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规

姬冰花在窗前站着，感受了会儿徐徐吹来的晚风。没过一会儿，关奇带着两个大汉过来。

        看到关奇过来，姬冰花没有很惊讶。安排两个大汉把楚留香抬到了书房的床榻上，对关奇道：“你跟我出来。”

        几个人都没多嘴，听从命令开始做事。堂堂楚香帅成名后，又体验了回冰凌花的小心眼，但还有心情遗憾不是之前看到的温柔侍女抬他。

        姓姬的商人果然''狡猾’''冷血’，不分男女。

        两个糙汉子把人放在床榻上，完成任务退出屋内关门离开。屋外的关奇听见响声，看了眼身后书房紧闭的门，道：“那个人是楚留香？”

        姬冰花走下院内台阶，道：“你认识？”

        “跑江湖的谁没听说过‘踏月留香’的楚香帅。只是我的身份还不够这位去认识。”两人走到院里的石桌石凳处坐下。仆人们很快清场。关奇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壶酒斟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放在姬冰花面前。

        姬冰花低头看，酒水里一轮圆月在夜色中高挂。她碰了碰杯壁，清冷的银光晃动荡起涟漪照的人微微刺眼。

        “主子想说的事是他。”关奇道。

        姬冰花道：“以前送我龟壳的人的那两个年轻人里就有他。”

        “这事倒是巧了。”关奇听说过这事但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他来姬冰花身边时姬家已经被姬冰花接手了。

        “你帮我准备一份礼物。”

        “给楚留香？”今日来的人里不清楚缘由的只有这一位。

        姬冰花道：“嗯。”

        关奇饮酒遮掩心思，原来是因为楚留香，才不计较他还在这里不去送信的事。他思索下建议道：“主子是要谢楚留香？你之前说过谢人要还人以所需。楚留香可有缺的？若无，不如等他有需要再说。”

        以楚留香的身份名气，他们此时送些东西不仅刻意还容易惹人误会。

        姬冰花道：“是赔礼。”

        关奇想到刚躺在地上的楚留香道：“……好。”

        看在关奇用心回答的份上，姬冰花多解释了句。“恩情已经还了。”赔礼是为了刚才她解释报恩而出手的事。“普通人际交往而已。”

        关奇边喝酒边道：“明明从不关心人际交往。”话音低混在酒里说的含糊不清。

        “你说什么？”

        “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关奇放下杯子笑道。

        “在金府。”姬冰花道。她简单说了金府花厅发生的事，叙述中隐去了给自己下药一环。

        “以往不都是一码归一码。先抓了再论？”关奇奇道：“这楚留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姬冰花是一个做事外力很难撼动的人。这样的人大都有自己的一套是非标准。今天放任楚留香偷白玉美人，这事鲜少见。

        何况谁被暗算了都不能心平气和的接受赔礼，怎么会想到用一份普通礼物解决，赔礼还是挑衅？关奇对她报恩成功的结局信，过程就有点不大确信。

        “确实很特殊。”楚留香的身份没有人比姬冰花自己更清楚。抓起来不仅伤不了他，总还会扯出自身的污点或者隐秘。“你们以后也离他远点。其他人你能抓，楚留香需慎重。”

        关奇道：“有什么区别？”

        “主角和配角的区别。”

        关奇被自己的酒水呛到，咳嗽着道：“据说，咳咳，天下姑娘看见楚留香，咳咳都会喜欢他。咳！你不会……咳。”

        姬冰花想没想就说道：“你想太多了。需要我提醒你，他现在就手无缚鸡之力的躺在我的书房吗？”

        关奇见她看眼书房，咳的更猛，忙喝了口酒压下去。用手示意自己知道不用说的太深入。

        心里却道可惜。姬冰花没有，至少目前是没有这个意思。不过她对楚留香的态度不一般，那件事或许能开口了。

        姬冰花道：“谈正事。”

        咳！关奇清清嗓子道：“主子和楚留香应该没过节。”

        姬冰花道：“没有。”

        “以楚留香在江湖的地位，能交朋友是好事。没必要算的这么清，有人情才好交集。主子和官府常走的近，因此不喜盗帅能理解，可寻常人的品格大多都不及他的半分。”

        姬冰花诧异看向他没说话。不是不懂关奇的意思，而是想不通他为什么把话题一直往这个方向带。

        或许她平日里察觉到有危险会不自觉想与危险源头划清干系，习惯性让自己多一条退路。这次又不注意把这种潜意识带入了？姬冰花反思道：“我没说他不好。你还是说说要送他什么？”

        “钱、名、权、色。钱和名楚香帅都有。他本人又不重权势。只有‘色’，他虽红颜知己众多，但男人谁会嫌女人多。”

        “你让我送他女人？”

        “主子，其实可以自荐枕席。”

        姬冰花道：“……”

        “……”铺垫了这许多，终于把话引到要说的方向，关奇也坐到离姬冰花最远的地方。

        姬冰花发现他的动作，道：“姑婆找过你了？”

        “主子英明。”聪明人懂得点到为止。

        姬冰花的姑婆，姬家唯一的长辈。也就是那位想给姬冰花招婿入赘的长辈。姬冰花嘴唇紧闭，脸上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表情。

        姬家的家规中有一条。

        凡继承家业者，未生育一子前不得与第二人有情感牵扯。姬家长辈怕小辈心意不专生出事端，总希望尽早生育继承人。姬姑婆更甚。由于姬家至今女子总出多情者，反观男子多专情易从一而终。她常常让人多注意姬冰花对哪个男子有好感尽量撮合。

