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柳然出院后的两个月，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当初出了车祸后，柳然昏迷不醒，大伯一家操办了父母的丧事，大伯母经常炖补汤往医院送，对于他们，她心存感激。

        “大伯。”柳然迎他进门。

        柳城先是询问了她的伤势，又叮嘱了几句。

        然后在沙发上肃然危坐，面容十分严肃。

        柳然看他欲言又止，心里有一丝慌张。

        “大伯，您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柳然坐立不安。

        柳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颤抖:“小然啊，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这次车祸的事，可能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报复啊!”

        蓄意……

        直到现在她还能听见车祸那天的碰撞发出的巨响，然后，双亲去世，她的世界一片空白。现在说起，依旧无比可怕。

        她脑子一片混沌，自己像浮萍在风雨的漩涡中来回碰撞。

        “大伯是查到了什么吗？”柳然攥紧发抖的手，说出的话带着期盼。

        柳城叹了口气:“确凿的证据我没有查到。警方说是货车刹车失灵。但是我看了监控录像，这么宽的马路，这么多辆车，车子停在马路边，怎么就偏偏撞向你们了呢。小然，你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

        柳然不语，她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一点头绪都没有。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心里泛着闷闷的疼，她只恨自己为什么偏偏就失了忆。

        柳城离开时，天都黑透了。

        摸出手机，在网上搜索着市里近期发生过的交通事故，寥寥几条消息，还是半年前的。

        如果真如柳城所说，警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她还记得当时那个货车司机满脸愧疚和悔恨，态度十分积极，调查的也十分顺利，结果也的确是刹车突然失灵。

        虽是这么想，但柳然还是对柳城的话耿耿于怀，好好的车子怎么会突然刹车失灵呢，如果，柳城的话是真的，那这个司机就是替罪羊，背后的人会是谁呢，为什么要伤害他们？她尝试想起来点什么，可一切都是惘然。

        柳然麻木的上楼，麻木的站在窗前，天气越来越冷了，原来已经入冬已久，时间过得真快啊，她却浑浑噩噩的什么都不知道。

        玻璃上结满了冰花，晶莹剔透，千姿百态，柳然透过它望向窗外，朦胧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就像现在的她，身处雾境，迷惘惆怅。

        现在伤养好了，心却盲了。

        寂静中想起轻烟的话，毋庸置疑，就像火苗投入尽是干枯野草的荒漠，以燎原之势点燃了她的心。

        宁市的雪在一个漆黑宁静的夜晚姗姗来迟，当它被人发现时，已经深至脚踝。

        期盼了半个冬天，孩子们像疯了一样在雪地里欢呼，脸上盛开的笑容那么阳光灿烂，柳然被这纯真的笑容感染了，也忍不住扬起唇角。

        心痒难耐的她，披上羽绒服戴好手套，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孩子的天真无邪可以扫除一切阴霾。

        柳然帮小朋友堆着雪人，笑容明媚，眉眼生动，唇红齿白，在雪色间明艳的让人移不开眼。

        他好久没有看见她笑了，许念笙深深地凝视着，喉结滚动，压制住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偷偷拍了几张照片，才慢慢地退回到了车里。

        这个位置可以清晰的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就这么坐着看她，一动不动。

        “姐姐，刚才有人在偷拍你。”一个小男生走到柳然面前，奶声奶气的说，手还指着一个方向。

        柳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空无一人，只有一排停放整齐的车。

        “小朋友，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我可是我们班里视力最好的，怎么可能会看错呢!”小男孩大声辩解道。

        柳然笑着捏了捏他皱成一团的小脸:“可能是这的景色太美了，他想要把它保存下来吧，不一定是在拍我啊。”

        小男孩听了这话还算满意，跑着离开了。

        许念笙僵硬地坐在车里，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看柳然并没有发现他，缓缓低下头，指尖放大照片，雪色中的女孩白皙精致，景色很美，她比景色更动人。

        电话响起，许念笙接通。

        “先生，飞机快要起飞了，您在哪啊”对面的人都快急死了。

        “知道了。”许念笙挂掉电话。再看了柳然一眼后，驱车离开。

        再过段时间，他就能彻底回到她的身边，为她抵风御寒。

        隔天，柳然正躺在沙发上看时尚杂志，突然听到了一串敲门声，仔细听去时又没了，她也没在意，视线收回。

        下一秒，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柳然放下杂志，静步走到门口，趴在猫眼上看了又看，她轻声嘀咕:“没有人啊，难道是我听错了”

        正当她转身回去时，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静静听了两秒，柳然这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打开了门。

        确实是没有人，但是有一只布偶猫。

        “小猫咪，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啊，迷路了吗？”柳然走到大门口望了望，雪地上连脚印都没有。

