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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消失的兔子


  下晌,徐氏娘几个都歇午觉了,花老爷子也出去串门子,娘几个悄声的从南屋出去了,一路向着西山走去,路上遇到蹲在门口晒太阳聊天的人,江氏带着几个孩子打着招呼,走不了多远,青菀就能听到背后的窃窃私语声,大约是说了昨日闹的那一场,不过话里话外都是指责徐氏的蛮横和霸道,青菀一笑,放下心来。

  西山地处官道附近,这里相当于是莲池村的村口位置,算是去覃阳镇的必经之路,虽交通比较方便,却因着附近水域众多,所以也只是零散地分布几户人家,又走一柱香的时间,才算是看到老屋,青菀算了下,这里离花家大宅,约莫得有个二里地的距离,她望着高耸的西山,山脚下只有一处院落,这宅子在大山的映衬下,尤其显得孤寂且荒凉,花家在村东街上,那边住户多,显得很有烟火气,和这里截然相反。

  所谓望山跑死马,娘几个来到近前才发现,老宅说是在西山脚下,实际离西山还得有将近一里地的距离,宅子前不远处有片河塘,上面都结着厚厚的冰,在中午的日头照耀下,泛着白粼粼的光。河塘埂上长着一片片干芦苇,冬天枯败后,略有些稀疏,屋子后面和西面,是一片面积不小的杂树林,这一片分家文书上面也注明是分给他们家的了。

  这一座房子是坐北朝南建的,青菀本以为老屋是泥坯的破房子,没想到几间正屋是青砖建造,不过常年没有住人,西边屋顶塌下一些,所幸东边的屋子看着还完好,三间瓦房,看着不大,应该有个一百多平米,院子却圈的不小,乡下土地不值钱,整个院落呈回字形,低矮的围墙,以夯土建成,内部包裹着三间青砖瓦房,极是周正,不过花家人口众多,这三间房子是不够住的,因而花老爷子赚了些钱,在东街热闹处买了地皮,建了现在的四合院。

  荒败的木门上落了一把陈旧的锁头,江氏拿出钥匙打开锁头,院内一人高的野草随处可见,有的立着,有的倒伏在地上,在冬日里散发着荒败的气息,中间一条碎石铺地小径直通三间正屋,被枯草盖得七七八八,青菀四处看着,她发现院子的西侧还有一口井,用石板盖着,应该是日常饮用的水井。江氏和青阳个头高一些,走在前面,青阳他用手把前面的草拨到两边,方便姐妹俩走。推开门,迎面扑来厚厚的灰尘,呛得几人后退一步。

  待灰尘都落下了才进屋,屋内很是阴冷,因为久不住人,落了厚厚的灰尘,墙角也密布的蜘蛛网。西侧屋子因着屋顶倒塌一些,所以地上湿漉漉的,有些化开的积雪滴下来,形成的一小滩水迹。东面屋子的地上还算干爽。青菀环顾四周,空空如也,一样家具物事都无,想来也是,以徐氏的性子,搬家肯定是搬个彻底的。

  “还好,这边屋子还能住人。”江氏有些庆幸地说道。

  青菀有些喜欢这里,屋子虽然破旧,环境却委实不错,算得上依山傍水!江氏四下看过了,就去院子里拔起草来,青敏和青阳也一起帮忙,青菀也想帮忙,江氏怕她累着,赶忙阻拦着。青菀看了看比自己高出许多的枯草,又看了看干瘦的小手,就只好作罢,她无聊的一个人往门口走去,想四处去看看。

  “菀菀,别走远了!”江氏看着青菀走出门,叮嘱道。

  “哎,知道了娘!”青菀嘴里应着,脚下却不停,她发现院子西边有一片黑黢黢的土地,看着像是荒废的菜地,那上面堆着厚厚的枯枝败叶,她又往杂树林里面迈了几步,突然看到一个约莫半米高的枯木桩,矗立在不远处,要说这枯木桩本不稀奇,稀奇的是,枯木桩周边散乱着一些小小的爪印,洞里露出一丛枯黄的干草!

  她心里很激动,凑到近前看下面的洞口,这木桩应该是砍伐后留下的,因为年久,已经有些腐朽,可能是这里鲜少有人过来,野兔就在这里搭了窝,她用干树枝挑开洞口堵着的一丛枯草,伸头往洞里看去,里面迅速探出一个小脑袋,四目相对,灰兔子嗖的一声蹿了出去,青菀看着一溜烟跑远地兔子,又看看自己的小短腿,选择放弃!

