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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006章


云玡俏皮地眨眨眼:“我知道师傅下次考什么呀!”

        和翊冷哼道:“云定就是这样的家教,教你舞弊作假?”

        云玡本是与他打趣,听得此言笑容便淡了:“非也,我考前教你温书即可,何须弄虚作假?殿下,我叫人送去的煤炭手炉,你怎么不用?”

        云玡屋里用的汲香炭,点燃后一股淡淡的兰香,若他用了,云玡定会知道。

        和翊一身劲装,单薄得要命,像是利刃般冷酷:“我不需要。”

        “德明公公身子不好,你不用也不能不许他用吧?”云玡道,他先前看到德明风湿腿疼,捡湿柴烤火,心中颇为怜惜。

        和翊被扰得烦了,骤然顿住:“我与你,他与你,有什么关系?要你瞎操心?你离我远点,我的日子倒好过些。你在人前惺惺作态,装模作样的施舍只让我恶心。”

        一字一句步步紧逼,就差上手抽云玡的脸了。

        云玡被他劈头盖脸地训斥了,心中颇有委屈,眨眨眼,没有反驳他的话,恰逢寒风进了嗓子,他扭过脸去低咳起来,白雾喷薄而起,模糊了他渗出薄红的面颊,连双眸和鼻尖都湿软起来。

        和翊隐隐有些懊悔,黑眸死死盯着他,一颗心莫名紧缩,怕他不小心咳得背过气去,然而转念一想,又不禁冷笑,这难道不是他自找的?与人无尤!

        云玡咳完了,匀了几口气,轻轻舔了舔下唇,还是那副温润的模样:“无论如何,五殿下肯来进学,我总是很高兴的。”

        和翊硬邦邦的:“还是那句话,跟你有什么关系?”

        云玡笑道:“读书使人明智。”

        和翊尖锐质问道:“你拐着弯骂我驽钝?”

        云玡捻着衣服上系着的穗子,挑眉道:“是啊,这世上少一个蠢货我便开心。”

        他这样,不似刚才那般柔弱,却让人心里像被什么搔了一下。

        和翊剑眉耸立,冷峻的脸一板,要朝他发火,云玡正要躲避,那厢太子身边的小太监远远地叫了声云小少爷,云玡扭过头去,注意力被扯开,应了一声便头也不会地跑过去了。

        他素来端方持重,极少有这样欢喜雀跃的样子。

        和翊冷冷看着他裹成毛球在雪地里打了个滑,稳着身子跑向停在路边的马车,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德明过来,将个篆刻着祥云五蝠的手炉拿来:“殿下,这是云小公子留下的。”

        和翊一手将手炉打翻在地,手炉顺着台阶咕噜咕噜滚下去,几缕白烟渗了出来。

        和翊眉眼阴沉得吓人,显然是动怒了。

        远处挂着金羽凤凰族徽的马车上伸出一只手,轻巧地拉了云玡上车。

        德明看了一眼,暗自叹了口气。

        “云玡参见太子殿下。”云玡上了马车,朝和煦行了礼。

        和煦忙拉了他坐到身边:“长生快起来,师傅说你病好了,孤要去外祖家,赶巧来看看你。”

        和煦一身金红绣袄,外罩撒花箭袖褂子,头戴金冠,手戴东珠,通身的富贵。他是中宫所出,陛下的嫡子,如今不过十七岁,便入朝监国。因自幼在云定名下受教,与云玡多有往来,所以与他特别亲厚些。

        和煦抓住云玡的手臂,由肩握到手腕处,逐一捏了:“你身上可好?”

        “好多了,只是祖母不放心,让我多歇了两日。”

        “那畜生可还招惹过你?”

        和煦口中的畜生,便是和翊,两人都是龙子,处境却大不相同。

        八年前,和翊的母妃秽乱后宫,舅舅举兵叛乱,陛下厌恶他母家,下旨灭了傅家九族,念着骨肉亲情没有要和翊的命,却将他扔到了云家教养。

        一般人并不将和翊视为皇子,任由他在外面备受磋磨,所以太子才敢张口闭口叫他畜生。

        云玡道:“五殿下待我挺好,不曾招惹过我。”

        和煦蹙眉道:“我适才见你和他在乘云阁门口,可是说了什么。”

        云玡想了想,道:“只是一起出来,没有说什么。”

        和煦沉声道:“那就好,你可别和那种低贱货色搅和在一起。”

        云玡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和煦出身高贵,自恃身份,对诸多兄弟虽不够仁和,但也极少的像这样排斥和翊,像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云玡道:“殿下,五皇子好歹是您的亲弟,凡事还当谨言慎行。”

