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喝酒一次

酒过三巡，林夏突然问了韩宇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傻。”

        韩宇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一时语塞，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还没等韩宇说点什么，林夏就自说自话起来：“看到那些文件，签名，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够笨的。”

        林夏给自己又倒了杯啤酒，好像并没有要听韩宇回答的意思，端起酒杯，喝了一半。

        “你慢点喝，啤酒也是有度数的。”

        “嗯，你放心，我不会喝多的，喝多了局面太难看。”林夏嘴上这么说着，把剩下的那半杯酒也喝掉了。

        林夏不会喝醉的，更不会在一个刚认识了一个月的男人面前喝醉，她的理智不允许她这么做。她只是突然想找个人说话，把她内心的苦水倒一倒。她不需要这个人给她什么意见，甚至不需要搭腔，她只需要这个人做一件事，倾听。这个人不会是她的爸爸妈妈，林爸林妈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她和顾梦实的婚姻，现在搞成这样，她不想让老人再跟着担心。更不会是陈思思，陈思思十几年前就看顾梦实不顺眼，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陈思思打死也不会跟顾梦实说一句话，她只会把顾梦实痛骂一顿，顺便说林夏是咎由自取。韩宇不一定是个好人选，只是刚好被林夏抓了差。韩宇了解林夏目前面对的局面，同时又算是半个陌生人，林夏认识他不过一个月，他们甚至连微信都没有，等事情结束，他们的联系方式就会变成彼此电话簿里的一串陌生数字。林夏现在是韩宇的客户，面对客户的倾诉欲望，韩宇应该能扮演好听众这个角色吧。

        “我们在一起十五年了，从二十岁开始，我的生活就只围绕着他过。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以为我很了解他，我花了十几年去了解一个人，却发现原来自己看错了。我很相信他，因为我从没想过他会骗我，他是我从学生时期就认定的人。可是原来人是会变的，又或者其实他从来没变过。”

        “有研究表明，每隔七年，人体内的细胞就会代谢一遍。也就是说，人每隔七年就会成为一个新的人。”韩宇还是搭了腔。

        “是因为钱么？应了那句老话，男人有钱就变坏。毕竟是那么大一笔钱啊。我倒宁愿他的公司没干成，后面就没这些事了。你知道为什么顾梦实的公司是开发手游的么，因为没钱做端游，呵呵。以前没钱的时候，我觉得也挺开心的。”

        “在金钱面前，人性是受到非常大的考验的，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事情。”韩宇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深沉，说完他又拿起烤盘里的一根肉串咬了起来，“跟李律师处理了不少案子，这种事情见的多了。不过说实话，顾老板绝对是朵奇葩。”

        韩宇说完这话，发现林夏正盯着他看，但他并没有半点觉得说错话的意思：“你瞪我，我也是这么说，是实话。”

        “嗯，思思说肯定有人在背后指点他，顾梦实想不了这么多。”

        “有这个可能。”

        “那你说，会不会顾梦实也是被人利用了，其实他自己没打算把事情做这么绝。”

        林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韩宇的脸，迫切的希望从韩宇的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韩宇可满足不了她。

        “林女士，你可能是真的很天真。”

        林夏眼睛里的希望黯淡下去，她其实自己也清楚，这不可能。顾梦实已经和她撕破脸了，他也许正在嘲笑林夏的愚蠢，也许正在因为林夏居然识破自己的意图懊恼，也许正在为自己的先见之明窃喜。

        “对，我知道。我跟顾梦实结婚，我爸妈和陈思思都不同意。从一开始，就没人看好我们，我偏要向他们证明是他们错了，没想到最后错的人是我。”

        “很多事情，没法说谁对谁错，是每个人为人处事的原则不一样而已。问心无愧就好了。”

        “没事，吃一堑长一智。我也没那么惨，不是还有房子和存款么。”林夏说着把手里的这杯酒喝掉，接着朝收银台那边招手，“老板，再来一瓶。”

        韩宇知道林夏想喝，但又担心她喝多。倒不是怕林夏喝多了要帮她收拾残局，而是从一进门到现在，林夏只顾着一杯接一杯的灌酒下肚，基本没怎么吃过东西，韩宇担心林夏的胃受不了。果然，新开的这瓶酒还没喝完，林夏就进入了跑厕所的阶段。好在林夏没吃什么，能吐的不多，很快就把该吐的都吐干净了。林夏从厕所回来的时候，桌子上摆着韩宇帮她叫的一杯温水。

