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特别

萧珊认识十二岁的许晔，彼时他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小少年，烦恼两个字在他的人生字典里估计是不存在的。

        虽然许晔那时的学习成绩不好，除了偏科偏得厉害的英语总是拿满分，其他科目考试只能达到及格线的水准，但他还是照样没心没肺地当着绣花枕头，懒得在那些科目上花费时间精力好好学习。

        对于自己没兴趣的课程，许晔上课时不是打瞌睡就是走神。

        老师如果批评他，他会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老实挨训，却虚心接受、坚决不改，以后照样打瞌睡照样走神。

        不用上课的时候，许晔就特别的精神，从课桌抽屉里摸出一台小型游戏机玩得不亦乐乎。

        学校禁止带游戏机来上课，但是他照带不误，只要小心一点不被老师发现就行了。而没有老师上课的自习课，属于他的游戏狂欢时间。

        当然，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的，许晔的游戏机后来还是被老师发现并没收了。

        许妈妈也因此被叫来学校配合老师一起教育儿子。

        那天，许晔和许妈妈一起走出教师办公室后，母子俩站在楼梯间有过一次谈话。

        “岛岛，妈妈不是说过嘛，玩游戏可以，但是上学时绝对不能玩，只能放学回家做完全部功课后才能玩一个小时。你为什么不听话？被你爸知道了，非揍你不可。”

        许妈妈很生气，许晔一脸乖巧状地认错：“妈妈，我知道错了，你别告诉爸爸好不好？”

        “你光会说知道错了，却不知道改，这样怎么行呢？”

        “好妈妈，我以后会听你的话，好好学习的。”

        “岛岛，你不能光嘴巴上说，你得有实际行动才行啊！不然我管不了你了，只能让你爸来管你。”

        许妈妈这么一说，许晔马上使出撒娇卖萌的全套武艺，搂着母亲的胳膊说：“亲亲好妈妈，我真的知错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你别让来爸爸来管我，我不想惹她生气。”

        许妈妈苦口婆心地劝道：“既然不想惹你爸爸生气，那就更要好好学习了。许晔，你现在是初中生不是小学生，学习方面真要抓紧了。如果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玩游戏，以后怎么考高中、考大学？你爸还希望你以后跟她一样上北大呢。”

        许晔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好，我会好好学习考北大的。”

        许家母子在楼梯间里谈话时，萧珊正好抱着一叠作业本准备去教师办公室交作业。她还在下楼梯就听到了下方传来的声音，脚步顿时为之一顿。

        听到许妈妈叫儿子“岛岛”时，萧珊暗想：这是他的小名吗？还挺特别的。

        而听到许晔冲母亲撒娇卖萌地叫着“亲亲好妈妈”时，萧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因为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如此亲密的母子关系。

        而听到许晔声称自己会“好好学习考北大”，萧珊忍不住暗中哼了一声。

        感觉这小子吹牛皮说大话的本事真不小，就凭他那个学渣成绩还想考北大，北大青鸟还差不多。

        当然，现在才初一，如果许晔真的愿意努力学习，也不是没有奋起直追的机会。

        但是萧珊并不认为许晔会珍惜这样的机会，因为他并不在乎自己的成绩好不好，更愿意在自己感兴趣的游戏上花费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和萧珊预料的一样，许晔照样在上课的时候懒懒散散打不起精神，照样在下课的时候玩游戏机玩得不亦乐乎。

        旧的被没收了，他又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台新游戏机，每天醉心于游戏世界。

        那时学校的不少男生喜欢去网吧玩游戏，但是许晔不会去。因为网吧的环境太脏，空气太差，这个娇气的小少爷受不了。

        复盘了一下自己对十二岁少年许晔的全部认知，萧珊找不到任何能让他抗拒重返少年阶段的原因。

        如果他曾经在少年时代经历过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那应该是发生在他转学离开后。

        吃完火锅，萧珊和沈晔一起穿过一条地下通道回金鼎公寓。这条地下通道和附近的地铁站连在一起，他们要从d出口走出去。

        那个出口有一个超级长的楼梯，平时可以搭自动扶梯上去，但是这天晚上自动扶梯因为检修停运了，只能靠两条腿爬上去。

        这下可就有点麻烦了！

        “萧小胖妞”两条胖乎乎的小短腿，爬楼梯时几乎要手脚并用才行。

        而“沈老爷爷”的两条老腿也很不中用，爬到一半时就腰也酸了、背也痛了、走路也没劲了。

        “一老一小”好不容易爬完楼梯后，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地坐在最高的台阶处喘了好久。

