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迎月

黄昏落日，霜奇山顶，一众人望着天边的落日慢慢下坠，天地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这时，万家灯火通明，宫廷烛光璀璨，街道百姓全部点亮灯光。在高处往下看，今夜的寒月犹如一座绚丽的光岛。

        雪皇带领着雪族众人祭拜，三拜九叩之后，星辰遍布星野，圆月正式升起。

        祭典过后，伊轩衣在祭坛简言几句，说罢，群臣各自散去，同时，他们也大都会乘此机会攀谈几句，毕竟雪皇一脉与付元一支向来不对付，很多场合是能少参加就少参加的，现在人员如此齐整的聚会，实在难得。

        然而，自今夜祭典开启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却都焦距在千墨身上。这位魔族君主，一夜间都没有任何动作，平静的让人失望，像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本以为暴打过付元千金的他会惹上什么麻烦，结果也让人意外，付衾甚至跟个没事人一样，依旧与熟人谈笑自如，这可一点都不像她的做派。

        然而，随着付元，付离和付衾的靠近千墨之后，这场祭典终于是满足了所有人的期待。

        付元走上前来，朝千墨拱手一拜，笑道，“臣付元，参见君主。”

        就在这时，伊轩衣同样来到千墨身后。

        千墨微微一笑，说道，“王爵不必多礼。”话音落下，只见千墨没有任何回礼的动作，甚至连手都没抬一下，要知道即便是雪皇也不敢如此，何况你一个魔族君主！

        此举立即激怒了付元身后的府衾，只见她厉声道，“还真当自己是回事了！我父亲能来找你说话乃是你莫大荣耀，身为晚辈岂可如此放肆！”

        付元赶紧制止了付衾的话语，又说道，“小女无礼，还望君主不要责怪。”

        千墨摇头笑道，“你这女儿确实无礼，回去记得好好管管，要知道祸从口出，指不定哪天便飞来横祸引火上身。”

        言罢，付元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但是很快便掩盖过去，微笑道，“君主说的是。”

        见状，身旁这位手持利剑眼神冰冷的付离说道，“我父亲好歹雪族王爵，圣战时陪君亦大人出生入死战功无数。雪皇尚且尊敬我父亲，而你只不过一个外地来的鼠辈，我父亲尊你一声君主是给你面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号人物了？”

        说完，旁边的付衾趾高气扬嘴角微笑，现在所有雪族的将相臣子都在，就等着千墨下不来台。

        千墨脸色不变嘴角含笑，说道，“你父亲且尊我一声君主，你又是哪里来的杂碎，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聒噪谈论。”

        好刚！此话一出，显然是不把付家放在眼里啊。众人纷纷议论这位新任君主，似乎愈发觉得确实有些胆气了，只希望不是匹夫之勇。

        付离被激怒后刚想出手拔剑，却被付元制止，此时，付元身旁的心腹将领走上前来，说道，“君主，卑职叶实，统领玄甲军团。王爵乃我族重臣，先主在时尚且敬重王爵，如今君主刚刚上任，还请您不要太意气用事，免得让人落下不好的口实。”

        千墨偏头一看，说道，“将军叶实，圣战时率军破扶风城，与扶风之地以三万人马冲散人族十万大军，得以返还寒月。后被王爵看中，改编军队统玄甲军，成为王族中绝对顶尖的战力。”

        对于自己的履历信手拈来，叶实着实是有些没想到，镇定说道，“君主言重了，区区战功，与王爵立下的丰功伟业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言外之意，你千墨不够一区区小辈，对寒月根本没有任何贡献。

        千墨自然能听出来，也不恼，笑道，“将军所言，我当然清楚。王爵德高望重，我自然敬重万分。只是平日里王爵军务缠身，导致身边嫡亲缺乏管束，弄得怨声载道满城风雨。既如此，我这君主刚好有时间，能帮帮着管束管束，也算尽晚辈一点心意。”

        说到这时，付元众人的脸色显然不对了，我身边的人，什么时候需要你管了。

        叶实皮笑肉不笑，道，“君主所言在理。只是孩子们年纪尚小不太懂事，有些胡闹做些混事在所难免，君主又何必动手伤她？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怕是对君主的名声有所损害。您刚刚上任，可不想因为这种事害了您的风气吧。”

        千墨冷笑一声，“年纪尚小？敢问付衾小姐今年芳龄？想来也与我差不多大了吧。已到桃李年华，却目无法纪在小镇中策马奔腾，若不是我阻止，当时便会有两名百姓被你马蹄践踏，非死即残。你一双马蹄落下带来的是一个家庭灾难，如此重要的事情，后果岂能用一句年纪尚小来承担！”

