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屋内灯光被调成些许昏暗的暖黄色，最亮的是木桌面上柔光牛奶白长条台灯，灯下钱笑伏案写数学题，旁边整齐叠放着教辅书。

        已经半夜十一点，有一道竞赛题实在吃不透，她思考得有些疲倦，想着周五朱老师的数学竞赛讲座，打算问问朱老师，便收起了试题。钱笑的床是宝石蓝色的，风格简约，有小丑鱼轮廓条纹图案。床头亮着一盏圆圆的星空灯，散发着微弱又安详的光芒。

        钱笑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她想起白天的事情，坐在床沿，打开手机，发现了路宽的微信申请，一只在阳光下笑容明媚的金毛，这次备注了路宽。

        钱笑手指悬在通过的绿色按钮下，久久没有按下去。她想着，白天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路宽已经很努力的表达道歉。

        可是，又想到他把微信号给了别人，心中又是一顿别扭，她怕别人会看到自己的过往，尤其是那张即使闹掰，却也舍不得删除的朋友圈合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钱笑开始变得孤僻起来。她不想添加不熟悉人的微信号，不想再朋友圈里分享她的生活，也不主动去窥探别人的生活。她把自己变成了一座孤岛，遥遥望着岸上的人来人往。虽然有时会孤独，渴望彼岸上行人的关注，可最后还是选择自我放逐。

        渐渐地，钱笑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开始因为怕被人嘲讽孤僻而开始抵触别人的接近，并畏惧别人查看道自己的世界。

        她层层把自己包裹起来，真得好怕别人的伤害。

        可是总有那么一个例外，他一个小太阳似的，招人喜爱，还会在别人针对她的时候，主动帮她说话。所以在他要微信时候，她虽犹豫却没拒绝。

        无关男女感情，只是喜欢并且向往他那样的人，可是现实又给了她重重一击，叫她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加个微信是家常便饭，她不是的，她讨厌别人看到自己的过去。或许她不应该以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人，可是，他太好了，使得钱笑忍不住严格要求起来。

        而后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在痛苦和纠结中拉扯，她思考了半个小时，最后，她加上路宽微信，心想明天就和他和解吧。至于沈青，毕竟同学，这时候删除大家脸上都过不去，想了想，还是对沈青设置了朋友圈权限。

        可有时候吧，命运就差那么一点时差。

        路宽早早来到学校抄沈青作业。沈青被迫也起了大早，有些困顿。把买好的豆浆包子放路宽桌上，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会儿，没事别烦我！”一头栽到桌子上，很快进入浅睡状态。

        路宽手上笔头快要飞起，因为生物钟早了半小时而气压低沉，越写越是郁闷。他搞不明白，钱笑那人怎么就这死心眼，他都那么低声下气了，结果还是被爱答不理。

        俗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路宽就是这么一个人，奋笔疾书半小时后，终于作业赶完了。愤愤地咬了口包子，吊着吸管，眉宇间丧丧的。

        想着自己昨天已经求了她好久，再主动求和好，岂不是和舔狗似的。但是自己不主动和她和好，就得每天早起抄沈青的，就很不爽。舔，还是不舔，这是一个问题。

        他沉思之际，韩嫣然到了，见到他俩还挺惊讶，“你俩来这么早？”

        路宽点头，“来抄作业。”

        韩嫣然疑惑道：“这么勤奋？昨天晚上怎么不抄。”说完开始喊沈青，她要进去。

        “怎么抄？”

        “叫他把答案拍照发你啊！”

        路宽这才恍然，这不，自己就犯傻了嘛。

        然后转头搭上睡得迷糊的沈青，“以后不用来这么早了。晚上作业写完拍照发我。”

        沈青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

        路宽又对韩嫣然竖起大拇指，“一语惊醒梦中人，原来高手竟在我身边，妙啊！”他顿时扬眉吐气，算了，钱笑不原谅他就不原谅吧，反正作业票找好了，无所谓。

        正这么想着，就见韩嫣然嘲他后方笑了笑，露出了小虎牙，招手打招呼，“早啊，钱笑。”路宽转头，见钱笑愣了愣，而后会之以问好。

        钱笑走到路宽跟前，正犹豫着是要怎么和他开口。路宽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率先让步，叫她进座位。

        钱笑感觉一盆凉水浇下来，透彻心扉。她敏感得察觉到，路宽生气了。她睁着眼睛，脑海里不断重复着这话，很机械地坐到座位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后接下来的几节课，应证了她敏锐的猜测。路宽一直在若无其事的和沈青玩笑。钱笑不想失去他这个同桌，舔着脸想和他说话，却被他冰冷的眼神逼退。路宽不知，好不容易探出头的蜗牛，就这么被逼回壳子里，又封闭自己许久。

