唐莲。”月姬又是温柔地一笑，“所以我们这不是又赶来杀你了吗？”

        站在庙墙之上的冥侯将手中的巨刃抗到了肩膀之上。

        “唐莲！你是唐莲！”雷无桀惊讶地喊了出来，“你是雪月城首席大弟子唐莲！那你就是我的……大师兄了！我是雷无桀，从江南霹雳堂雷家而来，正要去雪月城…”

        雷无桀话还没说完，冥候的攻势已经到来。唐莲站在雷无桀面前，硬生生替他挡了这一刀。

        唐莲先前就已经对上过月姬冥候，如今内伤未愈，又与冥候硬碰硬，嘴角溢出了不少鲜血。

        雷无桀看到唐莲受伤，等时忍不住了，一个健步冲到大师兄面前就要替他挡刀。

        冥候月姬也不是什么好惹的，束衣剑，金巨刀，双武具出，誓要取这几个人的性命。

        萧瑟的目光全被庙外的打斗所吸引，待他回过神来，便看到杨初曦盘膝而坐，一把青碧色的古琴置于膝上，琴身上雕一只活灵活现的青色神鸟，这琴并非凡物。

        许是萧瑟在她身上见了太多有趣的东西，好像她变出什么都在情理之中，他反而打趣道：“性命攸关，你却有心思弹琴？”

        “月色融融，落雪无痕，此情此景，不该作曲一首？”

        萧瑟看着她自信又清冷的笑容，一时间竟也没有反驳，只是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向庙外。那积雪从树丫上坠落，无声无息，落雪无痕，是个杀人的好时机。

        杨初曦素手轻拨，空灵的琴声从她白玉般的指尖传出，只是这阳春白雪之音和外边的打斗并不相称，更无人欣赏。

        唐莲的目光原本都在庙外两个打斗的人身上，可当琴声响起时，他才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那琴声犹如清澈的泉水，滋润着他的经脉，连他之前的旧伤，都在慢慢痊愈。他转头看向庙内，杨初曦正席地而坐，摆弄琴弦。琴音婉转，美人垂眸，只是和这破庙有些不搭。那琴身上散发着一丝微弱的青色光芒，琴首的青鸟栩栩如生。

        他不由地赞叹道：“好琴！”

        唐莲能感受到的东西，萧瑟自然也能感受到，纵使他经脉被废，也能感受到身体没涌动这一股温柔的治愈之力。或许她有办法治疗他体内的暗伤。

        他有些热切地看向手指正在摆弄这琴弦的杨初曦，以琴入武，以音愈人，这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人。只是这样的人一旦出世，必将是各大门派争强的对象，若是无人庇佑，在江湖上怕是走不远。

        此番去雪月城寻求庇佑倒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旁抚琴的杨初曦好像感受到了萧瑟的目光，她转头与萧瑟对视，手指依旧熟练地拨弄着琴弦。

        “你不入局？”

        “在下不会武功。”

        庙外，雷无桀打的酣畅淋漓，只是月姬冥候却不愿恋战，几个起落，便已隐去。

        唐莲皱了皱眉头：“奇怪，冥侯和月姬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萧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白色的药丸，将它丢给了还在那边发愣的雷无桀：“什么人的刀你就敢接，多亏了杨姑娘医术高明。”

        “多谢杨姑娘出手医治唐某伤势。”唐莲抱拳感谢。

        倒是雷无桀在一旁愣愣地，眼神空洞，沉浸在刚刚那一刀的威势之中。

        杨初曦抱琴而立，只是朝着唐莲微微掉头回应。

        “都别发呆了。那边站着的那位黑衣大哥。”萧瑟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在后院是不是停了什么东西，那里有人偷偷溜进去了。冥侯和月姬怕是不想让人渔翁得利……”

        不等萧瑟说完，唐莲已经冲着后院飞奔而去。

        二人跑到后院之中，却只见唐莲已经站在车篷之上，四周散落一地刀的碎片和几具尸体，唐莲不屑地说道：“一些杂碎，只敢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可其他二人完全没有理会他，此时拉车的马已被刀割破了喉咙，躺在了血泊之中，马车里面的货物滑了出来，落在了雪堆中露出了它的模样。

        那竟然是一口棺材，金色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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