        付衾愣住了，她没想到千墨竟然当着她父亲的面在这里咄咄逼人，言语犀利使她竟连反驳的话都想不起来。

        叶实将军见状，厉声道，“圣战初时，王爵身先士卒，马蹄踩遍北域救下无数异族子民，此等大恩他们永世无法偿还。即便是王爵要他们的命，他们也当送来！如今小姐不过是在小镇中骑马奔行，且不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就算是要了几条人命，那他们也无话可说。”

        听完这席话，千墨冷哼一声。环顾四周，包括叶实在内的许多人，这些陌生的面孔，冰冷的眼睛，千墨有些恍惚，这一幕，似乎见过。

        曾经南域入云城下，那些军士在面对几万无辜百姓时的眼神，就是如此。他们也认为，这些命本来就是他们救的，他们想取随时都能取，他们想舍随时都能舍。

        千墨脸上不再有那一丝假惺惺的微笑，眼神满是冰冷，言语传遍四周，“大恩？巫溪一战，在琼蓝将军面对人族围剿，拼尽全部主力无力回天对时候。付元率十万大军赶来大灭人族几万人，呵，就这么一战，面对人族几万残兵败将依旧损失将近二万军士。未央一战，以八万军士镇守未央城，面对人族不过五万军众，却因贪功冒进深陷腹地，被人族将军陈启相包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回城之际又因贪生怕死城门洞开，引人族入主。最后，未央城失守，你麾下八万军士所剩无几。这时，还是调动周边两城包括叶实将军在内率四万人马杀回，陈启相未料到你等鼠辈竟敢杀个回马枪，不得已弃城逃往。损失八万军士，你却夸大其词说什么成功镇守未央城，却不知这时未央周围两城因无主力镇守迅速城破。瞬间成为掎角之势围剿未央城，你与叶实迫不得已，只能率未央最后残部以命搏杀，用军士血肉铺出一条血路。得亏是你们运气好，留住了一条性命。可你却不知，成就你叶实风扶风之战，这显赫的声名背后，流的是几万军士的血！”

        所有人都愣住了，叶实将军怎么会……不会吧，假的吧，叶实将军实力超群战功卓越，怎么可能？议论声不绝如缕。

        此时的叶实已经满身颤抖眼睛竟是血丝，死死的盯着千墨，咬牙切齿道，“胡说八道！君主刚刚上任便对曾经旧臣编造诬陷，是真的迫不及待想组建自己的势力了？！”

        付元显然比叶实要镇定的多，即便到了现在也面无改色微笑自如，对着千墨说道，“君主不过及冠之年，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恐怕您还没有出生吧。您为何如此笃定，我付元众人就是如此鼠辈呢？若说你这没有私心，怕是说不过去吧。”

        千墨抬头看着星辰，说道，“我生在玄极大陆，既然是在玄极大陆中长大，当然有所耳闻。成为这君主了解一些事情之后，便也就知晓个大概了。是，这不过是我空口白话，事情已过去几十年，现在的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这话，我也不是要让其它人信服而背弃你。我只想想告诉你们，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在无数军士无数百姓的血肉铺垫下得来的，是无数家庭破碎，无数军士惨死换来的！不是你所谓的大恩！而你，付元，永远是异族的罪人，我千墨为这君王一日，我异族若想长治久安，我，便不会放过你。”

        说完，千墨环视着付元和他身边的所有亲信。如今，立场已然十分明了了。付元之人皆站与他们身后。伊轩衣一众则站与千墨身后，还有一些观望之流，正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随着付衾瘫坐在地上，这种僵持才被打破。千墨看向付衾，而此时的她，却不敢在正视千墨。

        刚刚那番话，即使无法让他们信服，却也在他们心中种下了一丝隔阂疑惑。而一直以来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显然受不了这等打击和落差。

        付元笑了笑，说道，“都说我们这新任君王天赋异禀武道超群，虽然没有见识过，但是君主这嘴上功夫，在下是领教了。”

        千墨同样笑道，“王爵，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在军事领军上你一无是处，能走到现在靠的不就是你这张嘴。你审时度势收服人心的功力，你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付元，在那乱世，尚且还需要你这种可以统御人心的领帅，但是啊，几十年过去啦，世道变了，光靠收服人心已然远远不够。如今寒月环境日益恶化，当下局势已经容不得你付元胡来了，你若能好好治理做好你该做的事，我也不至于与你争锋相对。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这是你选的路，那我也奉陪到底。”

        付元哈哈一笑，轻声道，“君主，你真觉得，你能赢我？”

        千墨说道，“拭目以待。”

        付元大臂一挥，转身朝山下走去，身后一众人也都跟随下山。如今祭坛之上，都是忠于伊轩衣的。还有一小部分左顾右盼不知所措的中立派，小心翼翼朝雪皇告退。

        千墨苦笑的看向身旁的伊轩衣，这片区域，终于冷清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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