  那只兔子见没人来追,竟然不跑了,青菀看它上蹿下跳,似乎故意去吸引她的注意力,她心下了然,回身又向洞口走去,那只兔子似乎是急了,一路撒丫子往回跑,青菀这时候已经看向洞口,果然有猫腻,她用树枝拨开干草,几个毛球缩在洞里,约莫五六只,个头都是小小的,身上的毛还不是很稠密,那兔子倒是有些聪明,为保护小兔子居然来了一招调虎离山,见青菀不上当,它嗖地一声挡在几只小兔子面前,龇开了尖尖的兔子牙,警告着青菀,似乎只要青菀上前,它就扑上来拼命,青菀被它这凶狠的样子吓得后退一步,毕竟她这副单薄的小身板,不可能斗得过发狠的兔子。

  “要是能连窝端了就好了!”她低声念叨着,话音刚落,她眼前一花,再定睛看去,面前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洞!青菀用手里的树枝扒拉几下树洞,居然连干草都不见了,若不是树洞旁边还散落着一些爪印,她险些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菀菀,回去了!”来不及细想,就听到江氏叫她。

  “哎,这就来了!”她边应和着,边往回走。

  “好了,咱早些回去吧,等你奶歇晌醒了看不见咱,又该骂人了。”江氏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又抓了把积雪清理了手上的污说道。

  “菀妹,你刚刚去哪里啦?咱娘叫了好几声哪。”青敏说道,她把枯草抱到大门后头堆放着。接着,也学着江氏抓一把积雪洗了洗手上的污迹。

  “没,就四处看了看,姐,冷不冷啊?”

  “不冷,咱回吧。”

  青菀看到院里的杂草,被拔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些比较大的草根,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不过看着院里倒是清爽了不少。

  “等天气暖和暖和,我拿铲子来把草根子都翻出来就好了...咱搬过来多走动一些,院里的枯草就不会长起来了,那边墙根下再种点菜,也够咱四口吃的了。”江氏说道。

  娘几个收拾停当,锁了门就回了花家大宅,院里静悄悄的,似乎徐氏歇晌还未起来,倒是花秀红端着绣花绷子,坐在西厢房的窗下,她抬头看了一眼,也不叫嫂子,声音有些尖利地说道:“哟,这半晌都上哪呱啦去啦?这才分的家,就不安分了?”

  “小姑,咱这都分家了,就不劳您操心了吧!”青菀回怼道。

  “哟,你个死丫崽子,敢这么和我说话,分家了我就管不得你啦?我看你是皮痒欠揍了!”花秀红一阵风似的从西厢房走来,一只手叉着腰,一手伸出食指点着青菀的额头,尖利的指甲戳的青菀一阵刺疼。

  青阳护在青菀的身前:“小姑,我爷还在家里呢,让他看到你这个模样,又该有话说了。”

  “你少唬我,你爷串门子还没回来哪,再说了,我是长辈,教训你们一下咋还不行了?”花秀红说道。

  “小姑,你有做长辈的样子吗?你这模样要是被外人看见,少不得又要被人家说闲话,我爷和我奶正张罗着给你说亲事呢,我这要是出去一说……”青菀说道。

  “长本事了你还?你敢出去瞎咧咧,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去,把屋檐下那堆衣裳洗了,还有后院那堆柴也该拾掇拾掇了,不让人省心的东西。”花秀红继续叉着腰做茶壶状。

  “小姑,我爷知道你这水瓢不碰,饭瓢不摸的,又该说你了,这我们都分家了……”青敏也不由得说道。

  “哟,我还使唤不了你俩了?让我洗?我以后可是要做少奶奶的,底下有的是人伺候着,倒是你们一个个吃我家的住我家的,伺候我还不是应该的?不想干,趁早给我收拾东西滚蛋!反正现在你们分家了,翅膀也硬了。”花秀红说完还伸手一划拉,将江氏娘几个都包括在内了,她本来长得很是秀美,这颐指气使的模样,让她显得多了几分尖酸刻薄来,看她这做派,这还真是得了她娘徐氏的真传,说话的语气和动作简直是一模一样。

  “秀红!你说的那是啥话?我们娘几个就不是这家里的人?从小到大,我是咋对你掏心掏肺的?你的衣裳鞋袜,缝连补缀,洗洗浆浆,哪一样不是我伺候的你,我是你二嫂,不是你的使唤丫头,我把你当亲妹子看待,干活在前头,吃饭在后头,啥好东西都紧着你先来,你今日说这话亏不亏心哪?”江氏有些来气。

  “啥缝连补缀、洗洗浆浆,那都是你自愿的,谁也没求着你啊,再说了,这个家供你吃供你喝,你干活不是应该的吗?还在这叫起屈来了!”花秀红不依不饶地说道。

  “秀红啊,我这一片心那,这些年都白瞎了...你摸摸你那良心,我刚嫁进来时候你才只有一丁点大,她奶年纪大了,是我一点点把你带到十来岁,我嫁进来也是有些嫁妆的,这些年都填给了谁啊...我这心是拔凉拔凉的啊...”江氏说道。

  “都吵吵啥?大下晌的,就听到你在这里吵吵了!就你个破落户能带啥好东西过来,说啥我秀红是你带大的,合着我这老闺女没你就活不下来啦?这个家离了你还不行啦?一天天竟往自己脸上贴金!”徐氏掀开门帘子大声地斥道,转过头来,又瞬间切换了一个慈母的模样:“秀红啊,来,跟娘回屋,你爹带回来些好糕点,娘拿给你吃,咱别理他们!”花秀红轻哼了一声,扭身跟着徐氏去了上房。青菀看着徐氏娘俩的样子,对着江氏说:“娘,我看咱得早做打算啊,我爷要是回了镇上,只怕我奶她更过分!”

