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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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时央迈入大四的那年，郭院士带领的“蓝鹰计划”也进入了全面攻坚的阶段。
那半年，时央瞒着邓景默默准备着考研，泡在图书馆里面一遍又一遍地背着政治题目，池之周忙于实验与试飞，实验室的朝日与夕阳与他为伴。
白天他们各自努力，只有夜晚属于彼此。
考研结果出来的当天，一场早有预兆的战争终于在时央的摊牌中爆发。
“被本校录取？！”邓景把考研录取通知书一把拍在茶几上，太过用力的力道把时清越紫砂壶里面的茶水震了出来，漂浮的茶叶洒在成绩单旁。
“对，我要在本校读研。”时央毫不畏惧，直面迎上邓景锋利的目光。
“时央你听妈妈说，你的托福和gmat成绩这么高，美国更好的翻译学院会很快给你发offer的，到时候咱们直接把b大这边拒了去美国。”邓景摸着她的头，低声哄着她。
时央偏了头避开她的手掌，固执地抿抿唇，眼里闪着倔强的光，声音里有些哀求，“妈，我不想去美国。从小到大都是你替我做了所有的决定，不管是上兴趣班还是读大学选专业，我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这一次，我想自己做决定……可以吗？”
邓景的眼神锋利得似鹰隼，直直地盯着她片刻，“时央，妈妈也是为了你的未来，美国的学校更好，你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
时央悲凄地摇摇头，眼里渗出了几滴泪，固执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几天你不要出门了，等着美国那边的offer。”邓景不欲与她多说，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妈，美国那边不会给我发offer了，我没有申请。”时央再开口时，声音已是沙哑无比，充满了疲惫。
“你说什么？！”邓景往前走的步伐骤然停住，回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时央握着成绩单，垂着头，轻轻说道，“所以我只有这条路了。”
邓景快步走到她面前，食指戳在她的额头上，“时央，你可真长本事了，不仅学会先斩后奏，还学会骗人了！”
“妈，我都要22岁了，难道一辈子都要活在你们的羽翼之下吗？我难道就不配有自己的想法吗？”时央悲从中来，把成绩单一扔，站起身来，梗着脖子和邓景对峙。
邓景有片刻的哑然，最后还是选择忽视时央脸上的悲哀，狠心地说道：“美国你非去不可，我会给你申请秋季入学，b大这事儿你就别想了。”
白底色盖着红戳的成绩单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飘到了沙发下面。
时央木然地看着邓景，突然跑了出去，甩门时发出震天巨响。
池之周做完一组实验，晚上十一点回到家里的时候，按开墙壁上的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小姑娘穿着一件单薄的紫色毛衣，蜷缩着侧躺在沙发上，脸上还有清晰的泪痕，下齿紧紧地咬住下唇，轻轻发颤，嘴里还发出不安的呓语。
池之周放下包，揉了揉僵硬酸疼的肩膀，弯下腰把时央轻轻抱回了卧室。
在接触到床面的一刻，时央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池之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池之周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单薄的t恤，躺在她身边，轻轻地将她搂到怀里，抚摸着她的头。
“愿意说说吗？”
初春的天气尚泛着寒意，时央贴近池之周的手臂下意识的寻找温暖，她张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片刻后才轻声说道——
“我或许还是要去美国念书。”
池之周抚着她的头发，引导着她，“为什么不想去美国？”
“你可以说我没出息，但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待三年，况且b大的翻译也很好，为什么一定要出国？”时央不情不愿地撇撇嘴。
池之周手依然漫不经心地抚在她的头发上，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未来想做什么？”
时央手捏了捏被角，扬起眸子看他，眼里似有闪耀的星河，“外交部翻译司。”
池之周倒是有些意外，时央专业很拔尖，但是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自己闷头努力，很少跟他谈理想谈抱负。
“那b大会更有竞争力一点，外交部校招更倾向于国内学校的研究生。”
“可是我妈非要让我去美国。”时央垂下眼眸，突然变得失落。
池之周突然低笑一声，“b大都给你发录取通知书了，还怕什么呢。”
