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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九章 失踪的庐笙


他说,庐笙,我想去找父亲。彼时的他已经调到北京工作,薪水可观,且已娶妻,有了一个可人的孩子。她说我也要去找他,我不相信他会一去不归。她自己明白,与其说是去找父亲,倒不如说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她已陷在城市里,逐渐沉沦。

        她说,哥,我不想同他结婚。他沉默半晌道,那你为何要答应。我只是不想让双方的老人失望。他家人对我太好,我不忍拒绝。随后她又像是自嘲似的自言自语,我忘了,我对你说这些,你也不会明白,你和他都是同样的人,她听见电话那边他沉重的叹息。

        他说若不是父亲,你根本不可能嫁到这么好的地方,有那么好的归宿你该知足,这点你必须明白。是的,我该知足,我必须明白,若不是你们都混迹于城市,我也不会来这里,当然,我不配。他心头无名火顿起,安庐笙,不要再跟我说这些,想滚多远就滚多远。电话立即挂断,她看着手机屏幕,由亮变黑,勾起的嘴角撬动了当日沉落的残阳。

        她一直坚信自己只是个得了某种机缘而混迹于城市的女子,八岁那年她开始跟母亲学习刺绣,母亲是极平凡的苏州女子,笑起来两颊有浅浅的酒窝。二十五年来,母亲在她眼里都是最为漂亮而温婉的女子,而今也是,她作为后盾把父亲捧上大学教授兼哲学系院长的职位,为他生儿育女操持一切毫无怨言。她想过要为母亲鸣不平,可父亲对母亲的相敬每次都让她把那些话咽回,憋在肚里逐渐腐烂,她无法劝解自己成为破坏者。也许多年以后她会明白,所谓家庭的维系,分寸不让输得会更为彻底。她不会成为第二个母亲。多年后遥想这些事,她发现再也无法寻回当时的荡气回肠。她对学业不感兴趣,即使双手被打得出血,她依旧不肯学习。他说庐笙,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做个小小的织工吗?你该明白,现在的社会,根本就不需要。所以,你该听父亲的话,他绝不会害你。

        她想若不是母亲的离去,她也不会到这个地方,二十三岁那年母亲突发脑溢血离开人世,她原想着把母亲的刺绣小店继续经营下去,即使父亲被调重庆担任教职,她与母亲依然固守苏州乡下的小店未曾离开。我已为你寻下一门亲事,庐笙,你也该有自己的家庭了。对方是我的一名学生。父亲打来电话说。母亲听到消息很高兴。不管结果怎样,庐笙,你该去一趟,这样才不会让自己后悔。这便是母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要让自己后悔。

        得知母亲离去的消息是在到达重庆后的第三天,她后来觉得这是一场骗局,骗她离开那个她待了二十三年的苏州小镇,辗转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等待着她的是母亲既亡的事实。那个小镇与她所热爱着的东西,也随之覆灭。

        眼前穿着黑色大衣的男子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对方虽算不上挺拔俊朗,但是他身上所带有的气息足以将她瞬间淹没,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没错,她此刻该做的当是迅速抽回自己的手,然后快速转身离开。她觉得心跳加剧,绵延至脸颊红到耳根。她忘了抽回自己的手,也忘了转身离开。事后多年她一直惊讶于男子所带有的力量,她不肯相信那是自己对这个地方所起的隐隐向往。

        她知道若是没有父亲,高层阳就不会拥有现在的一切。她告诉他她不想同他结婚是由于双方家长的缘故实在是一个太过违心的借口。因为让她不得不穿上嫁衣的正是她所埋怨的双方父母。多年以后当她发现昔日自己只需两个小时便能完成一幅莲花刺绣而如今却需五个多小时时,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原来已没有了安庐笙,母亲之所以选择刺绣,是为了可以把时间绣得快一些。人有时会觉得人生漫长,定型之后便只望生命的尽头。

        交通拥堵,车上沉闷至极,唯余电话铃声不停。是的,他们必须将她进行包装,他不该有个浅陋无知的妹妹。

        她知道对方是不安分之人,可还是走上那一步。手腕上的淤青还在,触摸即是疼痛。他愤怒至极,为什么,为什么要吃这些,和我有个孩子真会让你如此痛苦?她说高层阳,对不起,我早跟你说过,我们不适合。你也知道,我是由于双方家人才决定跟你结婚,至于你,我想不必多说,父亲那边我自会找到他说清楚。他是父亲的学生,像他这般带着城市烟火气息的男子,自己绝非其理想对象。她亦知晓他曾有过恋人,如今联系依然未断。他虽说他们现今只是普通朋友,她自然不能相信。

        到达终点已是深夜十一点半,火车上的乘务员将她叫醒。她走出火车,不知该往哪边是出站口,道上无半点人的气息,寒风瑟瑟撩过脖颈,原来一心所要到达的终点,竟是这般荒凉。姑娘,住宿啊。她摸摸口袋,慌乱地摇了摇头。记忆止于此,多余的,皆是虚妄。不愿再做过多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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