        路宽当然听得到钱笑想主动和他说话的哼唧声，但是他也生气了，心想谁还不是个小公举，不过只要钱笑肯说一句好话哄他，他就愿意和她重归于好。

        怕错过她道歉机会，路宽课间一直保持清醒。他等啊等啊，直到窗外的阳光把他的侧脸从白皙照到金黄，他才晓得自己的一腔期盼喂了狗。

        钱笑知道他生气了，可是开始就是他的错，凭什么他还生气了。钱笑也是倔强，遇强则强，愣是和他对着生气。

        两人就这么干愣着，非得等到对方先开口，可不就是一天的沉默。

        在这紧绷的气压下，回了家，钱笑第一件事就是删除了路宽好友，发誓再也不理他了。

        路宽回到家，打开微信才发现钱笑通过好友申请的消息，一看时间，昨晚十一点半。

        淦，为了抄作业，他昨晚睡早了。

        他思索片刻，删删减减，终于打下一行字：明天作业借我抄抄。

        深呼吸一口气，想着算了算了，没面子就没面子吧，点击发送。

        然后红色的感叹号昭示着血淋淋的事实：钱笑又把他拉黑了！

        路宽怒不可遏，气得一拳头砸在床垫上，艹啊。

        就因为这么一点点时差，两人关系从此到了对彼此视若不见，置若罔闻的地步，跌落到冰点。

        这种僵硬的学校生活很快过去，终于迎来周五。

        周五四点二十就可以离校了，但是下午四点半到六点，朱老师有个竞赛的讲座，所以钱笑去听了。

        讲座内容有三部分，一是高联是什么和意义，二是对今年竞赛内容分析和对竞赛问题进行讲解，这一部分花费时间最长，三是预告一下君兰新一届cmo数学班的建立。

        “这次高联初赛算是一个冬令营选拔，到时候明年3月份会进行国家队选拔，而我们这边也会不断对你们进行特训，冬令营之前，每周上五次，时间是七到八点半。”

        有男生问，冬令营之后呢。

        朱闻彦笑了笑，有些坏心思的挑衅道：“等你有本事通过了，自然知道。”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热烈。钱笑听到身后几个女孩子小声讨论着朱老师的声音，比如朱老师笑得好帅，像个斯文败类很带感之类的话。

        然后就有两个高一届的学生给他发报名表格，做个简单统计。

        收钱笑表格的是个女孩子，她看见钱笑的名字，打量着看了她一眼，“原来你就是钱笑啊！字写得不错呀！”

        “你认识我吗？”钱笑问道。

        女孩子还要说些什么，就被另一个男孩子催了，“你倒是快点呀！”

        “催命鬼呀，”女孩子不耐烦回复，转头对着钱笑爽朗一笑，“我叫李悯，期待和你冬令营后见哦！”

        因为要整理一些笔记，钱笑是最后出教室的，抬头瞧见张源站在窗边，显然是等候许久。

        “我们谈谈吧，钱笑。”张源开口道。

        在彼此对视良久后，钱笑无声叹气，“你想怎么谈谈呢？”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学校旁边很受欢迎的一家面馆。

        不多时，两份色彩鲜艳的番茄牛肉面上桌了，隐约冒着白色雾气。

        两人都没有动手，就这么静坐着。

        钱笑先动了勺子，小口喝了番茄汤，这次她选择了自己喜欢的食物。

        张源看着她，一脸严肃，“我那天不对，不该说你的。”他的语气有些低沉，“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为什么你就和我忽然形同陌路起来。我很难受。”

        看他消极的样子，钱笑垂下眼眸，觉得嘴里的番茄汤够酸的。

        张源盯着她看，小心翼翼道：“我们能不能重归于好。”

        静默片刻，钱笑抬起头，她终于能够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眸，不过也只是在请他抉择的时候，“我还是那个问题，你的回答呢？”

        张源反问道：“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话已经都被赵明雨说了，她不知道如何再开口，只能故作强硬道：“不能。”

        张源仰天长叹一口气，“没有别的选择吗？”

        钱笑嘴角扬成微笑的弧度，站起身，对他说，“过去的时间，无法找回。我先走了。”

        钱笑结了自己的账，走出这家面馆，她看到吃面的学生说说笑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呢？

        满身疲惫地回到家中，阿姨在厨房忙活，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上楼回了自己卧室。

        将自己扔到床上，泪水汇涌成泉，很快枕巾湿了一大片。

        果然，自己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个。

        那就这样吧，不过三年，很快就过去，上了大学或许就能逃开他们吧。不过也可以更快一点，假如自己能够拿下走保送名额的话，可以缩短一下这个年限。她乱七杂八地想着。

        晚饭做好后，阿姨敲她门喊她吃饭。她看着精致的晚餐，桌边空无一人，意识到，爸爸又不会回来准点吃饭了。

        吃完饭后，就回了屋子，埋头进数学题内，苦练起来。

        或许上帝关上一扇门的时候，真得会打开一扇窗吧。虽然她被所有人抛弃，但是她至少还可以遨游在题海里面，久而久之，数学成了她的陪伴着，或者说是避风港，只要能沉浸下去，似乎能忘记一切孤独和烦恼。

        钱之玉很晚才回到家中，阿姨给他热了饭菜。吃着饭，想起隔壁的亮光，问道：“隔壁搬来的邻居有拜访过吗？姓什么，做什么的。”

        阿姨坐在客厅里，在手机上玩打麻将，闻声摇头：“不晓得，只见过一个孩子，高中生的样子，穿着和钱笑一样的校服，应该是同一所学校的。”

        钱之玉点点头，“阿姨，这两天做点好吃的，给孩子补补。”

        “那多加两道黄豆炖猪蹄，红烧鲤鱼好的哇。”

        钱之玉笑着说好，“再加份汤，冰糖雪梨或者银耳莲子汤吧，最近气候要干燥起来了，我嗓子也不舒服起来，润润肺腑。这两晚我事情不多，都在家办公的。”

        阿姨笑着说是，又问道：“钱先生怎么想着给孩子做好吃的啦！”

        钱之玉道：“班主任和我说，孩子最近要进行一项数学竞赛，她蛮重视的，怕她消耗太大，给她补补身体。”

        钱笑很讨厌父亲询问自己学校的事情，所以钱之玉都是私下向班主任打听。

        钱笑一般不会主动和阿姨聊天，所以钱之玉不担心钱笑知道自己时刻关注着她学校的情况，引起她的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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