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昆州焕月

当萧梦正在岳州的时候，玲珑跟着柳优踏上了昆州的雪山。

        昆州，雪山与草原，灰白与苍翠。清澈的天空很遥远，草原很广阔，任谁都不免想起天高任鸟飞的豪情。

        抱着昙灵的玲珑一蹦一跳地跟在柳优身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从洛阳到昆州，一路上看过了中原的庄严深沉，看过了江南的锦绣繁华，看过了洞庭的气象万千，看过了蜀中的云雾缭绕，闯过了南疆的十万大山，终于穿过了昆州四季如春的草原，登上了苍茫雪山。

        山上是布了迷魂阵的，走过的路再回头去辨认时就已经变了样子。当柳优停下步子时，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宫殿已在眼前——焕月宫！

        柳优摘下了斗篷的兜帽，藏身于斗篷下的原来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暗红色的长发随着雪山上的寒风扬起，深棕里透着几分暗红的眼瞳如深邃的旋涡，似乎可以吞噬一切。

        焕月宫的守卫看到了柳优，纷纷低头行礼。柳优缓缓步入宫殿，玲珑也无声地跟在柳优身后踏入了这座南疆最神秘的宫殿。阳光从高处的窗洞投入，宫殿的走廊明暗交替光影交错。

        一路走来竟没有遇到什么人，柳优打开了走廊某处的一扇门，里边是一间小巧而精致的房间。看了身后的玲珑一眼，柳优开口：“这里是你的房间了。”

        玲珑开心地跑进了房间，抱着剑就一下子扑在了床上柔软的被子上，笑着欢呼：“谢谢厉害师父！”

        柳优却纠正道：“是阿果。”这已经是这一路上第236次了，奈何玲珑从来不会改口。

        这一次玲珑也依旧没有听从，只是满含期待地再次跑到了柳优身前，抬头问出：“厉害师父什么时候教我那招啊！”

        柳优自然是记得玲珑想要学的是什么，不过她也确实没有打算真的教玲珑，此刻便说：“那天你看到的是巫术中比较高级的招式。你现在没有巫术的底子，是学不会的。先从最低级的巫术开始练吧。明日开始我会让人教你。”

        本以为玲珑会答应，却不料这个小丫头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玲珑只略思量了一下，便顽皮地吐了吐舌头，道了句：“不要。”

        然后在柳优的疑惑中，玲珑嬉笑着说出了她的替代方案：“从基础开始学太慢了，而且术法很看天赋，万一我没有学巫术的天赋呢？所以，厉害师父帮我施法吧！”

        “嗯？”柳优不解地看着玲珑。

        玲珑又是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嬉笑着开口：“其实，我想复活一个人。厉害师父能够修复小花，是不是也能复活人呢？”

        柳优稍稍愣了片刻，那日她确实修复了那朵花，但并不是令之复生，只是将那朵小花的灵魂召成了自己的“手下”之一而已，修复的那朵花仅仅是作为这个“手下”的居所，已经不再是从前真正成长着的那朵小花了。

        但是在外人看来，确实像是她令一朵破碎的小花死而复生。原来玲珑是误会了术法的作用，误将之当做了真正的起死回生。

        但是，柳优知道巫术确实是可以召唤人类的亡灵的，虽然需要消耗更多的法力。柳优的目的只是将玲珑和昙灵留在焕月宫的掌控之下，直到自己完成想做的那件事。

        思及此，柳优开口：“巫术中的还魂阵确实可以令故人回到阳间，但是想要召唤成功有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玲珑立刻睁大眼睛，抬头认真地看着柳优，满脸写满了“是什么条件？”的好奇之意。

        柳优也看着玲珑道出：“其一，阵中需要摆上一件此人生前珍视之物，或是一个珍视之人。其二，需其魂魄尚未转世，亦未消散。其三，要他愿意被召唤，或者施术者的法力强于他的意志。此三项缺一不可。”

        柳优并不知道，那个值得玲珑背叛师父也要跟她走的人究竟是谁，但是柳优却知道，既然这个人重要到能让玲珑背叛师父，那么玲珑一定为愿意为了让她施展阵法而替焕月宫办几件事。

        “要重要的东西或者人吗……”玲珑有些为难的样子，低了头，之前欢快调皮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玲珑想要柳优复活的人自然是姑父了，若要问她为什么会如此坚持，或许仅仅是因为蜜说的“绝无可能”，令一个孩子激起了最本能的反抗的念头吧。