  “是啊娘,要不我跟爷说早些搬过去吧,省得在这里受我奶的气!”青阳也附和道。青敏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江氏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晚饭前,花老爷子回来了,江氏看徐氏和花秀红不在边上,就悄悄地和花老爷子说了,花老爷子看了一眼里屋的方向,说道:

  “你娘她就那个脾气,你别往心里去,爹知道你是个好的,秀红她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你做嫂子的也别和她一般见识,今日下晌的事,我都听秀红说了,爹知道你们做得没错,青阳几个孩子也懂事,这些年,是爹疏忽了,纵着你娘越发疏懒!也纵着秀红越发的娇纵不懂事,你多担待一些,爹也想过了,你们要是实在想搬过去,也得等爹找人帮你们把西山老屋那收拾一下,那边年久失修,只怕现下并不好住人。”江氏没想到花老爷子能说出这番话来,有些意外。

  “好哇,江氏,眼瞅着不见,你就在你爹面前给我穿小鞋,咋啦?在我这个家里你待不下去了?上你爹这来卖啥好?你爹都在里正和族老面前说等开春了再搬,你这上赶着要搬出去,这是打我的脸啊,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容不下你哪!你这火急火燎的要搬出去,是有啥外心了?这就显你好了是吧?你个丧门星!那房子修啥修!我可没有那闲钱!”没想到这时候徐氏从里屋掀了门帘子出来了,气急败坏地说道。眼看着徐氏又要吵吵起来,花老爷子也是一脸的不耐烦,

  “你给我少说两句,老二家地为啥要搬出去,你心里没数啊?我看那秀红也是被你惯坏了,一个大姑娘家,眼看就要找婆家了,这还是天天十指不沾阳春水,你以为真是那大家小姐哪,以后嫁到别人家去也是要伺候公婆,孝敬长辈的,那性子都被你惯得没边了!”花老爷子怒喝一声。

  “老爷子,你没有良心哪,那秀红不是你亲生的?你就在外人面前这么败坏她,她以后嫁不出去,你就称心了?”徐氏把火冲这花老爷子撒。

  “你就歪吧,啥是外人哪?你那心都偏到背后心去了,总有一天你会吃到苦头的,还有那富江,这天天不着家,我都听说了,整日里游手好闲的,跟着一群二流子瞎混,你也不管管,我这好好的一双儿女都被你给带歪了!”花老爷子也生气了。

  江氏看着老两口吵得越发凶了,赶忙从正屋退出去。她们娘几个回了倒座房,最终,那堆衣裳还是被江氏拿去洗了,那堆柴也是青阳去院后劈了,才算平息了这一场风波。青阳从院后忙完回来,已经傍晚。江氏拿了热巾子给他擦了额头的细汗,又叮嘱他不要贪凉冻着,青阳点头答应了,就回了自己屋子。

  青菀端了热茶送去,青阳捧着一本有些泛黄的书,在门口的日光下看着,屋里的光线并不好,青阳坐在门前的矮凳上,看得津津有味,他左手捧着书本,右手里还拿着一节树枝,时不时地在地上写写画画,青菀看到矮凳旁放着一个黑色的旧陶碗,里面装着多半碗水,青阳就用树枝蘸着碗里的水,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写写画画,仔细看去,那树枝已经被磨去了一截,显然,青阳是常这么练字的。青菀看地上的字,除了略显稚嫩,倒很是俊逸,她能看懂一些,都是繁体字。青阳极爱念书,可徐氏怎会舍得出钱让他去私塾念书?

  白家少爷为人宽和,西席讲课时候,允许青阳跟着旁听,久而久之,青阳很是识得一些字,因着天资聪慧,很是得西席伍先生的爱重,伍先生私下里时常带些书册给他看,并为他答疑解惑,使得青阳受益匪浅,也越发刻苦,这二人虽是没有行拜师礼,却已经是有了师生之谊,江氏对伍先生很是敬重。知晓伍先生素来喜好杯中之物,却也并不贪杯,她常偷偷地让青阳带着自己酿的豆酒,权做孝敬。

  青阳自从辞了白家的书童,便不好再去白家的家塾旁听,除了家里的活计,只要有空闲,便手不释卷,虽然对于他来说,在徐氏的手底下讨生活,光是挣嚼谷就不是易事,可是有读书的机会,他分外珍惜,青菀也不打搅他,径自将水杯放在矮凳旁边便离开了。

  终于,在徐氏和花老爷子的争吵中,花老爷子落了下风,也许是对老妻多年操持家务的歉疚,也许是被徐氏的撒泼打滚搞得不胜其烦,花老爷子还是做了让步,不再提给他们修房子的事,也绝口不提让他们尽快搬出去的事,第二日,他就回了镇上。江氏无比的失落,青菀却知道,这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花老爷子那个人,一贯是表面过得去就行了,他是不耐烦管内院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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