        沈晔用手轻揉起了自己酸胀疼痛的两个膝盖，萧珊见了很自然地问她：“膝盖很疼吗？”

        “嗯，爬完这个楼梯感觉膝盖都快废了。”

        “年纪大了就是这样，一爬楼梯就关节疼，还会腰酸背痛，你有没有？”

        沉默片刻后，“年纪大了”的沈晔不得不别别扭扭地点了一下头，被迫承认自己不想承认的事实。

        “有，腰酸背痛关节疼，全都占齐了。”

        “公寓楼下就有一家药店，你可以去买一盒活血舒筋的膏药贴上，会感觉舒服一点。”

        “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昨晚也买了膏药贴吗？”

        “那倒没有，昨晚这部电梯没有坏，不需要我爬楼梯把自己累得半死。只是我以前和爷爷一起生活，照顾过老人家，所以比较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沈晔欲言又止。

        他想问她为什么和爷爷一起生活而不是和父母，又觉得交浅不便言深，最终还是把这个问题咽了回去。

        陪着沈晔走进金鼎公寓楼下的那家药店时，经验丰富的萧珊直接为他挑了一盒中医传统外科膏药。

        “你就买这盒。这盒药是老牌子，药效很好，贴上很快就会见效。”

        一个药店导购员正走过来准备询问这“一老一小”要买什么，结果赶上“萧小胖妞”一副大人作派地为“沈老爷爷”挑了一盒药，感觉这小孩简直比自己还要业务熟练啊！

        “咦，小朋友，你怎么知道这盒药是老牌子药效好？”

        眼前的小胖妞看上去才四五岁大，这个年龄的小屁孩，有的没准连什么是药都还弄不清楚呢。

        萧珊随口搪塞过去：“我看了广告。”

        沈晔接过那盒膏药后，想要细看一下上面的说明，结果发现自己看不清那些蚂蚁大小的文字。

        越凑到眼前看就越看不清，拿远一点反而还稍微好一点。

        导购员留意到了这一幕，热情周到地说：“大爷，您是不是看不清啊？药店准备了几副老花镜，您可以挑一副戴上再看。”

        “沈老爷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视力下降。

        因为他现在正处于需要戴老花镜的老年模式，脸上的表情别提多一言难尽了！

        很不熟练地为自己挑选了一副度数合适的老花镜戴上后，沈晔这才总算看清楚了膏药盒上的文字说明。

        他想如果真如萧珊所说，以后身体状态还会时不时切换到老年模式的话，那他恐怕不只是要为自己买一盒膏药，还得去配上一副老花镜才行。

        老年模式为沈晔的生活带来了种种不便，而童年模式中的萧珊也同样感到很不方便。

        四五岁的小胖妞个头矮了一点，公寓里的许多基础陈设对她来说都太高了。

        譬如卫生间的洗脸池她现在够不着，想要洗脸刷牙的话，只能先搬一个东西过来充当垫脚石。

        至于冰箱上层冷藏室的东西她就更加拿不到了，想拿一瓶冰水喝，也得先找垫脚石。

        像小板凳这类东西充当垫脚石最方便，可是公寓里没有，除了沙发就只有一张跟书桌配套的电脑椅。

        电脑椅有滑轮，踩上去缺乏稳定的重心，而且高度也不合适，萧珊真爬上去站着，又比洗脸池高出一大截。

        当然，踩在椅子上拿冰箱上层的东西还是高度合适了，不过重心不稳的缺点也很明显。

        萧珊一不小心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右胳膊还在茶几一角刮了一下，刮出一道表皮破损沁出血珠的擦伤。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样的擦伤不算什么。

        但是小孩子对疼痛的忍耐力很低，“萧小胖妞”疼得差点没流下两行英雄泪，感觉好疼啊快要疼死了。

        炎热的天气里，皮肤擦伤了一定要消毒搽药，防止伤口感染。

        萧珊眼下的童年模式可不方便一个人去就医，只能再找沈晔求助。

        萧珊跑去隔壁敲门，对着来开门的沈晔展示了自己右胳膊上的伤口。

        “我受伤了，你能带我去处理一下伤口吗？”

        虽然“萧小胖妞”并不想卖惨，但是她眼下这副小胖妞的模样，天然自带一份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滤镜光环，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沈晔下意识地就点了头，“你这是怎么弄伤的？”

        萧珊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后，沈晔叹口气说：“一会儿处理完伤口后，再去给你买张小板凳。”

        “买两张吧，轮到你变小孩的时候，也会很需要这个东西的。”

        萧珊这番话是切身体会后的经验之谈，沈晔想想也是，自己还是未雨绸缪地多买一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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