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血肉献祭

惜落瞬间手脚无力，整个人软在了暮枫身上。

        灵断封印，顾名思义，封印一落，灵力断绝，浑身无力。

        也就是说，只要落了灵断封印，无论人神魔，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

        暮枫伸手抱起惜落，带着她走出了栖凰宫。

        “你要带我去哪？”

        “祭台。”

        惜落躺在暮枫怀里，看着外面的光亮。

        在心爱之人的怀中感受阳光，她朝朝暮暮所想之事实现了，可内心一片荒凉。

        一个拥抱她便扑了过去，惜落觉得自己真是傻的可怜。

        这就是她用全部信任与爱换来的背叛与舍弃。

        “要做什么？”

        “……”

        “这总该让我知道吧？”

        暮枫目视前方，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以皇宫为中心，不断有人失心疯癫，巫师说，是前朝余祟作乱，需要……”

        惜落静静等着，等着他的下文。

        “需要前朝血肉为祭。”

        惜落半晌没有答话。

        去祭台，所以，她是祭品？

        惜落心里疼得厉害，她觉得自己已经濒临麻木，她满眼破碎，喉头一股血腥气涌上，激得她声音喑哑：“你信了？”

        “我不信。”暮枫不敢看她。“我不信这是前朝余乱作祟，因为，这是我作祟。”

        暮枫顿了顿：“魔浑身污祟，乃大不祥，因而我拒不登位，可即使退居人臣，也依旧给这个国家带来了灾难。”

        他的眉间泛起苦涩，真相就是这么可笑。

        他本是拯救苍生救万民于水火的大英雄，本该受万民敬仰，却因为魔天性凶煞，自己却成了祸乱的根源。

        惜落也轻轻笑了。

        不需要再解释了，她懂了。

        被献祭的不是前朝公主，而是集纯澈之力于一身的神明。

        魔给这世间带来灾难，需玩神以血肉弥补。

        可不管是前朝公主，还是神，都是她。

        巫师误打误撞，还歪打正着地提出了正确的解决方法。

        惜落觉得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世事难料，如果她没有暴露身份，暮枫怕是还很为难，毕竟神的踪迹难以把握，就算真的找到了神，可能也得颇费周折。

        只不过很巧，而她这位前朝公主，正是神，始神，是暮枫随便勾勾手指一个拥抱就陷在灵断封印里的神。

        惜落嘴唇发涩，她最后不死心地问道：“暮枫，你知不知道，神明献祭，会死，是真的会死的。”

        是血肉化土，骨骼化灰。

        是没有转生，没有来世。

        是从此不复存在，消散于天地间。

        暮枫再次沉默，只是机械地继续抱着她朝祭台走去。

        惜落也安静了，她终于死心了。

        来人世玩一回，把自己彻底折了进去。

        本该与天地同寿，却没有活过20年。

        惜落被放到了一张冰冷的案几上，案几凹凸不平，有一条条凹槽。

        她的身体猛然从温暖接触到冰冷，她不受控地蜷缩了一下。

        太冷了，心里都结冰了。

        暮枫把她的四肢舒展开，锁上了案几四周的枷锁，她整个人呈“大”字躺着。

        其实何必呢？

        她已经动不了了。

        她又反抗不了。

        惜落偏头看过去，看见祭台下站着文武百官。

        而一步步阶梯上的，高高的祭台上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死还死在了最高的地方，死在了万众瞩目之下，死在了自己唯一付出过真心之人的匕首下。

        这一生，不亏了，惜落想道。

        她看着暮枫拿着精致小巧的匕首走过来。

        惜落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等着一剑穿心的痛苦，心已经很疼了，不怕了。

        意料中心脏的疼痛没有落下，倒是指尖传来了被割裂的痛感。

        惜落睁开眼睛，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暮枫手中的匕首划开了她的食指，是在手背方向，在食指中间出划开了长长一倒竖缝，鲜血溢出，滴落在案几的凹槽里。

        然后顺着那条竖缝，匕首刺入，将皮肉向两边剜去，露出白色的骨头。

        十指连心的疼痛炸裂，食指的疼痛被无限放大，额头上的冷汗沁出。

        疼，好疼！

        她想要收回手，想要躲开那把匕首，中了灵断封印也可以做这些简单的动作。

        可她动不了，一点都动不了，她的手腕被紧紧锁着，她只能任人宰割。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食指的肉被剜开，剃到两旁，小匕首一点点的刺向裸露的白骨，食指的第一个指节的骨头被剃了出来，工工整整地放到了一旁。

