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下来的那一刻，木青行甚至以为自己这一遭走到了炼狱，不同于狭窄逼仄的过道，地下室反倒有些大得过分，但并不空旷，被人粗暴的划分成两块。

        ——左边满是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有女人的，也有婴孩的，表情扭曲，同那侍女一样被剜去了眼珠跟心脏，然后像堆什么垃圾一样被堆成一座小山，地上积满了厚厚的漆黑血痂，让人无处下脚，右边则躺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姑娘，看不清面容，被蒙着眼睛五花大绑着，如果不是胸膛还在轻微起伏，跟具尸体也没什么差别，最干净的反倒是中间那口像是捣药用的小缸，缸上用不知名的红色材料画了奇怪的符文。

        木青行呆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之前看到侍女同车夫的尸体，他不是没有想象过其他失踪女子的结局，但想象归想象，视觉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再回想起婴鬼跟他贴贴了一晚上，他整个人都麻了。

        半晌他呢喃道：“这是什么变态杀人狂的秘密基地么？”

        姜时沉默着看眼前这一幕，满目猩红，腐败跟绝望的气息盘踞在此，理论上能滋生出不少厉鬼，但却意外的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她顿了一下朝右边走去，“先把活着的带出去。”

        姜时他们之前为了找地下室入口几乎把房子都拆了，只能先将人放在地上，总共还活着六个姑娘，两人来回搬了三趟才将人都从地下室搬上来。

        虽然院子里也十分阴冷，但跟下面一对比，木青行觉得自己又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木青行找了半天掏出瓶固本培元的丹药给那些姑娘一一服下，又帮她们把脸上的布解下来，待她们悠悠转醒后才得知，她们从头到尾一直被蒙着眼睛，几乎全程都被喂了蒙汗药，醒过来就在那个地下室了，除了受到些惊吓外什么都不知道。

        他刚要转过头跟姜时商量，才发现姜时脸色不对劲，还来不及喊她，就看到姜时突然暴起掐住了其中一个姑娘的脖子。

        那小姑娘看着不过十三四岁，在一片狼藉中都能看出一丝白净秀气来，鼻梁小巧，眼珠很大，格外乌黑清澈，被掐住了也不太能反抗的样子，只能用手拼命抵住姜时胸膛，一副双眼含泪的模样。

        木青行对姜时有种盲目的信任，怕婴鬼突然出现，急忙警惕的问道：“小师妹，她有问题？”

        姜时没回他，只是看着眼前的这张脸一字一顿的道：“顾、若、若。”

        她当年入门的时候顾若若看着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一副成熟温柔的模样，这里虽然变成了小姑娘的样子，但修真界稀奇古怪的玩意多了去了，将人容貌固定在十几岁的也不是没有，她就算是化成灰姜时也不可能认错。

        她手中的力道逐渐收紧，少女脖颈纤细，轻易便能折断。

        对方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脸色变得青紫，突然一枚被红绳系着的铜钱从她领口掉了出来，姜时脸色阴晴不定倏然松手。

        记忆回到上一世刚入门的除夕。

        天衍山是不过除夕的，修道之人一个闭关就能过去好几年，并没有什么节日不节日的说法，但姜时刚离开父母来天衍，沈衡之又不管她，顾若若怕她想家，硬是按照她家乡的习俗准备了一大桌子菜陪她过除夕。

        她当时越发喜欢这个师姐，晚上磕磕绊绊的包了一碗饺子，然后按家乡的习俗将母亲给她的祈福铜钱一并包了进去，兴冲冲的端去顾若若房里。

        她还记得她当时跟顾若若说：“这是我们家乡的习俗，收到礼币的人这一年就可以健康平安，娘亲离家前给了我十枚，以后每年给师姐一枚，师姐就每年都健康平安。”

        天衍山当时为了防止弟子留恋凡俗无法静心，有凡界来的弟子须筑基了方可下山探望亲族的规定，所以顾若若笑着说：“那你给了我，自己不是不够啦？”

        她当时怎么回的来着，她说：“长老说我天赋当世少见，我筑基肯定不需要十年，大不了我努力五年内筑基，那就都够啦。”

        那时她没留意顾若若的神情，现在想来大概并不是很开心的表情。

        后来莫名的顾若若修为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忙，她反倒因为顾若若的收敛锋芒那套说辞以及各种奇怪的意外而逐渐泯然众人，两人再也没有一起过除夕，再后来她被逐出天衍而这套祈福铜钱则遗落在天衍不曾带走。

        “咳！咳咳！”少女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姜时垂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突然轻笑一声：“顾若若，你既然带着这枚铜钱，想必也都记得吧？”

        “那倒也好，至少做了个明白鬼。”

        木青行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系统在滴滴滴的警告他黑化值超标，也不用系统警告了，姜时这么浓烈直白的杀意连他都感受到了，那居高不下的黑化值简直跟现在的姜时配一脸，如果姜时一直是这个样子的话，往后像系统说的会毁了修真界好像也很合理。