时央抬眼望他，他唇角勾起，笑得肆意，似乎他生来就是这样，恣意耀眼却又洒脱不羁，世间所有的困难在他看来都不算困难，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池之周心里想的是——
未来丈母娘虽然有些霸道不讲道理，但是给他十个胆儿，他也不敢怂恿时央跟未来丈母娘对着干。
有句古话说得好，一物降一物。
既然硬来走不通，那便换条路子就是，殊途同归。
时央睡着之后，池之周给郭守方发了条微信，郭守方应该还在看文献没有睡觉，很快就回复了。
郭守方：【你小子是为了时丫头吧？】
池之周：【我也不瞒您老，就直说了，是。】
郭守方：【有你小子这句话，这事儿我帮了。】
池之周：【谢师父。】
郭守方：【你小子，我可没两年就退休了，争取在退休前喝上你俩的喜酒啊。】
池之周在黑暗里无声地笑了，舌尖抵在右脸上，心里蓦地一痒。
快了。
等她毕业那天。
池之周：【您老就安心等着吧。】
翌日，郭守方家里。
时清越敲开门，看到门后站的是池之周，愣了一下。
“叔叔快请进。”
时清越接过池之周递过来的拖鞋，换上，走进屋内。
“老时，邓景怎么没有跟你一块儿？”
“她今天学校有事情，来不了。”
东方集团的那个项目已经进入到了攻坚的深水期，时清越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晚，连续几个晚上都是睡在隔壁次卧，自然没有感受到邓景和时央之间微妙的氛围。
饭桌上，专业话题聊了半天，池之周又陪着时清越和郭守方喝了不少白酒，把他们哄开心了。
郭守方冲池之周挤挤眼睛，然后拿起酒杯跟时清越碰杯，“老时，我可听之周说了，你家时丫头争气，被b大录取了。”
时清越端着白酒杯的手愣在半空，半晌都没有动作。
“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郭守方也跟着放下酒杯，诧异地看他。
“没听这丫头说啊？小池，她跟你说的？”时清越感觉不妙，转头看着池之周问道。
“叔叔，时央昨天才拿到的成绩单，是被b大的翻译专业录取了。”
时清越放下酒杯，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准是这母女俩意见不合，吵得不可开交。
时清越轻叹一口气：“到底是我这个父亲失职了啊。”
吃完饭之后，池之周送时清越回家，在车上。
“小池啊，关于去哪里读研，我知道央央和她妈妈意见一直没有达成统一。她跟你讲过吧？”
池之周单手打着方向盘，沉吟片刻，说道：“略微知道一些。”
时清越手捏了捏眉心，半试探地问道：“你怎么看？”
“叔叔你知道时央的理想吗？”
听到这个问题，时清越有些意外，沉默良久，才说道：“时央这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我们给她计划的事情她都会完成得非常漂亮。”
说完这句话，时清越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正是因为时央太听话，他们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感受，更不曾与她谈论理想。
他时清越有自己的无人机理想，邓景也有对英美文学的热忱，可是时央的理想呢？
池之周接着说道：“她也从没有跟我聊过她的理想，直到昨天她才告诉我，她想考外交部翻译司。说实话，我听到的时候也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她乖巧听话，可是她更聪明优秀，她应该站在她的理想里闪闪发光。”
“美国纵然是很好，可是b大也不差，作为外交部对口的专业院校，b大甚至更有优势。”
“小池，叔叔问你，你是怎么想的？”时清越锐利的眼神射向池之周。
车正好到了时央的小区，池之周不慌不乱地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
车顶的灯暗了下来，池之周的视线不躲不闪，从容不迫地迎上时清越的。
“叔叔，那我跟您说句心里话。美国纵然很好，可是我不放心时央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呆三年。她聪明优秀，但是抛开这些，她在我心里依然还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子。”
时清越笑了声，用力地拍了拍池之周的肩膀。
这一拍让池之周心里有了谱，接下来的话也顺理成章。
“叔叔，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事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还是想先听听您的意思。”
“哦？”时清越疑惑地抬眉。
“实验室现在项目进展得很顺利，有几家研究所也向我抛了橄榄枝。我——”
“想在时央毕业那天向她求婚。”
霎时间，车厢内静谧无声，唯有呼吸声。池之周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此时此刻手心却难得地捏了几滴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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