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清晨笼罩在薄雨之中，学生们撑着伞，踏入校园，开始崭新的一天。

        随着上课时间逼近，人流逐渐减少，楚烟雨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距离早修打铃还差十分钟。

        她右臂处别着袖章，红底黄字——纪律委员。

        一个学生背着书包匆匆地跑过她的身边，往教学楼赶。

        她又抬手看了眼时间。

        还差五分钟。

        他没有迟到。

        楚烟雨撑着有些发皱的黑伞，伞面上刻着“有家超市——只此一家”的广告语，她身姿挺立地站在校门口，目光平静地落在前方，此刻校门口已经没有任何一位同学了。

        雨愈发下大了，又细又密。

        伴随着刺耳的上课铃声，一抹晕在雨雾中的蓝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那是一位生得极好看的少年，五官深邃，眼尾上扬，拥有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像是从漫画里走下来的美少年，就是……

        楚烟雨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设计夸张的球鞋，右边的校裤被向上折了好几圈，露出了线条流畅的小腿，校服外套拉链没有系上，就这么敞开着，头发染成了夸张的全白，耳朵上带着三颗耳钉，在没有阳光的情况下依旧折射出显眼的光辉。

        少年仿佛没听见打铃声，双手插在兜里，悠闲地走着，吊儿郎当的步伐，没打伞，就这么被细雨淋着。

        少年正错过她身边的时候，她伸手拦住了他。

        “时焱同学。”她没有表情地叫他的名字，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你迟到了。”

        “我又没聋。”时焱停下了脚步，偏浅的眸子转向到他肩膀处的少女，他扯了扯嘴角，漂亮的脸露出高傲又不屑的表情，“迟到了又怎么样？”

        “迟到会扣班级分数，还有学校不准染发不准带耳钉，请你及时改正。”

        时焱讥笑了一下，用肩膀撞开楚烟雨。

        楚烟雨被撞得后退了两步，手中的伞没拿稳落在了地面，雨顷刻间打在她的身上。

        她弯腰去拾，另一只手却先她一步拿起了伞。

        时焱看着伞面上的超市广告，唇边的弧度扩大，笑得恶劣。

        他动作粗鲁地将伞塞给楚烟雨，在她耳边落下一句嘲讽。

        “穷鬼。”

        楚烟雨轻轻皱了眉毛，没有理睬时焱，她重新撑好伞，在值岗本的迟到栏上写下时焱的名字。

        翻了翻前几日的记录，时焱两字，高频率的出现在迟到一栏中。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不良少年啊。

        还是她班级的。

        “自从时焱高二转来六班后，我们班再也没有选上过优秀班级，我的绩效啊。”楚烟雨昨天去老师办公室交每周纪律情况表的时候有听见班主任如此抱怨。

        隔壁座位的老师说：“怎么办呢？谁叫人家是关系户。背景硬得固若金汤，听说是校长的侄子？”

        “是的呀。”

        “校长那个层面的关系。我们这种小老师能怎么办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呗。”

        “唉——不管时焱一个人也就算了，他还把我们班好几个原来挺乖的学生给带偏了。”班主任哀怨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啊就看脸，三观跟着五官走。”

        楚烟雨将考勤表交给班主任，考勤表上的数据清晰明了，字迹娟秀工整，让人看了心情都变好了。

        班主任夸了楚烟雨，顺口提醒她。

        “楚烟雨，你记得和时焱那种学生走得远一点。”

        楚烟雨乖巧地点头。

        “好的，老师。”

        几日后。

        霓虹灯被雨水晕出一圈暧昧的光晕。

        刻着“joyous”花体字的灯牌在不断闪烁，少女打着伞，呆在酒吧门前有段时间了，偶尔路过的行人对穿着校服的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楚烟雨深吸了口微凉又潮湿的空气，对着那扇紧闭的门踏出了步伐。

        推开门的那一刻，震耳欲聋的乱七八糟的声音钻入耳朵。

        如果不是为了夺得那份省级奖学金的名额。

        她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这种地方。

        吵闹沸腾的酒吧里，眼前这个编着土得掉渣麻花辫的女学生，格格不入得扎眼。

        但她的声音平静而响亮，对光影迷离的环境置若罔闻。

        “时焱同学，未成年进入酒吧不仅违反校规更是违反法律的行为。”