        “怎么样，都吐干净了吧。来吧，多喝热水。”韩宇把那杯温水朝林夏推了推，示意她赶紧喝。

        除了在顾梦实老家办婚礼的那天，林夏从没喝过这么多酒，都是浅尝辄止，更是从来没有因为喝多发生呕吐事件。林夏只觉得嗓子和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烧过似的，火辣辣的疼。林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水温刚好，温热的水流过喉咙，食道，到胃里，整个身体都是暖洋洋的温度，比之前舒服了不少。以后一定不能再喝多，这种感觉太糟了，林夏暗暗的下定了决心。

        “走吧，我已经结好帐了。”韩宇说着走到林夏身边，想要扶她站起来，“感觉好点了吗？”

        林夏摆摆手，想要自己站起来：“没事，我可以的。”她撑着桌子慢慢起身，刚站起来就觉得腿有点软，想要迈开脚步还是有点难度，估计直线是走不了了。

        “别逞能了。”韩宇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的林夏，慢慢的把她扶到店门外，让她在一边等着，韩宇自己走到路边去拦车。不一会儿，韩宇打到了一辆出租车，回来扶林夏上车。司机师傅一看林夏脚下软绵绵的样子就猜到她是喝了酒，一个劲儿的摇头，不停的叮嘱韩宇看好林夏，可别让她吐在车上。

        “你看好她啊，想吐的话赶紧说，吐在车上可没法弄。一个小姑娘，怎么喝成这样。”

        “好，好。麻烦您开慢点。”

        “我没喝多，我才不是小姑娘。”林夏听见司机师傅的话，自己小声嘀咕着。

        由于林夏的声音太小，司机师傅没听见她说什么，又嘱咐了一遍韩宇，便抬起了计价表，开车上路了。韩宇坐在后座上，听见林夏嘟嘟囔囔的，倒是觉得很好笑。

        出租车开了大概十分钟，林夏就开始头晕，不知道是晕车还是醉酒，总之胃里翻江倒海，一阵一阵的冒酸气。

        “停车，我想吐。”

        “哎呦，可别吐我车上。”刚好赶上路口是红灯，出租车司机赶紧把车停在路边。

        林夏捂着嘴一把推开车门，跑到旁边便道上，对着树坑干呕起来。林夏之前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吐得七七八八了，这会儿只是觉得恶心。韩宇把林夏拉起来，扶到旁边的花池台阶上坐下。刚入秋的北京，晚上会吹起凉爽宜人的微风，林夏坐在台阶上，闭着眼睛把脸埋在膝盖里。韩宇挨着林夏坐着，拿出手机，刷着新闻打发时间。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并排坐着，除了马路上车辆驶过的声音和偶尔出现的鸣笛声，没有其他的声响。韩宇甚至觉得林夏是不是睡着了，推了推林夏的肩膀。

        “睡着啦？”

        林夏把脸从膝盖里抬起来，看着韩宇，眼神有点茫然。

        “好点了么，你这个酒量以后还是别喝了。”

        “我没喝多，就是腿有点软。”林夏还是嘴硬。

        “行，你没喝多。那能走了么，能走的话，我去打车，你在这儿等着。”韩宇刚起身准备走向路边，觉得腿被拉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林夏拉住了他的裤子。

        “我发现你现在不像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那样客气了。那会儿你总是‘您好’，‘您请坐’，现在都是‘你怎么怎么样’。没有礼貌。”

        “那你希望我以后都尊老？”

        “我肯定比你大，至少得叫声林夏姐。”

        “呵，我可没空到处认姐姐。行了，坐着别动啊，等我回来。”林夏还是低着头，把脸埋进膝盖，手上完全没有要松开韩宇裤脚的意思，“放心啊，我不会把你扔在这儿的，会回来的啊。”

        林夏叹了口气，终于决定放韩宇的裤子一马，松开了手。感觉韩宇的脚步走远了，林夏才抬起头，用迷蒙的眼睛看了眼韩宇穿着西装，背着双肩背包跑去路边打车的身影，嘟囔了一句：“哼，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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