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凄风苦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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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馆】
宁款款撩开珠帘,看见眼前这精致小阁上挂着一牌匾,而这牌匾上又用金粉上书“玲珑馆”三字。
她顿时大觉稀奇。
在她还未来到未来之时,便有了这个地方,而且作用也与如今一样,都是用于招待仙门使者,而她身为藏玉仙府的内门弟子,又是府主嫡传,自然来过这地方……说起来,她与她那几个至交好友,便是在这儿相识的。
“娘娘,昆仑使者白逐之便暂时在这儿下榻。”阮微倒茶的手一顿,而后道,“这白逐之乃是昆仑圣主的嫡传弟子,与那商移玉一同长大,下官听闻,这二人曾有过婚约。”
“曾有过婚约?”宁款款奇道,“那便是曾退过婚了?”既然退过婚,那关系必然是不好,为何还要来为这商移玉奔忙。
“是。”阮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像是想起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这商移玉心仪帝座……非君不嫁,白仙使拗不过她,便只得退婚。”
“心仪帝座?”好家伙,居然还是情敌?!
“娘娘稍等,下官且去命人通传白仙使。”阮微欠身。
宁款款颔首。
“……”
“昆仑白逐之,见过圣后娘娘。”来人一身红衣,唇红齿白,肩宽腰窄,气度不凡。
他却并未进入这华丽车撵,而是站在不远处,隔着珠帘,行了一礼。
“圣后娘娘是来与白某说墨濯大人之事的罢。”他直起身子,不卑不亢,“墨濯大人杀死我昆仑圣女一事,证据确凿——娘娘若是想要以权压人,我昆仑也不是吃醋的。”
言罢,他又到,“白某已说过许多次,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娘娘若还是为此而来,那还是请回罢。”
“本宫此番来。”宁款款顿了顿,收回了正要撩开帘子的手,“是想瞧一瞧阿姊杀害圣女的证据。”
“娘娘不是早就看过了么。”白逐之冷笑,“不过也无妨,当时在大殿之上,娘娘离得远,没看清,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既然娘娘想看,那白某便遂了娘娘的意。”言罢,他一挥袖,一道白色光幕凭空出现。
月下,雪山。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了满地,月光撒下,投射下一片惨白的光。
一人自画面里由远及近。
“踏踏。”
这人停下了脚步。只见来人穿着一身月白色宫装,容颜殊丽,身形窈窕,正是宁墨濯。
她手中拿着一把剑,而那所谓的昆仑圣女跌坐在地上,衣衫褴褛,发丝凌乱,她蜷缩在雪地里,吓得瑟瑟发抖。
这位圣女天生丽质,是个美人胚子——在这样狼狈的情形之下,居然还能有如此楚楚可怜的姿态,平白叫人心疼。
宁墨濯冷笑一声,“贱人,装着这副模样给谁看呢,真是恶心。”
“难道……难道你又又又是什么好人不成。”商移玉打着哆嗦,虽害怕得浑身发抖,却仍旧要逞口舌之快,“装得一副温婉贤淑,表面上是慈悲为怀善良温柔的宁氏家主,私下里却做尽了恶事……今日你杀了我,必有报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宁墨濯闻言,却是大笑,“报应,什么报应!我看今日是你的报应!”
“当年你联合惊尘那贱人残害我血亲的时候,怎么不说善恶终有报?”宁墨濯柔柔一笑,“还是说……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什么昆仑圣女,我看是娼妓还差不多吧……勾引他人的夫婿不说,还妄想母仪天下,不要脸的贱人。”
“谁也别想动摇娘娘的圣后之位……”宁墨濯眼神一狠,而后剑光一闪,一道血液撒在了雪地上,星星点点,如红梅一般。
宁墨濯面色不变,轻声道,“商移玉啊商移玉,怪就怪你,有了那不该有的念头。”
“……”
白逐之一拂袖,画面随即消失,他冷笑,“娘娘可看清楚了?”
