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对古代女子而言，能让一个身份不低的男人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绝对称得上是一件了不起的征服。

        然而，季嬴并没有这个意识。

        前世十八年二十一世纪的生活给季嬴留下的印记太重了，甚至连季嬴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被那十八年的生活影响的有多深。

        说出来可能有人不信，但事实如此。哪怕再怎么自诩漠视人命，季嬴从未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一条人命，她洁白如玉的双手一直干干净净。

        在今生的整整十八年里，她做过最恶毒的事情莫过于见死不救，例如百越之战时那些死在白亦非手上的无辜少女。

        见死不救是错吗？是，也不是。

        季嬴有把秦国打造成比历史上更好、更强的国家的野心，但也早做好了终究功亏一篑，甚至是鸟尽弓藏的准备。

        季嬴的目光横跨千年。这个世上真正懂得她所思所想，理解她所行所为的人并非一个都没有，只是很少，很少。

        她在笑，她在闹，可她一直都是孤独的。

        季嬴对自己最深的保护在于只要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她的内心永远都只是前世那个只有十八岁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不想成长，不愿长大。

        亲自洗手作羹汤这件事情哪怕是闹到最后白亦非依旧没有妥协，但季嬴也不失望。

        那只是一道突如其来的心血来潮，要是能成功最好不过，可倘若要是失败了也无所谓，反正于她而言没什么损失。这只是一件小事，她不在乎。

        季嬴晚膳用的其实是厨房专门为白亦非准备的，但白亦非没有说，她也乐得假装什么不知道。

        正经主子就是不一样，放下手里的调羹，季嬴擦了擦嘴巴，味道比她的饭食强多了。

        吃饱喝足之后，季嬴把头靠在白亦非的肩膀上轻声的哼着歌，歌声轻柔，曲调委婉凄怨，虽然全程只有一个“啦”字，但天涯歌女就是有本事只用一个字就唱出千万种滋味。

        仙剑三，永远的神！

        扭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女人，白亦非张了张嘴，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对两个人之间感情的斤两白亦非心知肚明的很。

        自己贪恋季嬴艳冠群芳的皮相，贪图她秦国公主的权位，看似悸动的一颗心实则被守得死死的。而季嬴也不逞多让，哪怕她已经是自己的女人，哪怕她即将成为自己儿子的母亲，但她心里的一池静水不会为自己掀起波澜。

        但即便如此，白亦非也绝不会放手。

        季嬴是属于他的女人，生是自己的人，死是自己的鬼，他绝不允许有别人妄图染指。

        何苦呢？

        何必呢？

        白亦非最近很忙，除了忙着向现任韩王述职以外，他还忙着接受下任韩王的巴结以及讨好。在此之余，他甚至还有心力陪着季嬴一起完成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的腻歪事情。

        相比较而言，季嬴就轻松多了，对外一句旧病复发需要静养就直接推辞了将近九成的出门邀约。

        今天已经是桔梗求见的第七天了，可是季嬴依旧没有找到桔梗客居的房间所在。

        不会真的被关进地牢了吧！

        季嬴有些担心。

        可是，她无能为力。

        有白亦非的吩咐在前，季嬴未必调得动侯府的侍从奴婢。

        于是就只能这么尴尬的僵持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又过了几天，白亦非终于松了口。

        待明日新任韩王的登位仪式结束后，他们一行人就要启程回雪衣堡了。雪衣堡不留外人，所以在离别之际，白亦非可以大方一次。

        午后，血衣侯府花园凉亭里，终于被允许见面的两人相对无言，心头各有一番滋味。

        “你，何苦呢？”看着和两年前相比消瘦了不少的桔梗，季嬴止不住的叹气，“桔梗，你知道的，我从来只把你当成哥哥，我对你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我知道。”在看向季嬴时，桔梗的目光永远都是温柔如春月，一口谎话说得像真的一样，“你也大可把我的满腔嫉妒当成妹妹被人抢走的愤懑不平，我不在意。”

        对于爱情，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看法以及做法。

        有些人的爱是包容宠溺，是成全，是放手，是只要看着对方好自己就好，他不要人，也不要心。

        但也有些人的爱则是独占满满，是霸道，是自私，是不择手段也要将对方得到手，他要人，也要心。

        在季嬴看不到的角落，桔梗是后者。蝴蝶金钗也好，青丝手链也罢，他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举动都在挑衅着白亦非，他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挑拨离间。

        可是在面对季嬴时，季嬴从来都是前者。他的温柔体贴从来都是不求回报的，就像是秋天的晚上一抹照进窗户里的柔和月光，一片深情哪怕是没有回应也无可比拟。

        “屋外有芳菲满园，一支已经被人折走的玫瑰有何值得留恋。”季嬴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桔梗，“为什么不去找一朵独属于自己的幽兰？”

        和白亦非的这段感情虽然充满了算计和反算计，但是对于无辜者，季嬴有自己的道德观。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朋友之谊就算是再怎么勉强也变不成男女之情，既已明知如此，又何苦折磨彼此。

        “可你又怎知被人折去的那朵玫瑰不是本该属于我的那朵幽兰？”桔梗郎心如铁，不为所动，“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明明是他白亦非抢在我前面折走了独属于我的幽兰，凭什么要放弃的人是我？凭什么不能是他白亦非把我的幽兰还给我？”

        这你就错了，我认识白亦非的时间远比认识你的时间要早得多。你是我这辈子才认识的，而白亦非我上辈子就认识了。

        季嬴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蓁蓁，你醒一醒，好吗？不要再被他蒙骗了，他做的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他其实并不在乎你。”桔梗忽然一把抓住了季嬴的肩膀，一双充满了恳求的眼睛让季嬴狠不下心肠去拒绝，“听我一句劝，离开白亦非和我走，好吗？”

        季嬴咬了咬下嘴唇没有回答，随后挣脱开桔梗的手，当她转过脸时，一颗眼泪无声的从眼里滑落。

        被人戳破假面的感觉并不好受，哪怕它是自己心知肚明的谎言。

        桔梗松开了手，轻轻拭去季嬴的眼泪后又接着哄劝道：“你是担心这个孩子吗？不要紧的，稚子无辜，我会对他视如己出的。”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离凉亭不过百步远的地方，一抹艳色已经在此伫立良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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