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祖孙俩

金鼎公寓附近就有一家大商场。

        星期天的商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老太太版的萧珊带着小崽崽版的沈晔走在逛商场的人流大军中。

        沈晔没有合适的衣服穿，萧珊在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一件紧身款运动背心让他套上。尽管如此还是又宽又大，下摆必须剪掉一截。

        “你将就一下吧！总比你裹着这件白衬衫强。那样你根本没法走路，我这把老骨头也抱不动你。”

        沈晔也不想让萧珊抱，她要真是一个老太婆也就算了，可她骨子里还是一个年轻女孩。

        被一个女孩子抱在怀里这种事——哪怕只是想像一下都感觉超级无敌别扭了！

        最后，“沈小崽崽”只能苦着一张小脸，穿着萧珊那件被剪掉一截的女式运动背心出了门，小脚丫上套着一双自己的棉袜充当鞋子。

        一路上，“小屁孩”与众不同的着装不知引来多少人好奇又好笑的目光，回头率百分之两百。

        走进商场大门后，萧珊直接向站在门口的一位导购小姐询问：“你好，请问童装在几楼？”

        导购小姐很热情地回答道：“大妈，商场三楼是童装区，您从那边那个自动扶梯上去就行了。”

        头一回被人叫“大妈”的萧珊，就像遭受了一万点的暴击伤害，血条瞬间就没了。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满心悲愤地暗中怒吼：你大爷的，我怎么就成大妈了？人家明明还是鲜花怒放的年纪好吧！

        回答完“萧老奶奶”的问题后，导购小姐又看着她带在身边的“沈小崽崽”含笑问：“呀，好可爱的小朋友！大妈，这一定是您的孙子吧？”

        惨变“孙子”的沈晔，就像遭受了一次严重的降维打击。

        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谁是她孙子？你才是她孙子！你们全家都是她孙子！

        看着沈晔满脸“宝宝超级无敌不开心”的崩溃神色，原本满心悲愤于自己“早衰”的萧珊都忍不住想笑。

        她总算找到了一点自己变老后差可告慰的地方——孙子，本菇凉（姑娘）现在是你奶奶。

        萧珊趁机笑呵呵地占便宜，用手胡乱揉着沈晔的小脑袋瓜说：“是啊！我的小乖孙，是不是萌萌哒？”

        沈晔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徘徊在“气死了好想抽她”和“忍一忍吧你还有求于她”之间，最后当然是只能无可奈何地选择忍了！

        导购小姐点头捧场，“是的，这张圆圆的苹果脸真是太可爱了！好一个萌萌哒的小萌娃。”

        一边说，她还一边伸出一只手，想用手指轻戳一下沈晔的小脸蛋，是大人逗弄小朋友的那种逗他玩。

        沈晔当然不会允许这种非礼行为发生，小小的身体往后一仰，如躲瘟疫般躲开了那只“咸猪手”。

        然后他睁大一双黑葡萄般乌溜溜的眼睛，没好声气地瞪着导购小姐发飚。

        “我才不是什么小萌娃！我没有可爱，我一点都不可爱！”

        他用很奶的声音说着很凶的话，结果适得其反，导购小姐越发笑颜逐开了。

        “哇，大妈，他奶凶奶凶的样子真是萌翻了！”

        徒劳无功的沈晔表示心好累。

        来到三楼的童装区后，正对着自动扶梯口就是一家很大的童装专卖店，萧珊直接就领着沈晔进去了。

        一位女售货员很热情地迎上来说：“欢迎光临，大妈，您是要给孙子买衣服吧？”

        没办法，“萧老奶奶”和“沈小崽崽”的二人组合，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祖孙俩，无论如何不会联想到其他组合。

        “没错，给我孙子买衣服。”

        第二次被尊称为“大妈”，对萧珊的伤害值已经没那么高了。她苦中作乐地想：虽然变成大妈很不爽，可是给“沈孙子”当奶奶的赶脚还不错呢！

        被迫再次当“孙子”的沈晔只能暗中翻白眼：变成小孩好心塞！多个“奶奶”更心塞！

        售货员同样对“萧大妈”夸起了她的“孙子”如何如何可爱。

        一番话既有哄上帝开心的服务成份，也是实话实说了，毕竟幼童版的沈晔确实长得可爱极了。

        她同时也感到奇怪，为什么这样一个小孩子裹着一件大人的衣服，他难道没有自己的衣服可穿吗？

        萧珊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可以用来搪塞售货员。

        “我刚才带孙子在月牙湾游泳，结果他脱下来的衣服鞋子一不小心全被海浪冲走了。这不，只好临时跑来现买一套，不然就要光屁股回家了。”

        月牙湾就在滨城市区一带，是距离城市最近的海滩。还沿着海岸线修建了一条海滨风景大道，每天都有大量游客聚集在此。

        售货员深信不疑，随手取了一套白衣蓝裤水手服的童装，推荐给这对祖孙俩。

        “大妈，这套衣服您孙子穿一定好看，要不要试一下？还有这双凉鞋也可以试一下。”

        “萧大妈”用目光征求“沈孙子”的意思，沈晔点了点头说：“你把我放在试衣间就行了，我自己会穿。”

