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太阳炙烤着大地，黄土地龟裂出大片缝隙，风嗖嗖的生生刮在脸上生疼，空气里连一丝水分都没有。

        场景刚变幻结束，云稚和遂宁就意识到不对劲，之前的梦境中，他们大多是以投影似的影子存在，五官根本感受不到梦境中环境如何，现下他们却近乎真实的体验到了热辣阳光，这是怎么回事？

        云稚和遂宁对视两人都不作声，默默观察眼前的环境。头顶古朴的牌匾确实写着“大槐村”三个字，从村口望去和现实中的村落布局也大差不差，但建筑样式却像是几百年前的清朝，看样子这里应该是过去的大槐村。

        云稚使用言灵将所有在大槐村人的梦境相连，此时呈现的梦境，是所有人心底的欲望投射吗？还是说槐神想要他们看到的？槐神境界远在所有人之上，云稚他们所为，它不可能不知道。

        两人戒备着刚走进村落，就被村子里的场景震惊了。

        大太阳之下，每户人家都大门紧闭，甚至连窗户都关着，像是在躲避什么，宁肯舍弃消暑机会，巷子深处不断传来孱弱的□□声、咳嗽声和尖叫声。

        “顾先生，您怎么在这？请问看到遂宁了吗？”

        透着凉意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从声音判断应该是冯珠。

        云稚和遂宁连忙追随声音赶了过去，不远处第四局的剩余人员和顾厌、唐骅竟然就站在一座民居下交流情况。

        正在交流听见脚步声的众人警戒的扭头看了过来，发现来人正是他们在寻找的对象，脸上不禁露出喜色。

        顾厌覆着阴霾的眉眼压抑着戾气望了过去，见是云稚心尖不可控制的颤了一下，神色微松，快步走过去，打量确定云稚无恙，才隐忍着抱住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抚着乌黑的长发“找到你了。”

        难得的云稚没有反抗，她乖乖的靠在顾厌结实有力的怀里，感受着他衣领清冽的气息，鼻头微酸，桃花眼沁出泪花，声音娇软低低的应了声“嗯。”

        唐骅喜出望外，终于在这鬼地方见到熟人了，鬼知道他明明就在村长家里不小心睡过去，怎么就来到这么个鬼地方！他欣喜的唤着“哎呦！云小姐！总算是见到你们了！”

        众人总算在这梦境会面，现下时间紧迫，没人知道槐神会在什么时候发动攻击，他们抓紧时间交流情报，这才发现除去云稚和遂宁的梦境中有见过槐神，其他人只是感觉模糊中睡了过去，就来到这奇怪的地方，紧接着就遇到了其他人，与云稚和遂宁惊险的经历相比，他们没遇到什么危险。

        看来槐神将精力都给了在场修为最高的云稚和遂宁，两人将槐神的境界和遭遇托盘而出，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

        突然，梦境开始改变，就好像是有人就在等待着他们汇合的这一刻。

        没有任何绿意，庄稼枯萎，干裂的土地上遍地都是村民尸体，几乎累成几处山包，牲畜的尸体也到处可见，腐烂的臭味和血腥味四处弥漫，小孩子的哭泣声，大人求神拜佛的绝望大喊充斥着整个村落。

        很快有村民开始举办祭祀，为了这次祭祀将村里仅剩的一杯糙米和腐烂的蔬菜放上祭台，还活着的百位村民们跪在地上祈求，祈求神明降恩，能保佑他们度过这场瘟疫，保佑村子里的人能活下去。

        对于云稚等人的存在，村民们只是微微看了眼，就当作空气般，继续祈祷，他们已经自顾不暇没有时间再去关注其他人。

        村民们的脸上、手上，凡是裸露出来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像是水泡一样的东西，被抓破的地方呈紫黑色腐烂状，流着浓水，可怖极了。

        但祈祷没起到任何作用，梦境开始加速，大槐村里的村民越来越少，山似的尸体堆越累越高。

        看了会儿，冯珠认出了这瘟疫病源“这是天花？”

        遂宁点头，唐骅不忍心看这凄惨的场景追问“这能治吗？”

        “无药可用，包括现在也只能做到预防，但如果是我们”

        灵界没有过这种疾病，书中也没有提及，云稚正听着关键处，就见遂宁闭了嘴，也追问道“如果什么？”

        “有人来了！”

        队伍里一直沉默的霍耀开口。

        一群衣着统一的年轻人闯入大槐村，眼前民不聊生的场景触动了他们，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安抚村民情绪，掏出干粮给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村民们充饥，最后为村民们一一把脉叹息一声就准备离去。

