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蓝色海港（七）

“没有客人。”

        布鲁茜顶着憨笑表情的史莱克头套孤独地坐在黑诊所内，戳戳手机上的系统光球，“博士，能看广告获取客流量奖励吗？”

        “……没有广告。”

        “游戏都没有投资商金主爸爸吗”，布鲁茜无聊到用手指按住光球在屏幕上拖动甩来甩去，“那有营业模拟器之类的，点击发传单招揽客人吗？”

        “插件仅为辅助功能，游戏主要游玩模式为角色扮演探索剧情类，请玩家自行自由探索游戏。”

        布鲁茜叹了口气，“虽然不用缴房租水电，但挣不到钱就等同于亏本，还亏我出钱修了天窗和手术床……”，她望向黑洞洞的窗外，坐落在贫民窟里的诊所周围看不见几点灯光，灯和电在这里是奢侈品，说不定医疗保健也被划为了奢侈品。

        “假设这里npc行为逻辑完全仿人，让我分析一下诊所门可罗雀的原因”，她十指交叉，抵着下颌，“黑诊所的服务对象是无法去正规医院的伤病人士，要么是不合法，要么是没有钱。昨夜的风波至少会引起那个圈子里的一些注意，他们会暂时观望诊所有没有本事在这块地上立起来，所以那些势力下的人不会来做生意。而没钱去正规医院的人，本就没钱负担医疗费用，在家等死都不会来求医……除非我把价格压到他们能接受的地步，几乎免费……但我不是来做慈善的，真照那样定价，累死都攒不够需要的数目。”

        “所以诊所面对的客户群体完全被限制住了啊”，她叹息着，手向上摸了摸粗糙的头套表面，暗自思索游戏有没有自己制造顾客的玩法。

        一名小女孩出现在门口，怯生生地敲了下门，打断了布鲁茜的危险想法。

        “医生，我想买点退烧药。”

        “……”，布鲁茜眼神扫过女孩明显不合身的补丁衣服，蓬乱的红发笨手笨脚束在一起，和紧张兮兮的表情，“你有钱吗？”

        小女孩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薄薄一叠小面额纸钞，“我有这些。”

        “不够”，布鲁茜很直白说了实话。

        小女孩慌乱地又往上加了几枚硬币，“我只剩这些了，这已经够我们生活一个星期了，还不够买药吗？”，她从布鲁茜的无言中读到了答案，双手交握，乞求道，“求你了，医生，我弟弟烧得太厉害了！”

        布鲁茜默默盯着女孩的一举一动，在女孩看过来时视线往旁边避开，“我这里是黑诊所，接待不能去正规医院治疗的伤患，价格当然更贵些，不支持爱心义诊。谁告诉你来我这买药？”

        “附近的叔叔阿姨都说这里还能照常营业，是间有本事的诊所，医生很厉害。然后有位阿姨说我可以找你来买药，只要多求一求，医生会答应的。”

        “……”

        让一个小孩来测试疑似有背景的黑诊所的态度，这片贫民区里住的人也是会算计。一旦开了低价卖药给小女孩的先河，不长眼的苍蝇就会紧叮蛋壳的缝隙。

        于是布鲁茜告诉小女孩，“你的钱不够，我不能卖给你。不，别求，乞求什么时候都是最没用的”，【温和的好人】标签闪烁着，她用平和的语气提出另一种交易方式，“你需要退烧药，如果你能给出我需要的东西，我可以和你交换。”

        女孩握了握拳头，小步跑出诊所，险些撞上正往诊所来的一群黑衣男人，好在个子小能灵活躲开，一溜烟跑远了。布鲁茜站在门口，一脚踩在门槛上，冷静地瞅这一群一看就隶属于某个帮派的壮年男性。

        “有事还是找事？”

        “来看诊的”，领头的男人赶紧硬扯出个别扭的笑，“怀特老大介绍我们来的，我们昨晚和人打架，都带了点伤，来看看。”

        当然，他没有说他们就是昨晚包围诊所被夜翼敲倒的那群人。

        布鲁茜也不在意患者的私事，让一群人乌泱泱涌进诊所，打开医疗模拟器开始检查治疗，无脑拖动道具操作的同时看起了小地图。

        变成绿色的杰克怀特圆点同样能在地图上展开视野扫描周围的npc，是比主视角更小的圆形视野，衡定在小地图左上角。他早已离开警局回了家，与两个黄点始终保持几乎重叠的距离，然后以较快、大概率乘坐载具的移速，他那一块区域的地图背景动了起来，晃得布鲁茜有点眼花，但小地图很贴心地为每一条街道都标上了名称，甚至还有小绿点与主角色相距距离的实时显示。

        看来是傍晚和怀特的谈话吓到他了，一边派人来布鲁茜这照顾生意，送钱讨好，又顺带监视布鲁茜动向，另一边赶紧带家人离开已经暴露的住址，想摆脱布鲁茜的威胁控制。

        npc的反应真的好智能啊，欺上瞒下的小心思、对家人的紧张爱意都能模拟表现出来。

        布鲁茜在内心感叹几句，把注意力放回手头的治疗上。

        这群倒霉蛋的伤势、淤伤大小、骨折部位都差不多，像出自同一人之手，动手习惯一样所以留下的伤痕都一样。而且这人下手很凶，从骨折伤来看，没有二次伤害，也就是说第一击便力度大到打断骨头，是个粗暴角色。