        售货员不明就里地表扬他，用大人哄小孩的夸张语气说：“哇塞，小朋友，你居然学会自己穿衣服鞋子了，好厉害呀！”

        沈晔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真心不想搭理这种“幼稚表现”的大人。

        沈晔在试衣间里自己试穿衣服时，售货员在外头继续发扬服务精神哄上帝开心。

        “大妈，您穿得很潮呢！这年头像您这么潮的老人家可不多见，看您这身衣裳就知道您的心态一定还很年轻，没准比我还要年轻。”

        售货员很会说话，哄人开心也会很抓重点。萧珊今晚绝对是整座商场最潮的“老人家”，没有之一。

        白天一整天，萧珊都在滨城的天堂岛游玩，衣着是地道的海滩度假风。

        橙色工字背心配热带风情的橙蓝印花七分裤，外搭一件荧光蓝的防晒短外套，色彩鲜亮的强烈撞色搭配让人看上去年轻又富有活力。

        萧珊现在是一个衣品很不错的女孩子。

        如果不是初中时代认识了许晔，她对服装的认知也许会和父亲萧强一样，始终停留在衣物只是用来保暖御寒的老观念。

        虽然那时候她一直各种腹诽许晔的“臭美骚包”，一副很看不上他的作派，但潜意识中，她却有意无意地向这种“臭美骚包”靠拢。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生，怎么也不愿意让自己看上去总是一副土鳖相。

        花了n年的时间，萧珊如今已经学会了怎么挑选适合自己的衣服，穿出自己独特的时尚范儿。

        不知不觉中，也成功进化为“臭美骚包”一枚。

        这套撞色风格的海滩度假装，穿在二十五岁的萧珊身上，再搭配她清秀的五官与苗条的身材，走在街头回头率超高，堪称整条街最靓的女仔。

        遭到雷劈“变身”为老奶奶后，“萧大妈”这一身装束看上去自然是潮爆了！绝对是整座商场最潮最时尚的老人家，没有之一。

        萧珊低下头看看自己一身炸街的潮服，苦笑着揉了揉鼻子说：“那是，我心态很年轻的。”

        ——到底有多年轻，就不告诉你了，反正就算说了你也不会信。

        沈晔换好衣服从试衣间里走出来了。这套童装他穿着很合身也很好看，售货员马上又开启了夸赞模式。

        “哇塞，小朋友你穿这套衣服真好看，超级无敌可爱，特别萌萌哒……”

        “别夸了，我会买的。”

        售货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晔皱着眉头冷冰冰地打断了，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浮夸风的商业吹捧。

        从事服务行业多年，售货员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高贵冷艳范儿的“小朋友”，脸上的笑容有些讪讪然。

        换上了一身合身的衣裳，沈晔就能自己走路了。

        他一副小大人的姿态在童装店里团团走了一圈，十分高效地又为自己选中了几套衣服。

        “这套，这套，还有这套，请按照我的尺码每样拿一套，全部包起来。还有这两双鞋子我也要了。”

        明明是奶萌的童音，语气却干脆利落得像一个独立惯了的大人，拿主意时没有半点犹豫，听得售货员情不自禁地发傻。

        她在童装店干了好几年，从没见过四五岁的小孩子如此笃定地为自己挑衣服鞋子，一口气就挑了三四套。

        售货员下意识地看了萧珊一眼，毕竟这位老太太才是付款结账的主儿，她会允许年幼不懂事的孙子这样大采购吗？

        这家童装店的衣服都要几百块一套，这几套衣服鞋子加起来，就算打完折也要四位数，上了岁数的老人家一般都舍不得这么花钱。

        “萧大妈”正十分投入地倚着收银台玩手游。

        站姿有点吊儿郎当没正形，嘴里还咬着一根棒棒糖，看上去比一副小大人状的“沈孙子”要幼稚多了。

        棒棒糖是童装专卖店的，收银台上摆了一大盒，免费提供给前来光顾的小客人们。

        萧珊正好感觉饿了，就随手拿上一根塞进嘴里补充能量。

        沈晔已经明确告诉售货员自己要买哪几套衣服，可是她却没有按照他的吩咐进行包装，一双眼睛斜斜瞟向了萧珊那边。

        显然，“小崽崽”自作主张的话，在售货员那里不被认可，必须要“老奶奶”点头才行。

        沈晔无可奈何地走到沉迷于手游的萧珊身边，用力拽了一下这位“网瘾老年”的衣角求关注。

        低下头看见那张圆嘟嘟红扑扑满是婴儿肥的苹果脸时，“萧大妈”一边吃着糖一边很自然地问他。

        “你也想吃糖吗？有草莓味、柠檬味和葡萄味三种，你要哪种？”

        沈晔仰起一张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小脸蛋，双眉紧蹙地回了她一个“你现在是老人家不是小孩子能不能别这么幼稚”的批评表情。

        站在一旁的售货员看得有种微微的精神错乱感。

        这祖孙俩是咋回事呢？怎么感觉奶奶看上去挺幼稚，孙子却要比她老成十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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