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佣兵团的夜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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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敲定正事，宋乐水就不由分说的把他拽出去，钓鱼野餐享受休闲生活，怕他不同意，还特意搬出员工福利说事。
“放松有助于身心健康，跟着你我迟早得心脏病。”
萧启被拉去了湖边，陪了他玩了一会，就走到树荫下躺倒，完全没有要参与的意思。
对宋乐水来说钓鱼野餐是娱乐，但对他则是在野外生存的日常，真要休息，不如让他呆在营地休息睡觉。
风吹过山地，树枝随着风来回摇动，阳光在草地投下斑驳的影子，萧启用手遮住眼睛，光线仍执拗的透过皮肉的缝隙，为手指勾勒了一圈暖橘色的光晕。
他又想起了维德的问题：“复仇成功后，你想做什么？”
萧启其实有答案，可惜这个梦想已经随着研究所的毁灭消逝了，从那天起，他与世界之间凭空出现了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他虽然还活着，却丧失了对正常情绪的感知力，成为一具为了复仇而生存的傀儡。
加西亚爷爷问他和一群十几岁的少年，以后想做什么？那时他的回答是吟游诗人，这个回答和未来的机械师、科学家、农场主的衬托下显得格格不入，惹得一阵哄笑。
“为什么？”加西亚爷爷问。
因为他曾作过一个梦，梦中人是这样对他说的：“如果能当甩手掌柜，我大概会去当吟游诗人。”
“我会拥有一座开满玫瑰花的偏僻小院子，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外游荡，去很多地方，结识有趣的人，看不同的风景。等到恶劣的天气寸步难行时，我会回到小院子，将亲眼见证的故事编织成诗，让梦传播到更远的角落。”
萧启至今没有体验过梦中人所说的生活，但从梦中人怀念的口吻，让他也向往拥有那样的一座小院子。
萧启没有如愿成为吟游诗人，他成为了一位‘游商’，为了各个委托游走于废墟和怪物之间，别说玫瑰花园，他连固定的居所都没有。
他的身边总是太过危险，会威胁到周围无辜的人。
他取下维德别在胸章旁的野蔷薇，一夜过去，花瓣沿着折痕显出脏污的颜色，成为一朵干瘪腐败的尸体，令人不悦。
萧启把花放在草地上，等待微生物的分解，让它回归泥土中去。
在这个生存成为奢望的年代，梦和鲜花都太过脆弱了。
萧启起身，看向挽起裤腿和少年们捉鱼的宋乐水，悄悄地离开了。
他顺着风送来的花香，走到一处墓地，顾珏正独自坐在崭新的墓碑前喝闷酒。
她已经醉了，连眼角都透着一层粉色，她抬头望向自己，好似有什么话想说。
萧启挨着她盘腿坐下，等待她主动开口。
“我将他们当做朋友，可在外出任务总有回不来的一天，没有人能永远的幸运下去。”顾珏停下，分他一瓶村民自酿的果酒，“就比如他，出任务前的愿望是，拿到更多贡献，为家里翻新老房子。”
“现在他家拥有盖新房子的钱，却失去了重要的亲人。”
死亡是废土的常事，小佣兵能够魂归故里，免遭怪物啃食已是幸运。
比如萧启从研究所带出的那群弟弟妹妹，他只能通过头绳玩偶之类零碎的遗物奠念，居所不定，让他的亲人们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
萧启明白她的感受，这也是他不常把宋乐水带在身边的原因，还暗中为跟随他的员工留了一条退路。
“想离开这颗星球吗？”
顾珏听到他看似轻描淡写的问句，放下酒瓶：“如果不是狂犬从不说无意义的废话，我一定会把这句话当做玩笑白日梦。”
“你想怎么做？”她挺直腰背，坐姿端正。
“诺亚城。”
就目前已知的信息，只有诺亚城仍保留战争前的科技，拥有通向其他星系的飞船。
顾珏却摇头否定了：“诺亚城不会欢迎异能者的。”
短暂的寂静过后，她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没有任何势力可以永久存在。”萧启从来不会相信一个势力登顶的组织，真的如同旁人所说的那样良善，如果只有一种声音存在，那个声音一定是谎言。
顾珏将脸埋在膝盖：“萧启，你是真够疯的。”
他不置可否。
萧启下意识认为他们不会在佣兵团停留太久，该加紧准备补给。