        不止找了关奇，还有过方玉和其他人。

        姬冰花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他们各种方式开头的进言，中间三观不知道破碎了多少次。

        明白了关奇的意图，姬冰花并没见尴尬。“你可真用心。”以往这些人纠缠不休的套路已经熟悉，她不准备敷衍，道：“楚留香和那么多女人都有过露水情缘，你听说过他有孩子吗？”

        姬冰花结尾仰起的声音让关奇多年习武的身体起了鸡皮疙瘩。直觉告诉他，她接下来开口的话会不太礼貌，却没想到竟是釜底抽薪。

        “你是说楚留香”关奇吐字有些结巴。“不……”

        “不想要孩子！”姬冰花道：“我总不能上赶着找他生孩子？”

        把这口气缓上来，关奇道：“那的确不能找他。”他握拳放在嘴边清嗓掩饰震惊，细想了想还真是没有人。停了下又重复句，“确实不行。”

        一而再再而三的话让姬冰花意识到他话里面的偏差，冷下来脸道：“你在想什么。”

        关奇摇头，表情诚实如之前的话不是他说的。“我在想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楚香帅。我这就去找找看有什么合适的。”比如鹿茸，枸杞。

        “不急。”姬冰花道：“坐下。”

        关奇定在原地，抬起的屁股又慢慢落回去。

        “那些我给你的信送完了再说。”

        “主子。那不耽搁了你道歉。”地址那么远送完不得一两个月。关奇认错极快，端起面前早就倒好酒递出。“我错了，可你不都听她的。”这个她是姬冰花的姑婆。

        姬冰花接过来浅尝一点发现是甜酒，脸色缓和和关奇喝完这一杯。“你说你是我的人。”

        “嗯？”关奇不曾移开对姬冰花的注视。

        “可你得罪我两次。这酒算我原谅你一次，还有一次。太阳升起前你没去送信，就留在北京城里不用跟我走了。”

        这话说的十分绝对。关奇想除了打听尘护卫，帮姬姑婆做事，还有不服从命令。今晚做的过分的事可不止两次。既然知道讨好无用，不能免罚也要赢点好印象。关奇起身应下。“是。”。

        姬冰花目送关奇的背影果断离开，心里的火气渐渐消去，拿过石桌上的酒壶自饮自酌。

        至于关奇去找到仆人，等对方去给他拿信匣子时，他在回廊来回走着，心里仍在斟酌这事。

        姬冰花性子向来冷淡，给侯爷府找九龙杯已经是撞刀口了。这次明知道以姬家的身份根本沾不着楚留香，怎么会为了这个专门赔礼。

        真的……不是看上了。

        第二天中午，方玉给姬冰花送来一封来自江南的家书。

        闻到卧室里淡淡的酒香，方玉笑道：“家主，昨晚心情很好。”

        姬冰花揉揉有些晕疼的脑袋，问道：“谁的？”

        昨晚姬冰花在院子里坐着喝完了关奇的酒，再回书房里面已经没人了。床榻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多谢’两个字。

        那时觉得十年没见的两个人倒是谁都没跟谁客气。

        方玉回答道：“老夫人的信。”老夫人就是姬冰花的姑婆。

        姬冰花按太阳穴的力道重了些，道：“你看完告诉我。”

        方玉熟练的拆开火漆封的信口，拿出两页信纸快速浏览一遍，最后说了三个字：“回江南。”

        姬冰花道：“姑婆要待在老宅？”

        方玉道：“没有，老夫人人现在在济南。她找不到家主就把信送去老宅了。”她翻开信纸最后看了下，“因为中间耽搁了时间，离老夫人的最后期限还有十天，家主最好走水路。”

        姬冰花动动食指。方玉见状转身去倒了碗牛奶熬米汤端过来。她接过来皱着眉头喝完，“你觉得是什么事。”

        方玉拿过空碗，柔声道：“我觉得是正事，不然老夫人不会回老宅。”

        姬冰花点头，道：“你找人去备船，今天就走。”

        方玉道：“嗯。”准备离开。

        “等等！”姬冰花叫住她道：“小尘那边通知她转道回老宅。”

        方玉应下。

        下午申时左右，外面的主事派人来告诉方玉一切安排妥当。船上除了水手就是姬冰花来时带着的人。几箱地方特产和一些账目的手抄本跟着姬冰花一起，被抬上了船。

        北京城到江南，沿着京杭大运河速度快的话六七天就能到。姬冰花下了船休息一晚上，天明就坐马车回了姬家老宅。

        江南这块，姬家是数一数二的大地主。前朝的时候姬家本是做布匹生意的，后来战乱损失了诸多人口，慢慢收拢了生意。当时的姬家主眼光毒辣，趁着新朝廷建立没多久到处是无主荒地，就买了许多回来。姬家也变成了大地主。

        姬姑婆曾说过，姬家主这样做不仅很快和新朝廷搭上了关系，也让家族后代无能者不至于饿死。最次者如姬冰花父亲不上进之流可以去收田租。

        姬冰花倒认为姬家主是想休养生息。毕竟能留下‘死了很多人’这样的话，一定不是死的一个二个。

        到了老宅门口，看到这座有三百年历史沉淀的房屋，一群人赶路焦躁的情绪都被安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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