        然后是第二指节的骨头。

        接着是第三指节的骨头。

        一整个食指的骨头都被剃了出来，而那个食指，就变成了一摊流着鲜血的软肉。

        她想要尝试动一动自己的食指，整个手已经又疼又木，她难以控制，却依旧想要证实自己食指的存在，可是，即使她拼命挣扎，那块肉也不动，一动不动。

        暮枫的匕首没有停顿，很快划到了中指。

        如法炮制，中指的骨头被一节节取出，也变成了一滩软肉。

        接下来是无名指、小指、大拇指，整个手掌，然后是手臂小臂的整个骨头。

        洁白细嫩的手臂如今已经一半化为红色的、软烂的、难以控制的皮肉。

        惜落眼睁睁看着，她要接受自己半个手臂变成软肉，心里的绝望和生理的疼痛已经彻底压垮了她。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凌迟她？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她忍不住了，骨肉剥离实在太疼了，惜落的泪水已经流了满脸，她看着暮枫，泪水蓄满眼眶，其实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她求饶道：

        “杀了，杀了我……”

        “直，直，直接杀，杀了我，杀了我……”

        “求你……”

        她说话断断续续，声音颤抖。

        惜落终于控制不出，她哭出了声，她哭着道：“暮枫，我疼……”

        暮枫没有丝毫停顿，匕首已经开始分离手臂的另一段，剥离的速度还是那样快，那样有条不紊。

        又一块骨头被取出。

        惜落的整个右臂整个成了软肉。

        她的恳求、她的示弱，她的眼泪，没有得到他的丝毫同情和不忍。

        没有用，什么都没有用。

        她必须受着，受着骨肉节节分离，受着自己变成一摊烂肉……

        惜落死死咬住了嘴唇，嘴唇上牙齿刻出鲜血，所有呜咽破碎在喉头，她没有再发生一声声音。

        她再次闭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看过暮枫一眼。

        直到自己浑身的骨头一点点被剔除，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一把利刃刺在了心口……

        她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起初是不想，后来是不能……

        温楚若觉得自己脸上一片湿润，轻轻用手一抹，原来已经满脸泪水。

        被自己心爱之人一刀刀骨肉分离，该有多疼？

        温楚若几乎不敢想象，惜落是如何怀着满腔爱意跌入了断灵封印，她又是怀揣着多少绝望躺在祭台？

        一方干净的白色手帕递到了她面前。

        温楚若顺着手帕望过去，看到楚宸清干净俊秀的面庞。

        他们都没有说话，眼前的一幕太过血腥又太过残忍。

        即使是在幻境，他们也清楚地知道，这些幻境，都是事实，是曾经发生发生的事实。

        在悲剧面前，一切感情都被放大，被激发，眼前站着的就是心上人，又怎么能辜负两个人拥有的时光？

        温楚若并没有接手帕，她整个人扑了过去，环住了楚宸清的腰，头埋在他的肩膀，也不说话，就是单纯抱着他。

        楚宸清明显僵硬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地立在远处。

        等到温楚若心头的冲动逐渐散去，忽然意识到他们还只是神尊和侍女的关系，整个人想松开手退开了去。

        她微微起了身，刚刚有了动作，只感觉自己腰上一紧，楚宸清也伸手抱住了她，把她揽在自己怀里。

        温楚若小声道：“大师兄？”

        “楚楚。”楚宸清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温楚若感觉哪里有些不一样了，这拥抱的姿势，这宠溺的称谓。

        楚宸清抱着她，心里感觉涨涨的，很充实，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从他选她当侍女的时候，仅仅一个对视，有些感情就已经开始萌芽了。

        他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甚至从来没想过身边多一个人，可是从温楚若出现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已经变了。

        他说不清楚这份感情的源头，可能，喜欢这件事，本身就是玄妙的。

        就是遇到了一个人，就是要非她不可。

        他本来想慢慢斟酌自己的心意，再慢慢推敲温楚若的心意。

        可是，看到了这么一场荒唐的悲剧，他不敢再耽误两个人的时光，也不想误了自己的心意。

        再加上温楚若毫不掩饰的拥抱，他便是再不开窍，也该懂得了她的心意。

        那又等什么？

        即使现在的时机看起来不合时宜，可是感情这事，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又哪里顾得上其他？

        楚宸清微微松开了温楚若一些，他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之前问你我们的关系。”

        “嗯？”

        那是之前他们第一次下人世，遇到了孟微慕川泽，楚宸清意识到了两人共同在人间历劫，他对两人的关系心有猜测，故而问的。

        “你告诉我，忘记了就忘记吧，我们现在，只要顺心而为。”

        “好像是……”

        “那我现在，可以顺心而为吗？”

        “什么？”

        楚宸清忽然逼近，轻轻吻住了她。

        很轻很轻，只是很浅很浅的嘴唇触碰。

        他怕她不喜欢，给了她充分的推开他的机会。

        温楚若呆住了，一动不动。

        楚宸清又轻轻琢了一下她的嘴唇，便离开了，他的眼睛含着笑：

        “你懂了吗？楚楚。”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结为道侣，共度终生。”

        “楚楚，你愿意吗？”

        温楚若晕头转向的，这是她期待了好久的美梦，如今竟然成真，她觉得自己头脑发热，晕晕沉沉，整个人像陷入了甜腻的迷雾，她笑着开口道：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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