        小猫围着她转两圈，还用头蹭了蹭她的腿，柳然喜欢极了，把它抱进屋，抚摸着她的软毛，柔声问道:“你是和主人走丢了吗”

        小猫咪叫了两声，像是很享受她的抚摸，眼睛微微眯着。

        这只小猫很干净，长得很漂亮，毛发柔软有光泽，一看就是被精心喂养的，主人找不到一定很着急。

        柳然拍了它的正脸照，发到了社区群里，全体成员这是谁家的猫咪，请到号领取，然而过了好久群里都没有人回复。

        柳然怕小猫饿，去超市买了罐头和猫粮。

        直到晚上，群里依旧毫无动静。柳然无奈，打算明天去外面张贴“失猫招领”。

        她没有养过小动物，不知道它们怎么睡觉才舒服，找了一条毛毯铺在纸箱里，把小猫抱进去。

        似乎很喜欢这个床，小猫在毛毯上打滚撒欢，柳然看见它脖子上挂着一个空心铃铛，她想了想，摘了下来，说不定这里面装的有它主人的电话。

        掰开铃铛，里面果然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弃养，望好心人领养。

        柳然不是很懂养的这么好的猫咪为什么说弃就弃，如果遇见的人不是她，这寒冬于小动物来说无疑是绝路。

        “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既然你是在雪里出现的，那就叫你六出吧。”柳然非常喜欢布偶猫，又怕照顾不好，不敢轻易喂养。但是她不忍心再把这个猫交给别人。

        她开始学习网上的养猫注意事项，又网购了一大堆物品，她兴致勃勃，摩拳擦掌，势必做全天下最好的铲屎官。

        六出活泼可爱，性格温顺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柳然对它爱不释手，时常抱在怀里撸毛。

        就是有点偶尔有点皮，上窜下跳，东躲西藏都是常态，你找它的时候永远都不会出现，不找它时，粘着你往腿上蹭。

        这天，柳然现在已经找它半个小时了，所有的角落和柜子都翻遍，家里家外都踏遍，一根毛都没看到。

        正要放弃时，突然一道影子闪过，六出从书房里跑出来，柳然把它堵在角落，抱起来，戳着它的毛脑袋:“下次再乱蹿我就要强制性手段消耗你的精力了。”六出叫了两声，从她怀里跳了出去。

        书房的门半敞着，书被六出撞掉了一地，柳然抚平被压折的书角，整齐地摆放在书架上，捡起最后一本书时，一沓装订好的文件从书里滑落到地上，弯腰捡起，视线扫过文件上的标题时，夹回书里的动作一顿。

        《证据记录》

        罗列了近十年来发生的交易往来，详细记录了时间地点金额，涉及到的人员名单，柳然翻到最后，一共十六页，密密麻麻的字全部都是手写。

        她在网上搜了几个人员的名字，除了一个是省级领导，其他的都在宁市本地任职。

        柳然感觉手中薄薄的几张纸重如千斤，她现在无比慌乱，脑子里闪过无数种想法，联想到前段时间柳城和她的聊天内容，一个念头慢慢浮现出她的脑海。

        她晃了晃发昏的头，努力稳住心神，控制住发抖的牙关，把文件锁在柜子里，她现在不能胡乱猜测，不敢轻举妄动。

        对失去的记忆无可奈何，只能拼命翻找着自己以前的储存的物品，那些过往的日记，字明明是自己亲笔写的，发生过的事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当翻到一张张与父母的合影和许念笙的照片时，她的心脏阵阵抽痛，照片里的画面越是美好带给她的疼痛越是剧烈，柳然双手紧紧地抱着头，竟忍不住痛苦地呻，吟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等痛楚退却，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苍白的嘴唇渗出点点血，眼神空洞无助地望着房顶，眼中渗出的泪水没入发丝。

        夜里，她又做了梦，梦见了父母温柔的喊她的名字，可是他们离的她好远好远，她怎么追也追不上。

        梦见自己看见许念笙和“自己”被迫分离，战火纷飞的时代国破家亡，生灵涂炭，梦以“自己”的消亡而告终。

        梦中的闪过的场景那么真实可怕，就好像真正的经历过，醒来时，发觉枕头已经湿了大半。

        倚在窗前，看着东方的黎明一点一点耀眼起来，那么强势地照耀每个角落，柳然眼底也渐渐恢复出光芒。

        如果迟早要面临一切，那又何必畏畏缩缩，该来的总会来，为何不以最好的姿态去迎接。

        她不确定轻烟所说的再次见面是否可靠，但如果真的可以帮助自己恢复记忆，就算是再灵异再玄幻她都愿意一试。

        房间里还有些暗，柳然没有开灯，慢步走到厨房倒了杯水，来到客厅时，被沙发上的黑影吓了一跳，手猛地一抖，杯子里的水泼出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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