        和煦心中不快,但见云玡色如春花,言辞恳切,一心为他着想,不免大为感动,握紧他的手道:“长生,我知道,只是我不喜欢你与他处在一起。那日他害你落水,我真恨不得要了他的命。”他又凑近了些,嗅到他身上的兰香,已是神色痴迷:“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若说心意,云玡只道是和煦当他是好友,并未想太多。饶是他聪慧异常,也不过十五岁,如何会想到风月相关?只是笑道:“云玡明白。”

        他这一笑,若熹云将出,灵秀的眼中透出丝丝媚意。

        和煦呼吸微急,正要亲吻上去,车马却忽然停下,侍卫在外面道:“爷,咱们到了。”

        和煦脸上掠过一丝狠厉,无奈地松开云玡,带他下车。

        云玡看见敕造安国府几个大字,便知道是来了和煦外祖,当朝大司马的谢文霍家中。云玡面露诧异,和煦携着他的手便是一笑:“祖母一直听说你,特意叫我带你来看看,你今日便住下,我派人给师傅送信说一声就好。”

        进了安国府,谢文霍早率领一干家眷等候在门口,见了和煦,忙叩首请安。

        “叩见太子殿下。”

        “外祖请起。”

        谢文霍起身,看见云玡肌骨莹润,气度不凡,不禁一愣:“这位是?”

        “这是云太傅的嫡子,云玡。”

        云玡见了礼,谢文霍便叫人带他们进去,吃完饭去拜见了和煦的外祖母甄氏,甄氏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把云玡当成女娃,说了许多体己话叫他好生伺候太子殿下,又从床头的匣子里拿了不少的金银首饰给他,惹得和煦噗嗤直笑。

        云玡身为男子被错认成女儿身,本是无奈,又被教了些婉转承欢之言,心中大为憋闷,只是面对老人,不便说什么。

        和煦夜里在东边的暖阁里歇下,谢文霍吩咐下人为云玡另置房屋,和煦拦了说与云玡睡一间。

        谢文霍愣住,目光在和煦云玡之间逡巡,道:“陛下,礼不可废,还是请云小公子去隔壁吧。”

        和煦大不乐意,谢文霍一再坚持,云玡见他二人气氛微妙,忽然悟出些什么,自请去了隔壁。

        “长生……”

        “陛下早些歇息吧,小人先行告退。”云玡淡笑道。

        云玡躬身退下,出了门心中忐忑不安,恨不得叫了车马径自回家。

        谢文霍苦口婆心:“殿下,云家这个孩子我素有耳闻,天资聪慧模样绝佳,只是你与他再好,也只能止步于知己之交,万万不能行差踏错,惹人非议。”

        屋内和煦负手站着,面色不虞,半晌才道:“这话孤听明白了,外祖不必再说。”

        在安国府住了两日,算是相安无事,和煦与谢文霍讨论政事,叫上了家中子弟。如今南方闹出盐铁私案,朝廷大臣私相授受,此事牵扯众多,陛下将此案交给和煦来审,不少人主张求稳,让和煦和稀泥不去管。

        和煦回来将此事对云玡说了,云玡却说该杀鸡儆猴。

        “盐铁之案积弊多年,陛下焉能不知问题根源所在?大凡这种动辄得咎的事,太子只管既查得清又查不清,抓几个重要又没那么重要的蠹虫灭了。正值北方雪灾,再下个捐钱令看他们表现,其余的待陛下示下就好。倘或太子若一味回避,只怕陛下责怪太子迎合百官,反倒失了圣心。”

        和煦听了,拊掌道:“外祖也是这样说,长生,你要我如何谢你?”

        “谢我做什么?”

        “你这样一心一意待我,我可不得谢谢你。”

        云玡听了这话,心中警铃大作,只是笑笑,却不敢接话。

        门外有人来敲门,是和煦的表弟谢梦尘,趴在门边上说要带他们去乐子。

        和煦与云玡都不常在外面,心思活络了些,如今元宵节刚过,外面想必十分热闹。加上云玡不想与和煦独处,巴不得来个人搅和搅和,就这样,一行人乘了车轿从侧门出去。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车轿停了下来。

        谢梦尘折扇轻摇,献宝似的拉着二人看去。

        只见高楼香烛缭绕,倩女红袖招,一口一个:“大爷进来瞧瞧啊~~”

        和煦脸色一僵,云玡亦是诧异。

        这家伙居然敢带他们来,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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