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楔子

周一，b市。

        清明刚过，阴雨绵绵的天气依然不眠不休，阴沉的天空灰蒙蒙一片。除了街道两侧槐树枝头新抽的几抹嫩芽，丝毫让人瞧不出半分春天的味道。

        略带凉意的细雨就着斜风刮到时央穿着光洁丝袜的小腿上，留下不轻不淡的几抹印子，而她无暇顾及，撑着一把伞，脚下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疾步匆匆地跑向地铁站。

        九点一刻，写字楼的电梯人满为患，排了三轮，时央终于挤进了电梯。把包扔在座位上，时央走进茶水间泡了一杯热咖啡，捧着往位置上走，手心的温度终于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时姐，早啊！”大四的实习生小童热情洋溢地冲她打招呼。

        她弯了弯嘴角道了声早，低头开始整理昨天的笔译合同。

        她回国三月有余，现在在时代翻译任职，这家公司算得上翻译机构中的翘楚了。

        因为有翻译界哈佛之称的美国蒙特雷高级翻译学院学历背景和联合国口译的工作经历加持，她在刚入职就拿到了英语高级翻译的职位，仅次于首席翻译官。

        就因为这事儿，她入职之初就在这家公司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背后的窃窃私语一直不断。

        而卫生间永远是女人的八卦圣地，舆论漩涡的最中心。

        “联合国口译？别逗了，联合国那是能随便去的地儿吗？”

        “可她还是蒙特雷高翻院毕业的！蒙特雷诶！”

        “蒙特雷又怎么样？长得一副狐媚样，谁知道是靠什么上位的呢？”

        “……”

        正当几人讨论的正热烈的时候，身后的隔间门“啪”的一声被猝不及防地被推开。

        时央是一米六五的标准身高，脚下踩着一双高跟鞋，整个人足有一米七高。短发齐肩，她的五官其实长得偏幼态甜美，但是上挑的眼线压住了盈盈圆眼，再配上丝绒质地的正红色唇色，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动人、高不可攀。

        她居高临下地斜睨三人一眼，清冷又孤傲，不置一词，抿唇一笑，从三个人的中间穿了过去，走到洗手池旁安静地洗手。

        刚刚还在大放厥词的三个人，莫名哑了声，愣愣地看着她洗完手走出门。

        回到位置上，时央捧着手里的咖啡边喝，边看手机里的bbews，这是她学习语言长期养成的习惯。

        桌面突然被轻叩两声，时央放下手机抬起头，是老刘。

        老刘是这家公司的经理，人送外号聪明“绝顶”，他原来也是英翻专业毕业的，现在翻译业务已经是生疏得不行了，但是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

        “来我办公室一趟。”他不苟言笑，语气严肃。

        办公室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许多人纷纷侧目，目光里充满探究与好奇。

        “时央啊，明天原定由你去的东方集团的谈判会议改成秦悠去了。明天你去我们的新客户十一科技公司。”老刘手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鼠标玩电脑自带的扫雷玩得不亦乐乎，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哦，对了，十一科技也是做无人机的。”

        “哦行，刘总。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老刘举起托在下巴上的手，不耐地摆摆，示意她赶紧走。

        时央无所谓地耸耸肩，换人这种事情很正常，更何况跟自己换的人是秦悠，大老板加塞进来的人。

        拼关系是无论在哪里都行得通的职场潜规则，而且这事儿对自己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翻什么不是翻。

        时央刚走出老刘的办公室，一抬眼就看到了杵在自己位置旁的人，穿着一袭红裙，把玲珑有致的身材修饰得完美。

        “把专业资料给我一下。”秦悠张口就来。

        时央心里失笑，秦大小姐你可以更明目张胆一点。

        “不好意思，资料只有一份，明天有场会我也要用。”时央上含笑，眼睛眨了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饱含歉意。

        时央的声音无可奈何，拒绝却又有理有据，周围打探的目光也越来越多，秦悠暗自咬牙，瞪了时央一眼，扭头就走。

        记完最后一个术语，时央从书桌前抬头，小院儿里的槐树叶片上一滴雨水恰好滴落在窗棂上。

        她莫名想起今天晚上和同事小童吃饭时，小童对自己异地恋的男友一通抱怨，末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岔开话题笑嘻嘻地问她，时央姐你长得这么美，男朋友也一定是个大帅哥吧？