        笃笃——

        布鲁茜循声抬头望去，只看见空荡荡的天窗，而夜翼已经转道从窗户翻了进来，蹲在窗台上打招呼：“嘿，你的天窗已经修好……”

        比布鲁茜更快回应夜翼的是接受治疗的男人们，有人在拔枪，有人顺手拿起诊所的摆件家具，夜翼反应更快，抽出卡里棍就先放倒企图拔枪的几个，把枪踢到无人的墙角，然后灵活周旋在拿着趁手道具攻击他的几人之间，正要反击——

        “停下！”

        拿着剪刀纱布站在房间中央的布鲁茜浑身裹挟着压抑的怒气，体型仿佛隐隐涨大，绿意蔓上裸露的手臂，又很快消散。她拿剪刀指指拿着诊所家具的那几个，“给我把东西放回原处，弄坏了拿你们来赔”，又移动剪刀指向夜翼，“诊所内禁止打斗喧闹，再砸坏东西就别想再要回抵押物”，她突然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夜翼拿着的两根崭新卡里棍上，“这是装备刷新了？”

        “这是旧的备用的”，夜翼友好地笑笑，扫视一圈房间里没什么威胁、已经被布鲁茜喝住的几人，把卡里棍收回背板卡槽，站在离布鲁茜更近的位置，观察她恢复白皙的手臂皮肤，“你刚才是要变绿了吗？”

        布鲁茜想到自己被系统卡bug卡出来的绿血机制，没太在意，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如果游戏自由度和npc智能度都这么高的话，也许她的信息来源不止限于自主送情报的解说型npc杰克怀特。

        她盯着夜翼，问：“你知道奥克吗？”

        夜翼又看了眼周围正在扶同伴的帮派成员，“你确定要在这里谈？”

        “也对，我的病人们好像都不太欢迎你”，布鲁茜想了想这个时间点还在营业的场所，“我们去酒吧坐坐？”

        “我还穿着制服戴着面具呢。”

        “我想酒吧应该不歧视紧身衣，而且你们风格挺统一的。”

        “……这个话题过不去了吗？”

        “问问给你设计制服的美工吧，过审都不好过”，布鲁茜将目光从污染视线的马赛克上挪走，在倒霉蛋们捡枪前抢先收走手枪声称“没收”，同时示意夜翼去诊所外聊。

        然而等两人出门，还没说上几句，之前找过来买药的小女孩就抱着一小块布包裹跑来，满怀期待又自知希望微弱地向布鲁茜展开包裹——一只缺了尾巴的玻璃小熊，和几颗镭射纸包装的水晶糖。

        “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我的小熊，和我弟弟给我的糖果。”

        夜翼看见布鲁茜没什么迟疑地蹲下，认真打量审踱着小女孩给出的廉价物，几息过后，才伸手拿起无尾小熊，“我想我会需要这只小熊，糖果你自己留着吧，我去给你拿药。”

        布鲁茜转身又进了诊所，夜翼回头望了眼，掏出两只棒棒糖递给小女孩。

        “一只给你，一只给你弟弟，他会喜欢棒棒糖吗？”

        小女孩不怕夜翼，“当然，他可喜欢糖了，但他更喜欢我，他把挣到的糖果都给了我。”

        “看得出来你们关系很好”，布鲁茜拿着退烧药出来，交给小女孩，“知道退烧药的用法用量吗，是这样……然后，要是你以后有了足够买退烧药的钱，可以把小熊赎回去，在此之前我会好好保管它”，嘱托一遍后，她顺口问了一句，“你知道奥克吗？”

        “不是奥克，是浩克”，小女孩更正。

        夜翼警觉探头，“为什么？”

        “因为我弟弟就这么喊。他一定是把脑袋烧糊涂了，才会只说这个词，我听他重复了好多遍，就是浩克。”

        是任务相关npc。

        布鲁茜对小女孩的在意程度瞬间又提一级，而一旁的夜翼脸色却不太好看，紧接着追问：

        “你弟弟只是发烧吗？”

        “他摸起来很烫，只有发烧的人才会烫。”

        布鲁茜拦了一下夜翼，她蹲下与小女孩保持平视，“他除了发烫，还有什么别的异常吗？我担心他可能不止是发烧。”

        “我不知道，他最近总是不肯下床，我们没有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摸到了他的脸，很烫很硬。然后，他一直很生气地在喊浩克……他生了很重的病吗？”

        “我不确定，我得去现场看看”，布鲁茜看看夜翼，又看回小女孩，“你介意带我们去看你弟弟吗，你知道，我是个医生，总不能放着患者不管，这次出诊算你免费。”

        她在面具下抿了抿嘴，咽下泛到喉间的胃液。

        【恭喜玩家成功组建第一只队伍（临时）】

        【解锁组队玩法，队伍内无法相互攻击】

        【夜翼】【组队中】

        【他似乎从小女孩的描述中发现了异样，对此很在意，决定与你一同前往】

        【旺达·姜戈·马克西莫夫】【组队中】

        【和弟弟相依为命，不记得流浪前的生活，因为很担心弟弟，同意带你们去看望生病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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