        陷在沙发内的少年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两声，他两条笔直的长腿跷在茶几上，耳边的碎钻反射着霓虹灯的绯光，他双臂慵懒地左右各揽着两名衣着性感的美女，嘴角扬起，目光却相当凶恶。

        “楚烟雨，我他妈的说了，你给我滚！”

        换做其他的女同学，听到他这么说，早就吓哭了。

        楚烟雨眉宇间微微皱起，并不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是不赞同他粗鲁的言辞。

        “时焱同学，请你文明用语。”

        “我他妈的就说脏话了你怎么着？”

        “我能录下来交给校长。”楚烟雨不疾不徐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录音笔。

        这是校长特意准备的。

        果然用得上。

        “艹！”时焱从沙发上跳起来，伸手要夺楚烟雨手中的笔。

        楚烟雨飞快地将笔放回口袋，后退了一步，时焱扑了个空。

        时焱面露凶色，那双生得好看的桃花眼里燃烧着怒火：“你他妈的不把录音笔交出来，今个别想走了。”

        “我可以把录音笔给你，但是你得跟我走。”

        “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楚烟雨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眼镜，厚重的镜片后的那双眸子如同平静的水面，少年的威胁无法引起丝毫的波澜。

        她淡淡道：“沟通失败。”她抬眼瞥了穿得时髦没一点学生气息的时焱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咔擦”一声，对准他的位置拍下照片，在少年没来及反应之前，她将手机屏幕展示给时焱看。

        对话框上显示着她将刚刚拍下的照片发了出去。

        对方头像是一张自拍，一位有些年纪，但气质斐然的女士，他熟悉得很。

        是校长。

        也是他的姑妈。

        高涨的焰气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

        “时焱同学，并非我想来这种地方。”楚烟雨收回了手机，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这是校长的委托。她工作很忙，没时间一直盯着你，所以找到了我，让我来帮忙。”

        时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楚烟雨有一米六八，在同龄人里算高的，但面对站直身体的时焱时，却感受到了来自身高上的压迫感，他俯视着她，嘲弄地笑：“不亏是纪委。居然敢接这种活，你知道招惹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楚烟雨没有说话。

        她只是再次拿出了手机，在照片下面，多了一段语音。

        “时焱同学。”她道，“会说话就多说一点，我想校长女士会有耐心都听完的。”

        时焱：“……”

        他重新审视了眼前这个虽然同一个班但从未有过多交流的同学。

        关于楚烟雨他多少是知道些的。

        毕竟无论什么考试，她都能考全年级前几名，老师口中的三好学生，同学眼中的超级学霸，更是铁面无私的纪委。

        刻板到无趣的一个人。

        但是，意外的很难搞。

        难搞的纪委再度开口：“时焱同学，我建议你离开这里回学校上课。”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还有半小时就要开始晚自习了。”

        “他才不跟你走呢。”

        娇媚的声音代替时焱做了回答。

        美人伸手缠上时焱的手臂，将他拉回沙发中，画着浓妆的眼睛扫向楚烟雨。

        楚烟雨却看都没看妖娆的美人。

        她目光仍落在时焱的身上，眼眸清澈，最后问了一遍。

        “时焱同学，回去吗？”

        她并没有用强势的语气，也不是恳求的态度，只是非常普通的询问他。

        时焱没有再从沙发上站起来，身旁的美人靠着他娇笑着，竹签插了颗果盘里切好的水果喂进他的口中。

        楚烟雨知道答案了，果断地转身离开。

        踏出乌烟瘴气的环境，她深深吸了口屋外清新的口气，雨水的气味令人心旷神怡。

        楚烟雨回到了学校参与晚自习。

        直到晚自习结束，时焱的身影都未曾出现。

        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楚烟雨从没想过仅靠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够拉回不良少年。

        她打开手机翻出日历，算了算时间。

        距离申报奖学金还有两个月。

        但她愿能够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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