回到临时居所，屋外晾晒了一整排洗干净的衣服毛毯，维德从毛毯后探出脑袋打招呼：“休息的怎样？”
他嗯了一声充当回应。
一上午的时间，维德已经把他们的衣物洗好，连门口停放的飞行器内都收纳的整整齐齐，添置了一些在他看来累赘的锅碗瓢盆，甚至连驾驶位的靠背都多了一个毛线靠枕。
望着生活气息拉满的飞行器，他突然不是很想进去。
发现萧启盯着他，维德停下研墨，解释道：“在加工香料，宋乐水说得对，总是用营养剂对付，都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萧启向来不爱管这些琐事，也就随他去了。
萧启在脑中关于维德的贵族少爷标签旁打了个问号，新增贵族家男仆的注释。
如果能直接读取他脑内的数据，维德的相关标签大概是：[高价值的古董]√、[工具人]√、[复仇的筹码]√、[科学家]x、[疯子]√、[中二病]√√√、[共犯]？、[贵族少爷]？、[男仆]√
萧启把电台移到高处，联络负责物资情报的员工江瑜之。
“亲爱的，自从上次拒绝告白，还把我揍了一顿，已经过去多久了？”江瑜之的声音从耳麦传来。
萧启没理他的油嘴滑舌：“帮我查一下有关于维德、诺亚城相关的情报。”
“不追查蔷薇誓约了？”
“嗯，重点在于维德，如果可以，再查查在战争时代，他具体负责什么工作。”对于顾珏的警告，萧启说完全不在意是假的。
“乐水和我提起过他，唉，他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在意。”耳麦传来低沉的嗤笑，“你可是连我的来历都没有深究。”
“想听我自爆身份吗？”
“不想。”萧启的回答十分简短。
上次他说想的时候，江瑜之缠着他说了一大堆情话。对话绕来绕去，所谓的有效信息全靠他猜测，让萧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反手就把他揍了一顿。
“太让人伤心了，希望下次联络是接受我的真情告白，而不是使唤我去查情报。”江瑜之故作伤心。
“萧启，答应我，可以吗？”
他冷着一张脸，啪嗒一声挂掉了通讯，想了想又重新打过去。
“你答应了？你答应了？”江瑜之欢快的声音在他耳边跳舞。
“不，从第三研究所得到了一批枪械物资和科技产品，你把他们俩带上，过来接应。”
江瑜之总能找到合适的兑换渠道，换来他最需要的稀缺货物，如果不是这样，这人早就被他一脚踢出队伍。
啪嗒，趁江瑜之例行告白前，萧启火速切断通讯，如果可以，他连电台都想砸了。
他回到居所，用毛巾来回擦耳朵。
“怎么了？”维德疑惑道。
“耳朵脏了。”萧启的耳朵都搓红了，“还有，换一台新的电台。”
这次从研究所带出的物资极为丰盛，又狠狠的打击了和佣兵团敌对的猎人公会，只闹一天当然不够，顾珏下令，篝火晚宴连开三天。
天刚擦黑，大睡了一天的佣兵们纷纷活了过来，围在广场等待狂欢。
谁也不知道自己明天还能不能活着，及时行乐是最划算的生活方式。
萧启对狂欢没有兴趣，但玛丽婶婶的炖菜确实不错，他还想再尝尝。
突然，村口的瞭望塔传来鸣笛声。
“敌袭！有敌袭——打着猎人的标志！”
顾珏蹭的一下站起，完全没有要醉的模样，佣兵们放下手中的酒和食物，端着枪往哨岗的方向赶去。
维德叫住了她：“不用，是冲我们来的，我们走。”
宋乐水用便携电脑调取消息：“猎人公会下达s级悬赏令，祸星萧启盗取诺亚城宝物，造成基地损毁，是废土未来的敌人，凡是活捉萧启的个人或组织，均可获得十个定居诺亚城的资格。”
“据悉，有人目击到祸星最后与不死鸟顾珏同行，望各位周知。”
顾珏猛地拍桌子，燃起的火焰点燃了杯中的酒水。
“我跟你们走。”她这样说。
一句话让所有人纷纷注视着她。
顾珏向着佣兵团的队员们高声宣布：“从今日起，丹鸟佣兵团团长交接给我妹妹顾玥，还请诸位多加照拂。”
顾玥从人群中跑出，拽住顾珏的手：“姐，太危险了，不要去。”
顾珏摇头。
“那就带上我，我要跟着姐姐。”
顾珏利用妹妹对她的信任，借着拥抱的姿势，一记手刀将她打晕。
危机当头，没有给他们留出离别的时间。
飞行器浮空，萧启伸手拉着顾珏跳上来，离开村落。
从空中俯瞰，据点的篝火像一缕微弱的火苗，在黑暗的大地上即将熄灭。
宋乐水负责驾驶飞行器，他回头看向萧启：“萧总，我们去哪儿？”
“去清溪镇，和江瑜之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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