        她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游离。

        曾经有过一个男朋友，旁人都说帅到惨绝人寰，可她却始终觉得他身上那种看似玩世不恭，实际却认真果敢的劲儿最迷人。

        他当时是真宠她，爱到骨血里。可是当初爱得有多热烈，分开的时候就有多决绝。

        时央摇摇脑袋，甩到这些无厘头的思绪，打开网页，搜索十一科技的简介，是个初创企业，专注于无人机研发，才成立两三年而已，规模不大，默记了几遍公司信息，便合上电脑去洗澡了。

        次日，十一科技。

        这次谈判会议的负责人是熊经理，大名熊雄，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跟名字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时央不禁莞尔。

        “时翻译您好。本来以前这种谈判都是由我们老大自己出马的，但是这段时间他在杭州出差回不来，所以只能拜托您了。”熊经理与她握手，礼貌有加。

        “不客气，这是我的分内之责。”

        今天这场会议是跟美国一家公司之间关于“飞鸟30”的销售谈判，这家公司想拿到30的在美国的代理权。

        得益于昨天晚上做的功课，时央知道飞鸟属于消费级无人机，主要用于航拍、跟拍。

        随着会议谈话的进行，时央才知道十一科技在无人机领域是多么厉害，飞鸟的航拍飞控技术处于全球最领先水平，连美国的巨头在这个方面都难以企及。

        因此拿到代理权，一定是一项稳赚不赔的生意。

        但是谈判过程中老美却不满足于买断代理权，进一步提出了要再出两千万美金买断飞鸟的核心飞控技术。

        此话一出，熊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对于初创企业来说，两千万其实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可是核心飞控技术是十一科技的立身之本，卖掉这张王牌无异于卖掉整个公司。

        双方僵持不下，谈判濒临破灭之际，会议室的门被猝然推开。

        时央下意识地抬头，只一眼，她周身都僵住了。

        不是没有想过会在b市遇见他，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那人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衣黑裤子，因为身材挺拔、肩背宽阔平直，普通的衣服也被他穿出了气质清冷的味道。他的头发好像剪短了一些，面部轮廓线条清晰流畅，下颚角分明，眉眼间泛着没有任何情绪的冷淡。

        时央慌忙别开视线，低下头看着面前的资料。

        “sorry，i''mlate……”

        依旧是圆润纯熟的美音，致歉的语气也恰到好处，不卑不亢，获得了老美的欣然谅解。

        池之周侧头询问了熊雄几句，了解了谈判的焦点，垂眼沉思片刻，便抬起了头与熊雄耳语几句，又笑着和老美攀谈起来。

        他说出的话却让时央大感震惊，他竟然应允了将飞鸟的技术卖给老美。

        刚刚一直僵持不下，不能达成一致的条款，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他拍板决定了。

        池之周一来，根本就不需要她这个翻译了。时央低着头聆听双方的谈判，他的声音和从前没有多大变化，磁性又清冽。

        恍惚间，她又想到了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窝在沙发上，他将她半搂在怀里，勾着她的一缕头发，清越的声音响起，“时央，以后就是我家的央央。”

        她的反应和回答如今已经几不可闻，但他略带痞气的笑容里认真的目光却深深印在她心里，历久弥新。

        后半场的谈判在池之周与老美的谈笑风声中结束，老美在得知了他本科是在斯坦福念的之后，还兴致昂扬地邀请他再去加州玩一趟。

        时央收拾好东西，一刻都不敢耽搁，往外走。

        送完客户的池之周正偏头和熊雄说话，“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在世景订个包厢，今晚上好好庆祝一下。”

        看到迎面而来的时央，熊雄喜笑颜开，“时小姐，今晚一块儿去参加我们的庆功宴吧。你说呢，老大？”

        被称作老大的那人穿着笔挺的衬衣西裤，脚下的步履不停，五官比从前更加硬朗，一双漆黑的眼睛平静无波，没有看她一眼。

        那句“随意”，在错身而过的瞬间被窗外的一阵风送到她的耳边。

        熊雄听不真切，她却听得分明。

        冷淡与疏离，已是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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