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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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时代
chapter9:「时代」
六十五枚伪造金币,被我精心做旧,到最后把那一枚真正的样本混入其中,完全找不出一丝痕迹,称重,密度,完美。
听爱尔敏说,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在这一带有十几个,我把那一小堆金币,最多五个,最少三个,揉进了个头大小差不多的面团里,烤成面包,十几个,抹上一层黄油,用纸包好,装进篮子里。我与大多数孩子素昧平生,这世间没有平均主义这一说,所以说,能拿到多少钱,全都看你们自己的运气吧。
军团出壁进行壁外调查,我骑马到北部的难民区,盘坐在老树根上,给孩子们分发那些所谓“黄油面包”,原本以为紧张到不得了的心情竟然异常平静,一群孩子里我看到了少年的莱纳和贝尔托特,但是我却没有见到亚妮——那个女孩子,大时代的洪荒之下可怜的小角色,她在承受着这个年龄不能承受的苦难啊。
“伍德小姐?”
我转头,沙威弗朗茨警长正从马上下来,我起身,“沙威警长,幸会啊。”
“小姐好兴致啊。”他看着那群孩子欢快离去的身影,“而且心肠好,称得上是慈善家。”
“呵呵,”我自嘲地笑笑,“不过是以一己之力帮帮这些孤儿罢了,他们的处境没人管——一群可怜的孩子。”
“你说到孩子,我想起一个小可怜来。”他突然走进了,眉眼里换上一幅期待,“刚从王都总部回来,你猜怎么样?之前说起过,休谟一族的乔伊小姐逃窜在外,可她五岁的小侄子,那个小犯人托尔休谟还在军妓所服刑——你想想,军妓所,那是人待的地方么?可怜的小罪犯,怕是没有长大成人的机会了——”
“什么?!”我一下子抬高了声音,“你们宪兵团还有没有人性?一个五岁的孩子能犯什么罪?!只是因为受了家族牵连就要搭上一辈子吗?!”我受不了了,我感觉我的双手在颤抖,大脑在充血,“那群畜生!人渣!丧尽天良——”
“哈哈,可不是吗——丧尽天良。”他似得逞了一样笑,“所以说,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自乔伊休谟出逃起,我就派手下照顾起她那体弱多病的小侄子,定期送去一些药,不让那些士兵接触他——法律教会我严惩犯人,也教会我用大爱来感化,来让人悬崖勒马——伍德小姐,您说,我这样做,能不能感化得了他那不负责任的姑姑,如果他的姑姑依旧无血无泪,那我便考虑撤出那层「保护膜」,毕竟,我没这个义务去呵护一个犯人孩子,你说不是?”
托尔病了……还是他本就体弱多病……哦,这个跟屁虫,这么多天里他还是不依不饶地试探我,盯着我,他在威胁我。
我抬头,逆着光,警长的帽子轮廓边缘有一圈淡淡的光影,我的手在颤抖,但我握紧了拳,我整个人都在发抖,但从我的眼睛里,依旧可以喷出怒火啦——托尔……托尔!
乔伊啊……乔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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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神情恍惚,不知在街上游荡了多久,长久以来深埋我心底的这份牵念不小心生根发芽,扎扎实实地长在了血肉里。
我该怎么办。
我颓然,瘫坐在了街道旁几个送货集装箱上,眼前是人间的熙熙攘攘,脖子上挂着毛巾的精壮小伙子正在热火朝天的叫卖他的一车西瓜,不断有提着菜篮子的女人成群结伴地涌向菜市,胡子拉碴的老大爷正在指挥的马车卸货,“七箱——八箱——哎麻烦姑娘您腾个地儿!”
我木然起身,又开始了幽魂般地游荡——嗯,没错,沙威的威胁如同一面镜子,□□裸地映照出了我的内心,林栀……你终是自私的,你终不愿意舍弃自由去陪伴那个素昧平生的孩子,哪怕是愧疚,你对他的愧疚也仅仅止于想尽办法救他出来——仅此而已。
可是我有错吗——我不觉得我有啊!我是林栀啊!内心那个声音反复涌上来,我是林栀啊!我不亏欠任何人啊!
不……这明明是乔伊的身子——你从一开始不就说好了要去救赎乔伊的人生么?