        但是，柳优提出的还魂阵需要的条件，后两项根本无从知晓，而仅第一条就令玲珑犯了愁。如果说姑父珍视的人，应当是姑姑，可是姑姑怎么可能愿意配合柳优呢？但是，珍视之物又该是什么呢？玲珑所知道的与姑父有关的事物，仅仅只有姑姑书房里那幅画，可那画儿应该只是姑姑重要的东西，与姑父其实并无关系吧？

        看到玲珑犯愁柳优却是有些意外的，柳优还以为能令玲珑如此坚持的人定是玲珑的近亲，那么重要的人便是玲珑本身。但是玲珑的为难却令柳优明白，这个人并不是玲珑的亲人，甚至可能是一个玲珑根本不认识的人。究竟是为什么，一个10岁的小女孩竟会为了非亲非故的人做出背叛师门这般疯狂的事情？

        但是……柳优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玲珑的执着显然超过了本来的预期，可这份“奇怪”的执念，却会是更容易被柳优利用的利器。柳优故作平淡地开口询问：“你想要我帮你找回的人是谁？或许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只要压阵的法器足够强大，没有珍视之物也是可以的。”

        “想办法”自然是将柳优自己的计划中所需要的那些东西故意说成帮玲珑完成还魂阵所要的材料。

        本来，柳优是打算提条件，让玲珑去找齐这些材料作为她帮玲珑施法的交易。可若是这下子直接将这些材料说成是还魂阵的材料，玲珑或许会更有干劲呢。

        这一次玲珑却犹豫了，没有立刻回答究竟想复活谁。

        柳优心里觉得玲珑说或者不说其实没有太大区别，毕竟即使玲珑说了，柳优觉得自己必然也不会知道那是谁。这么想着，柳优便先开了口：“其实，只要你找齐被封印在五个地方的五颗晶石，一般都已经可以召唤成功了。”

        “嗯……”玲珑嘟着嘴儿思考了一会儿，“可是，万一不够……”

        听了玲珑的问题，柳优心里默默问了一句：那人是得有多厉害，能让这丫头现在怀疑我的法力不够……柳优甚至还在心里笑话了一句，即使是像玲珑这么奇怪的丫头，凭她的法力也是足够强行召唤的。

        柳优一句“绝对没问题”正要出口，却听玲珑低头道了句：“是姑父。”

        “谁？”柳优第一反应是“那是谁”，转念第二反应便是问了句，“你姑姑是谁？”

        此刻柳优才仔细思考了一下那日玲珑师父的“阵营”，3个灵台谷的幸存弟子，一个清幽阁阁主。这群人愿意教的小孩，恐怕不会是随便哪家的普通孩子。

        面对柳优的这一问，玲珑又鼓起了小脸，嘟起嘴，别扭了一会儿才说：“姑姑是丞相。”

        柳优并没听说宁清辞有出嫁啊……这个姑姑哪里就有姑父了……眼前小玲珑到底是在遇到自己之前被谁给骗了吧……

        其实一想到那天玲珑捅了清辞，柳优心里就有些暗爽。她柳优，真实身份是焕月宫宫主依火阿果，同清幽阁还真是有仇的，这仇还不小呢。

        有那么一瞬间，柳优甚至想过利用玲珑杀了清辞，但是只怕玲珑还下不去手，只好暂时压下这个念头，转而专心于自己想要完成的那个计划。

        柳优刚想开口说出需要的材料，但是看到玲珑神情中混合着为难、别扭、失落与不安，总觉得玲珑认真得不像仅仅是被人骗了。再转念一想，玲珑应该是自小跟着清辞他们长大的，她柳优不知道的事，玲珑说不定知道，说不定确实是有那么个人的。

        一时起了八卦的心思，柳优问出：“你很喜欢你姑父吗？他是怎么样的人？”

        玲珑却摇摇头，夸张地叹息说：“我没见过他，师娘说他在我出生前就已经不在了。但是他对姑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玲珑说着这一句话时，突然的认真，令柳优有些惊讶，原来玲珑的执着仅仅是为了帮清辞找回重要的人？

        一时间柳优还在心里笑话，这个小玲珑竟然会为了帮别人做别人可能根本不曾期待的事，而让自己卷入洗不清的是非里去。真不知道那个对清辞如此重要的人是谁呢？被这么个小丫头惦记着，可真是说不清该是倒霉还是幸运了。

        却在想着“清辞身边重要的人是谁”这个念头的时候，脑海中自然地浮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是冷若冰霜的蓝衣少女，昙族遗孤江湖的魔女幽昙；一个是邪魅的玄衣少年，震慑北方各派令人闻风丧胆的轻羽。

        刚才玲珑是不是说了“姑父”……

        “恩死勒。”想到某个可能性的一瞬间，柳优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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