        其中一位年轻人似乎不忍，拦住他们“师兄们，难道我们就这样走了？”

        队伍里有人回答道“天地万物自有运行的道理，这是个劫数，人间必然遭此一劫。”

        年轻人不肯罢休还要追问，有人嘲笑他“霍连你修炼这么多年，都还停留在筑基期的废物，还在妄想和天道对抗不成？”

        “就是！我们能做的都做了！走吧！”

        “别拖我们后腿！任务完成了，就快回去复命吧！别以为拖下时间，你之前犯”

        时间开始加速，那群年轻人说话的身影被呼啸而过。场景一转，只见那个被叫做霍连的年轻少年拖着半死不活的身躯，又再次回到了这个被瘟疫蚕食的村落。

        他开口看着仅剩的几十位大槐村村民“我有办法救你们。”

        村民们朝霍连跪拜，奉他为大槐村的神，槐神。霍连也遵守他的承诺，奇迹般地为村民们治愈了瘟疫，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好转，只不过治愈地村民们都不再是真正的自己。

        好景不长，之前和霍连同行的队伍追杀回来，即使在村民保护下，霍连不敌众多对手，咽气在村里槐树下，他请求村民将他埋葬在树下，他就可以再回来保佑他们。

        村民怕极了瘟疫席卷重来，一丝不苟的按照霍连吩咐埋葬了他，最终霍连真的从槐树里重生了。

        姓霍？天赋擅长使用火？云稚很快联想到遂宁之前的介绍，饶有兴趣问霍家双生子“这怪物是你们家的？”

        霍家双生子表情阴郁下来，却没有辩驳，种种迹象看来，这所谓槐神真有可能是霍家百年前的族亲长辈或是弟子。

        梦境进行到这，云稚已经猜到了这槐神的来历，就是不知这杀人之前展示自己过去，是这怪物的癖好？还是说一直以来，大槐村村民的午睡时间就是不断重复过去的经历，而她将所有人梦境相连，村民数量多便同化了其他少数外来人的梦境欲望？

        她先是问遂宁取了几样东西，又扯住旁边顾厌的衣袖，见他黑沉的眸子望过来，将从遂宁处拿来的符塞给他，低语几句。顾厌深邃的狭眸紧盯云稚片刻，终是点头，答应了什么，转身叫上唐骅，在顾厌威慑下，唐骅不情不愿的跟着他悄然离开。

        顾厌两人刚离开不久，槐神乍然现身在众人之中，它保持着非人的身形，身上带着阵阵腐臭，它凝视着眼前的场景，口中尖牙细细密密挪动，桀桀桀的笑着问云稚“丫头，你还觉得我是怪物？你看我分明是拯救了苍生的神才对！”

        瘟疫中痛苦挣扎的村民，因为它而重获新生，它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冷血以天道平衡，抛弃村民们不管，而是耗尽心力为村民们重生。

        “呵。”云稚冷笑，不为所动“你就是怪物。”

        这话一出，遂宁等人开始戒备，深怕槐神暴起。但槐神恐怖，裸露着青白血肉的脸上却是神情平静，它接着问道“如果拯救苍生是怪物，那袖手旁观苍生死亡挣扎是什么？还能安心追求成仙之道吗？”

        与此同时，槐神身上竟然隐约爆发出了神性悲天悯人，接近成神的气息。

        听到这话，在场的修仙者都不禁沉思，如果身为修者明明可以做到，却置于普通百姓性命不顾，真的还能问心无愧，追求仙途吗？

        众人因为槐神的话开始动摇。

        “丫头，如果天道运转是因果规律，你曾经做的事情不是破坏天道平衡吗？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云稚瞳孔微缩，她回想起来自己来到书中世界后，做过的改变因果循环的事，除了自己本身相关，她确实改变了本该在跑马场中死去的数百人性命。她虽自问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也无法做到眼睁睁看着这么多性命，在自己眼前消亡。

        她出手干预了因果链，而这样的改变确实没法保证，天道不会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那她和眼前这个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云稚纤细的身躯颤抖，阖眸紧闭，浓密的睫毛扑朔，难道她一直以来以为是善的举动，却是在作恶？

        槐神紧盯着云稚的神色，恐怖的面容露出得意之色。

        就在云稚动摇之际，温热的触感袭上她的手臂，她抬眸一看，是金逸，那个眉眼懒痞，姿态始终慵懒，放荡不羁的男子头次沉着脸，冲她摇头，薄唇微动。

        他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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