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2章　狼山五义

　　陈道玄很清楚一点，在这个能饿死人的世道里，谁给饭吃就能能抓住人心，这也是很多人乐意跟着一呼百应的谋逆者去造反的原因，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只能一搏。

　　夜间，他就将‘银枢规制’框架写了出来，包括一些具体的细则，以及银枢下设立的‘一办六司’都一一列了出来。

　　次日拿给祈仲林一看，他心中暗暗吃了一惊，鸿吉大才啊，设想的如此周全，尤其是银枢下的‘一办六司’，尤其‘枢办’能责相当重要，它传达‘银枢’的重要决策部署、枢会议要点形成‘枢文’下发银司各房，还要监督其执行情况；再就是整理决策文书、上官指令、讲话重点、亦要形成书面文函，做为指导司事的重要依据，枢办之下另设四‘房’，枢佐房、都察房、信监房、公函房。

　　看到这些，祈仲林心中掠过一些念头，这个枢办，有点‘小翰林’的意思了？



　　再往下看，‘吏司’统一管理、评鉴、考核、任免所有的‘枢员’，‘舆司’负责宣传、引导、纠正及管理本州内的一切涉及银事的舆论、公告、传言；‘察司’专职纠察本州银枢内所有枢员的作风、品行等，亦调查被举报之枢员、可行临时拘押权；‘法司’是对‘察司’移交来的有嫌疑罪证之‘枢员’进行审讯、定刑、最后判决；而‘教司’则是专为‘枢员’设立的银事枢学，提升前必须入枢学接受培养。

　　最后是‘综司’，为‘枢员’处置一应杂务，包括枢员们的住房、日常生活等。

　　看罢这一章程让祈仲林心生感慨，鸿吉他才十八啊，怎就能想的如此周全细致？顾及到方方面面，这一套东西若真的执行下来，‘银枢’治下岂不是一派严谨？

　　虽然套了朝廷六部诸司的能责，仍可见其用心之处，以小见大，也难怪鸿吉能把青天司和龙禁卫统带的令行禁止、有如臂使一般，这就是能为啊。

　　祈仲林亲自润笔，把这个章程拟成了孟州府正式的《孟州试行银司事规制》的公文张榜贴至孟州四门的公示牌上，并安置两个文吏在公示牌前为老百姓们解释。

　　与此同时，孟州府重招贤令处涌来无数‘秀才’‘童生’等，他们中没几个自认为能考中什么解元之类的，但不想白读书这些年，好歹新立银司招人还不去啊？

　　招贤令处是人山人海，似乎孟州在举办什么文才大盛事一般。

　　经过两三日发散，消息都传到了周边县城、临州等地，甚至青州、唐州、莱州、潞州、沧州等都收到了消息，看来钦使大人一心要试行官府背景的第一家‘银司’，这是要取代‘三大银号’的节奏吗？

　　一时之间，诸州银号都出现了兑换现银的狂潮，三大银号的各州分号焦头烂额。

　　就连总号设在京城的‘广茂’都被冲击到。



　　当日，朝廷就出现了几百弹章，全部都是弹劾‘青天司镇抚使’陈道玄的，有烈言者痛骂陈道玄为祸国殃民之大贼，不诛必乱朝纲，必动国本，当夷陈道玄九族……

　　然而数百弹章如泥牛如海，连一点水花都溅起来，皇帝统统留中不发。

　　庞太师府被无数官员递帖要进言批陈，可是庞太师也是一反常态，对此事不置一言的选择了沉默，更闭府不见任何官员。

　　其四子庞乃权受‘广茂商号’大东家所托，却能在府中见到自己亲爹，他自然也是跟着朝廷弹章一个调子，痛斥陈道玄这是要做死，三大银号若出了问题，天下多少人要乱起来？如今还有不用三大银号宝钞银票的？

　　在京城许多权贵官吏都觉得宝钞好使，携带轻便，可大额易货，但孟州试行的银司直接冲击了三大银号，影响极为恶劣，已经在东路数州造成兑银风潮。

　　庞乃权在太师爹爹面前数落了一堆陈道玄的不是，真有一种想斩了他头的怒火，可庞太师只是摔了一封疏奏在他脸上。

　　“自己去看吧。”

　　“……”

　　庞乃权大为吃惊，捡起那疏奏一瞅，抬头是《三大银号动摇大楚国本祸银事》。

　　这封疏奏真是陈道玄以八百里加急快马送入京城的，他知道孟州试立银司一事必定会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朝堂上弹劾自己的奏疏很快能淹没皇帝的龙书御案。



　　所以他备了此疏，早在《孟州试行银司事规制》公告前就八百里加急快送京城了。

　　庞乃权也不是完全不识世务，看罢之后，也感觉冷汗夹背，有那么夸张？

　　陈道玄这疏奏上把‘三大银号’的弊端痛陈，更给他们冠以私绅代行朝廷户部银事的嫌疑，这才是真正的欲乱朝纲、动摇国本，朝廷官方再不出面必有大祸，盛世时还好一些，一但出现嫡争、夷蛮叩边、地方揭竿造反诸事，第一个跑的肯定是银号，这就是雪上加霜的事，老百姓取银无望，血本无归，还不跟着一起闹腾？