        少女畏惧的瑟缩了一下，手心紧紧捏住那枚铜币，“我……我不叫顾若若，我叫顾若。”

        姜时不信她这套说辞，笑得越发温柔：“接着编，你这么会演戏，编个有趣的故事，我可以让你少受两分苦。”

        顾若眼睛里蓄着的眼泪终究没留住，像珍珠似的一颗颗往下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之前真的……真的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木青行张了张口：“小师妹——”

        才说完三个字，就被姜时一个冷若刀锋的一个眼神堵了回去。

        姜时这时候看着反倒越发平静，她勾着唇角道：“那就当我认错人吧，你长得像我讨厌的人，那铜币也是我讨厌的东西，死了算你倒霉。”

        说完也不想挺听对方说什么，直接抬手将对方的神魂抽了出来，只是死太便宜她了，她要把顾若若的神魂扔到北海魔极去，她感受过的一切她要顾若若同样体验一遍。

        但到手就觉得不对了，之前身体的伪装还能说顾若若吃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丹药改变了容貌，但神魂不一样，除非像她一样被万鬼吞噬异变，不然永远无法做出改变，便是用丹药将自己变成一个老妪，神魂也只能是改变前的样子。

        她当年是见到过顾若若的神魂的，同她外表一般无二是二十几岁的模样，眼前这道神魂则跟她现在这具身体是一样的，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模样。

        不是顾若若。

        或者说这一世的顾若若有古怪。

        姜时脸色沉下来，最后还是一挥手将顾若的神魂扔回她身体里。

        顾若两眼发昏的倒在地上，不等她缓过来，姜时冷冷的问：“那枚铜币哪来的。”

        顾若小声喘了两口气后才道：“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给我的祈福铜币，是她家乡的习俗。”

        接近的名字，相似的铜钱来历，这一世天衍山又没有顾若若的存在，巧合得有些过分了。

        姜时差点没忍住将顾若的魂魄再度抽离出来，但有仇报仇，她不屑波及无辜的人，压下心中的杀意转过身。

        却没想到顾若爬过去轻轻的扯了扯姜时的衣角，小声道：“我……我引气入体了，体质比寻常人要好一点，那蒙汗药对我的作用时间比较短，没人的时候还偷偷把眼罩往上蹭开了点，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听到看到的事。”

        木青行感慨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刚刚就差死两回了，这小姑娘倒是胆子大，还敢凑上去。

        姜时重重的将她手打开，一脸神情古怪的看着她，也是没想到她还敢拉她衣服，这张脸跟木青行不一样，木青行换了个里子她可以把他当成全新的另一个人，但顾若若，她看到这张相似的脸就抑制不住心里的杀意。

        顾若看她只是打落了自己的手，并没有把自己扔出去，就大着胆子站起来，对着姜时叙述道：“我被抓过来后听到过小孩哭的声音，然后怀孕的姑娘直接被剖开肚子取出胎儿，没怀孕的好像被带出去几天，回来就怀孕了，只要怀孕了过几周就会被剖开肚子取出胎儿。”

        木青行没忍住接了个：“那你……”

        顾若咬了咬唇，脸色惨白着道：“我被抓来没几天，还没被带出去过，是被带出去又回来的姐姐说的。”

        当务之急是查清事情抓出婴鬼，木青行暂时略过那句带出去几天，想到地下室那堆尸体里还有很多胎儿的尸体，接着问道：“那你知道那些胎儿最后怎么样了么？”

        顾若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回忆，浑身颤抖了一下，“我看到边上的怪物把胎儿的神魂抽出来，然后放到那个捣药缸里捣碎……”

        木青行跟着他打了个寒颤，“然后呢？”

        顾若答道：“然后就看到它把那个缸拿出去了，再回来就又空了。”

        木青行没忍住冒出了个“卧槽。”

        他转头问姜时，“小师妹，捣碎的魂魄能干嘛，婴鬼要吃不是直接吃就完事了，还怕硌牙？”

        姜时垂眸，过了会儿才凉凉的道：“也许是给其他人吃呢？”

        魂魄对婴鬼来说没什么用，它真要修炼还不如吃地下室那些尸首来得有助益。

        木青行看向姜时问道：“那就是它背后还有个人？”

        姜时：“也许。”

        “它隐匿能力很强，但这里阴气过重，我记下它的气息了，先回查府。”

        木青行看了身边这六位姑娘，“那他们怎么办。”

        姜时心情不佳，扔下一句，“关我什么事。”

        说完，看都没看顾若一眼直接御剑朝寻仙镇方向飞去。

        木青行欲言又止，但把这六位受害者扔这也不太行，只得任劳任怨的让小红变大准备载上她们一起去镇里，却没有注意到顾若在姜时毫不犹豫离开后瞬间阴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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