宁款款沉吟片刻,“是引魄珠记录下了这些事。”
引魄珠,是一件上古时期的法宝,在那时,各宗门下的嫡传弟子会在冠礼上将此物嵌在背后,若是这种下引魄珠的弟子身死,其死前情景便会自动浮现在其亲近之人的神识之中。
白逐之颔首。
“好罢。”宁款款叹息,“既然如此,那你可以与我说说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么。”
“无非便是些情情爱爱的玩意儿。”白逐之笑了笑,“我门下圣女恋慕帝座,禀了圣主后便执意要与之成亲,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圣主素来宠爱圣女,便要逼迫帝座遣散后宫。”
“可谁知帝座不肯,以死相逼,而令姐为了保住娘娘的地位,便谋划着杀了我门下圣女。”
“依我所见,我门下圣女所为虽然不对,却也罪不至死,令姐修炼邪术,不分青红皂白便杀人……可谓是罪无可恕。”
“既是圣女,那必然修为高深,为何会如此轻易地被杀。”宁款款转而道,“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敢肯定,白逐之有隐瞒——先不说那不知是谁的惊尘,阿姊那句“残害我血亲”可是大有深意。
“诶,娘娘这张嘴可真是颠倒了黑白。”白逐之笑出声来,意味深长,“为何会如此轻易……娘娘应当去问问令姐啊。”
可阿姊温柔良善,是断不会做这等事情的。
她张了张口,刚要将这话说出来,却忽而顿住了——百年已过,人都是会变的,况且这记录下的片段不似作伪。
她转而道,“……我知道了。”
“宁墨濯必须死。”白逐之道,“其他的我们昆仑不管,我们只要她死,这就是我昆仑的底线。”
“当然了,若是娘娘执意要赦免宁墨濯,那我昆仑便只好请出昆吾剑来主持公道了。”
罢了。
宁款款闭眼,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白仙使且回罢——阮微,摆驾赤练司。”
“是。”阮微摆了摆手,微笑,“此番便多谢白仙使解惑了。”
白逐之冷笑,“这算什么解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白仙使,请吧。”阮微依旧是那一副笑容。
“不好了大人,圣后娘娘持印上我司砸场子来了——”
庭院之中,花叶扶疏,遮天蔽日,长信宫灯里的烛火发出昏暗的光,而那树影交叠,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如同一道道狰狞的鬼影。
因为大阵的存在,赤练司中常年黑夜,从未有过白昼。
素迦弥睁开眼,眼底一片淡漠,好似这世间一切都无法在她眼底扬起波澜。
“哦?是么。”她站起身来,脚腕上的铃铛“叮叮”作响,缓缓开口,“圣后印?”
“不不不不不不是圣后印——是帝君令啊大人!”这个穿着黑衣,带着鬼面具的侍者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定是为那墨濯女史一事来的……大人……”
“噤声。”她淡漠地开口,像是此事与自己毫无干系,“开阵,请娘娘进来罢。”
赤练司乃是重地,有温良帝主殷见雪亲自画下的阵法作为护山大阵,常人若不持印而上,便不得进入。
巨大的黑影落在地上,扬起一大片尘土,拉车的凤凰仰天长啸,过了许久,尘土方才散去。
奢华而又精致的车撵这才显露人前。
片刻后,阮微自车上下来,为宁款款拉开珠帘,低眉敛目,恭敬至极。
赤练司众弟子这才看见了这位传闻中“狠辣深沉,只手遮天”的圣后娘娘。
只见她穿华服,戴金冠,着绣履,额间一道圣莲印,面若寒冰,狠厉傲慢。
“微臣素迦弥,拜见圣后娘娘。”素迦弥行了一礼,面无表情,“想必娘娘是为墨濯大人之事而来——若真是如此,且随微臣来。”
“不过。”素迦弥道,“若是娘娘想要将墨濯女史救走……”
她森然一笑,“微臣这赤练司的上房可侯着娘娘。”
宁款款倒没注意她说了些什么,只是悄悄地打量着这个衣着奇怪的女子。
在她的印象中,国师,不论男女,都是那种穿着素白色的广袖宽袍,衣袂翩翩而且仙气飘飘的道者。
可这个名为“素迦弥”的国师,与她的想象大相径庭不说,与道界的风格也颇为不一样。
这人穿着一身样式奇怪的黑色袍子,袍角上绣着狰狞的虫蛇,裸露出来的肌肤上绘着鲜红色的诡异纹路,她的皮肤不是正常人的那种白,而是死尸一般的惨白。
一道黑色的绸布蒙住眼睛,脚腕上戴着两串银制铃铛,腰间还缠着一串红色丝线,不知是法器还是装饰品。
不像个道修,倒像个邪修。
宁款款思量着,莫非百年过后,道修竟然与邪修和平共处了?
她跟着素迦弥向前走,阮微却不赞同似的皱了皱眉头,“……娘娘!”
“嗯?”宁款款回过神来,看见阮微,这才急忙道,“你且先留在这儿,本宫去去就来。”
“……是。”闻言,阮微也只好应声,停在了原地。
“……”
面前是一道漆黑的大门,此门很是简朴,半分花纹也无,宁款款却皱眉——一股很浓烈的血腥气自里边传来。
“请吧,圣后娘娘。”素迦弥极古怪地一笑,而后推开了这扇门,“墨濯女史在最尽头的那间,娘娘有圣莲印,直接进去便可,微臣尚有事务,便先失陪了。”
言罢,便有黑色青烟一闪——人影消失了。
宁款款皱着眉踏了进去。
刚一踏进门槛,她便被那浓烈的血腥味熏了个底朝天,一时间面色大变,这便要往回走,然而“轰隆”的一声,门关上了。
宁款款: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这该死的大门在整我。
无路可退了,她只好叹息一声,顺着灯光往前走。
血腥味越来越浓,她不禁捂住鼻子,正当她彻底受不了要呕吐时,面前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幕。
她顺着光幕走进去,待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这……这是人间炼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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