　　诸多诛心之言都在这疏奏上出现了，看的庞乃权都心惊肉颤的，这小兔崽子是什么话也敢说啊？

　　照他这么说，孟州试行银司事还成了好事？欲挽即倾之狂澜？欲撑将倾之大厦？

　　这简直是……要不要给你加官晋爵啊？我呸……拐走我闺珏儿，我还未同你算帐，你若敢动我珏儿一根脚毛，我庞氏誓与你不两立。

　　“爹爹，圣上之意是……”

　　“圣上晋授陈道玄为三等‘忠勤伯’的圣旨已经出京了。”

　　“什么？”

　　还真晋了爵啊？



　　庞乃权都懵副了，这小兔崽子升官快，晋爵也快啊。

　　……

　　孟州。

　　二十几万人口的孟州在这个时代来讲是真的大州城了。

　　光是孟州的州城居民就达十五六万，其余八九万皆在孟州所辖的县城中。

　　就这些人，真正能吃饱饭的都不及三成，余皆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百姓，有的人家棉衣都是谁出门谁穿，根本没有多余的，一日两餐能吃饱一餐算好的呢，和富贵人家怎么比？人家一日三餐，半夜还开小灶呢。

　　所以，宁与绅家为奴，不在自家饿死。

　　覃瑞戴着一顶草笠混进孟州，短刃藏在棉靴之中，只看他破烂衣着就象个脚夫，倒未引起守城州兵的注意。

　　跟他一起混进城的五七个人在距离州衙不远的‘怀远正街’一家客栈聚首，他们包下了一个独院，入夜前，几个人饱饱食了一顿。

　　这可能是他们几个人的最后一顿饱食了，有没有命再看见明日的太阳真不知晓。



　　“大哥，今夜杀那狗官，我等有几分把握？”

　　一个精悍汉子年约二十六七，长的豹头环眼，他名叫林肃，是覃瑞的结拜三弟，此时正在换夜行劲装，精赤着一身腱子肉，每寸肌肤似都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其身高八尺多，膀阔腰圆，双臂及前胸后背上都有青纹，双肩纹振翅飞鹰，胸纹一头下山猛虎，后背是一条盘蜷巨蟒。

　　“老三，不好说了，可能我‘狼山五义’今儿都要把这条命交代在孟州呢。”覃瑞显然没多少把握，甚至心里无一分把握，更多的是去撞撞气运。

　　但是十万两银真值得做这一遭买卖，无疑这是大买卖，他们这辈子都可能赚不到十万两银，五个人每人分两万，都够他们五家数十口好活这辈子了。

　　但这两日发酵的兑银事件让覃瑞觉得‘银票’不靠谱了，虽说事前只拿到两万银票的定金，事成之后再给那八万……到底事成后能不能拿到那八万，他心中亦没谱儿，甚至还要防着人家‘杀人灭口’呢，江湖生涯本就无常，谁生谁死只有老天才知晓吧？

　　只为了拿到手的两万银也值得去冒这个险。

　　可真正进入孟州之后，覃瑞便出现了一直以来很罕有的心悸之感，这一直觉在他江湖生涯中救了他无数次，毕竟他修行的是‘神禅寺’的《虚灵本觉》秘术，有预知行事凶险的超强感应力，七岁修行至今已整整21年多，《虚灵本觉》已趋大成。

　　这么讲吧，一入孟州他就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潜伏危机，以往无数经验告诉他，欲谋之事难成，且凶险极大，一切只能看天命的安排了。

　　“大哥，我跟了你这些年，你还是头一次讲这般话，是实话？”

　　“……”



　　覃瑞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四个兄弟，“狼山五义可能今夜除名，但，我等拿人钱财便与人消灾，这是江湖规矩，先不说事成与否，人家付了两万定金，我等也给了家人去安置，至少我等五兄弟再无后顾之忧，就当五条命卖了两万银子吧……”

　　“老大，咱兄弟没个怕死的，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子，来世还与大哥结拜。”

　　说话的是老二孟节，狮鼻阔口、一脸横肉、矮壮敦实、擅使一对轮刃，力能搏虎、而且其最大的特长是天生一对飞毛腿，气脉极其悠长，能日行干里、夜走八百。

　　狼山寨薛举那么大名声，想收服狼山本地的‘五义’都一直未能如愿，五义有他们的处世法则底限，不占山为王做草头贼，不劫掠穷苦百姓，只杀贪官污吏、奸商恶绅，他们在狼山县极为知名，当地县太爷也给他们留几分薄面。

　　他们接买卖前都要看杀谁的，良吏好官他们绝对不动，反而会暗中隐护。

　　老四老五是一双同胞兄弟，生的一模一样，哥哥叫邢骛、弟弟叫邢骜，前者擅使一条水火囚龙棍，后者使一柄厚背锯齿刃，都是天生的一身蛮牛，皆有一身豪勇。

　　此时老四邢骛道：“大哥，那腌臜钦使不是个小白脸子吗？何来勇力抗衡我等？”

　　“我等毕竟只有五人……”

　　“杀狗官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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