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了结

“真确定要和我回家？”苏诀偏过头去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林欢。

        两个人之前说的好好的，苏诀跟林欢回家，结果箭在弦上，到车门口了，林欢摸过苏诀的车钥匙，把人赶去了副驾。

        林欢点了下头，说道：“我反正是跟我爸全部抖干净了，你都不用等他老人家消消气？”

        她打了把方向盘，一双好看的狡黠双眼睨着苏诀。

        苏诀想了想，由她去了。只是他忘了一件事情，林欢是不知道付卿舒住在哪里的。

        但是由于当事司机林小姐开的太过于理所应当，等苏诀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名为一头雾水的感觉。

        对于苏老师一个逻辑思维和数学能力顶级的人来说，这样的体验感多少有点新鲜。

        林欢眼睛直直看着正前方，她却像是早就知道了苏诀的疑惑似的，笑道：“林老师最近手头紧，把苏老师拐了卖掉，换点钱花。”

        她偏过头去，邪魅勾了下唇：“怕不怕？”

        苏诀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好整以暇歪头看着坐在驾驶座上放下豪言壮语的驾驶员：“怕。”

        苏诀瞟见前面的红灯，在车停稳后，揽过林欢，挑起她的下巴：“毕竟……”林欢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愣了，喉头不自觉滑动一下。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笑的林欢心里酥了半截，语气却掺杂了零星几点遗憾：“我的心肝把我卖了，我可是会很难过的。”

        林欢本想随口调戏苏老师一句，没想到被对方一个直球打的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苏诀眼睛定定看着她，也不催促，眼神里折射着绚烂的光，让人巴不得一头溺死在里面。那一瞬间，路过的声响顿住脚步，驻足不忍打扰；空气停滞在这一分秒，不再往前半分。

        苏诀抬手摸了下她的耳垂，笑道：“林老师，绿灯了。”

        苏老师一通操作猛如虎，直到到目的地之前，林欢都没再敢招惹他，耳垂红的像要滴血。

        林欢把车停好时，苏诀再是迟钝也明白了林欢把他带到了哪里。

        后续的事情警察顺藤摸瓜摸出了后面的无数只手，已经不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程度。林欢把车停在看守所的停车场里，她熄火后，第一时间抓住了苏诀的手。

        她在那只手上摩挲几下，两人间没有一句话语，万语千言却也含括在了温柔的动作里。

        林欢没打算告诉苏诀今天打算来这里，她太喜欢苏老师，太心疼苏老师，她的苏老师，那么一个耀眼的存在，却因为董斯年这样的人，吃了不知道多少本不属于他的苦。

        苏诀认命，不是因为他愿意认命，只是因为他没有办法。

        那个时候的小苏诀，太过弱小，没有任何人会愿意站在他的身边，更遑论有人愿意为他出头。

        现在，林欢并不敢越俎代庖，她也从未觉得苏诀需要她为他出头。

        她知道现在的苏诀很强大也很厉害，有不多但关系很铁很好的好朋友会站在他的身边，苏老师像是一根扎根在淤泥深处的种子，他把自己包裹起来，不管几经风雨，终究向阳。

        董斯年这座大山，苏诀从来没有说过把他当回事，但林欢总是能从那些只言片语里看到以前那个躲在房间暗处任人欺负的小男生。

        林欢是恨的，她恨董斯年这样对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一个她连肖想都觉得过分的存在，她怎么能忍别人这样对苏诀？

        林欢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可她是个人，她的七情六欲会因为一个人而波动流转。

        但是她知道，不管苏诀最后是做怎么样的决定，都是苏老师的自由。爱情永远不会是绑架的枷锁，他们永远是要紧紧相拥彼此，度过一生的人。

        苏诀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和平日并无太大区别。

        过了好久，他转身过来，牵上林欢的手，开口道：“我们走吧。”

        那些过去的日子并非不存在，也许会存在很久，或许要陪他走过一生也并非不可能。苦难和过去，不会像小说和故事里那样，因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短短几个瞬间就可以治愈。

        苦难刻在骨子里，在那些过去的日复一日里在骨头上刻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他和那些自怨自艾的人，选择的终归是不同的两条路。无论怎样的选择，都永远不存在对与错之分。

        因为他见过光，又怎能放纵自己堕入无边黑暗。

        日子终归要往前走，人也终究要往前看，他找到了他想要的那束光，苦与爱会在心□□存。他会记住那些寒冷的冬日，口齿唇舌间那些糜烂的恶心菜叶味道或许会经久不散。

        心里却还有一隅，浅浅放着一瓶小小的橙子味芬达汽水，和一个女孩不求任何回报的好。

        苏诀常常问自己何德何能，林欢却也一次又一次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是那么好，在林欢眼里，如果一定有这样一个包容又温暖的人，苏诀一定是她最信任，最喜欢的那个人。

        两个字的喜欢，说不清一个字的爱，打着爱意旗号的谎言，却又不如轻如鸿毛的那句“我喜欢你”。

        人要往前看，日子也要往前过，人人都在负重前行，漫漫前路，他们身边永远有着彼此作伴。再是坎坷，也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回去的一路上，苏诀开着车，不知道林欢有没有在听，他说道：“前几天我听医院的人告诉我，苏良才不久前去世了。”

        林欢皱起眉头，看着苏诀。

        苏诀继续道：“我没去看他，只是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苏良才是苏诀法律名义上的亲生父亲，临了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苏诀没去见他，只是在他死后，找人帮他找了个墓园，简简单单的葬礼，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席。

        像是应了那句孤独终老的话一样。

        苏诀告诉付卿舒，毕竟婚姻也好，羁绊也罢，那都是他们之间的因果，苏诀没有权利去代替自己的妈妈决定去或是不去见这个前夫的最后一面。

        无论他是不是个烂人。

        而他所做的那些，仅仅算是报答他当初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一点点“恩情”，仅此而已。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苏诀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就想要和林欢说这个，说到底他自己都不明白。

        那个时候，林欢刚刚“消失”，生活中的每一件事情都好像踩着他的脊梁骨告诉他，苏诀你就是个懦夫孬种，你过不好你自己的人生，你照顾不了你身边的人。

        他平静又冷漠地处理着身边的所有事情，摘出情绪，像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

        苏诀记得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回到家，里面黑漆漆的，窗外是瓢泼大雨，屋内没有一点生活过的气息，他就是在那个时候接到的付卿舒的电话。

        从苏诀记事开始，他从来没见过付卿舒哭，哪怕是在最后付卿舒和苏良才离婚的时候，付卿舒蹲在苏诀面前让他等自己，那只是单纯的内疚。

        他们母子俩的关系有了很大的缓和，生日那天过后，苏诀时不时会给付卿舒打个电话，发个微信，提醒她天气转冷，又或是一些可大可小的消息。

        网络信息发达的年代，讯息充斥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唯一称得上重要的，到底是发信息的那个人是谁。

        人与人的交情隔着不大不小的一个屏幕，一根网线轻而易举囊括了数不清的爱恨嗔痴。

        苏诀静静听着付卿舒发泄，接起电话的一瞬间，他像是就知晓了付卿舒汹涌而来的情绪到底从哪里来一样。

        苏诀换上拖鞋，趿拉着到沙发边坐下，他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缓缓闭上眼睛。

        他张口道：“妈，我谈恋爱了。”

        “她是个很开朗的姑娘，您见了之后可能会喜欢她。”

        苏诀自嘲地勾了下唇角，眼角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无声说道：“我没保护好她，找不到她了。”

        电话对面失了声音，付卿舒问他：“是那个叫林欢的孩子吗？”

        校庆那天的事情闹得太大，学校里外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付卿舒也不例外。

        付卿舒总感觉自己在某个地方见过这个名字，直到后来她翻找旧物的时候，找到一本泛黄的数学改错本。

        女孩的字迹娟秀，上面有几处错误被人用红笔圈画了出来。

        那本错题本没用完，翻到最后那页，有人用完全不一样的字体在后面写到【愿你岁岁年年平安喜乐，分分秒秒快乐开心。】

        那手字体付卿舒是认识的，那是苏诀的字。

        付卿舒说：“那你下次回家的时候，带她过来吧，妈想见见她。”

        苏诀吞下苦痛，只道：“有机会的话，我会的。”

        饶是那个时候的他也无从知晓，林欢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会回来，又会不会同意在他身边。

        苏诀把车停稳，林欢拔了钥匙捏在手中，她凑过身去盖住苏诀眼眶，蹭了蹭他的鼻尖。

        那100天里，林欢放大了自己的感受，她想过苏诀会难过，却忘记了那个人爱她胜过爱自己的一切。

        他们都深深爱着彼此，只是苏诀的爱，含蓄又沉静，内敛又深沉，他不会让别人看到他的付出，一颗真心时时捧在别人面前，却总是遭人无视。

        林欢抱住苏诀，拍了下他的脊背：“阿姨希望你幸福。”、

        “她是爱你的。”

        “我也爱你。”

        “林老师陪你走完往后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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