我头痛——我想喊,可我只是呆立在路缘石上,天边的云被风吹成各种杂乱无章的形状,来来往往的路人都有他们的方向,我呢?日头偏西,风有些凉意,我缩着身子游荡在街道上,从早上起就没怎么进食,不知不觉有些神情恍惚,头昏昏沉沉地路过一个飘着香的小摊子,一脸慈善的大娘正在乐呵呵地招呼我,“饿了吧姑娘?来个煮玉米吧——又大又甜的黏玉米,只要两个铜币——”
两个铜币?我摸摸衣服,仅有的一个铜币孤零零地躺在口袋里,我舔了舔嘴唇,“我……我只有一个铜币,您能不能卖我一根……一根小的也行!”
“哎呦姑娘,那你这样说,人家坐黄包车要两个铜币,你要只给他们一个,他们拉你么?行啦姑娘,我这是做生意——”大娘瞬间变了脸,搓起肩膀上的毛巾来,我想转身,可是又一阵晕眩感涌上来,我咬咬牙,林栀,你这不只是为了你自己,你这也是为了乔伊——
“大娘,我……我真的饿了!”我畏畏缩缩地递上那仅有的硬币,“要不,您……您卖给我半根吧!”
大娘在看我,周围路过的卖菜的妇女也在看我,捧着玉米啃的小孩也抬头看我——头发花白的大娘愣了愣,麻利地捞出一个大个头的冒着热气的玉米来——「喀嚓」掰作两半,大头那端递给了我——我赶紧接过,那大娘也没说什么,低头啃起了那一半玉米来,我见状也回过神来捧着那难得的食物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了马路牙子上,玉米很甜,很香,可我吃着吃着却压不下去心头涌上的一阵阵酸——我想哭,我的泪一滴一滴掉落,口腔里食物的香甜混着泪水的气息,这一口,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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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搞的嘛……又死了这么多人……”
“哎,是啊,我也觉得回来的人数好像少了很多。”
“你看看,都一脸什么表情啊,我们的税金又拿去喂巨人了……”
调……调查兵团回师了?!我猛然站起身子来,吃了一半的玉米被我毫不留情地丢掉,我挤开那些口不留情的人群,大哥……大哥在哪儿?
大哥!他正在那里,牵着马,一言不发地跟在同样脸色阴沉的埃尔文身后,他的脸上擦伤了几处,没做包扎,伤口凝固成醒目的红色,我正想走上前去,却见一个憨头憨脑的中年人几乎是诚惶诚恐地凑上前去,“利……利威尔兵长!那个,初次见面——我…我是伊舞阿萨姆的父亲,那个,唉,前几天我刚听说那孩子肩膀受了伤才赶来看看她,谁知到了才知道那丫头又随着医护班出壁调查去了——不光这样,还被我翻出一封情书来……那个……利威尔兵长,那孩子才十六岁,现在嫁人是早了些……她母亲身体也不好……那个……毕竟以后的路还很长,不管怎么说……伊舞给您添麻烦了……”
他正紧张地搓着手,满脸堆着老实巴交的笑,跟着兵团的队伍下意识移动着脚步,他在等——他在等我大哥想表达什么,可是利威尔一言不发,就如同没有听见这个人在说些什么,以一种阴沉如黑天的神情,一步一步,牵着马,沿着围观人群的一路嘲讽,沿着一路的讥笑与不屑,一步一步,不曾言语……
那负伤而归的向往自由的战士们。
那无数的嘲讽与误解,那从老到少一个个冷漠的眼神,那毫不留情的讥讽与奚落。
那个父亲在看到女儿并不完整的尸体时,那一瞬间的面如死灰——
这个迷茫的,黑暗的时代——
一股冷意,从空气蔓延入我的心脏,掠过我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入侵到我的灵魂里,也就是那一刻,我突然懂得乔伊所要面临的是什么——不,我林栀所要面临的是什么——是时代!是时间长河里的这一处弯折——是这个黑暗的时代!
是一处长满荆棘,淌满鲜血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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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名叫伊舞的女孩的新坟,被安放在洛基山脚下的自由之翼墓园里,距离法兰和伊莎贝尔的墓碑不远。
她化成了一片带血的自由之翼,静静地躺在利威尔的抽屉里。
“那个时候她还总是学你,”利威尔看着我把那一束栀子花放在伊莎贝尔墓碑前,打破了沉默,“还总说自己跟你长得像,红色头发,绿色眼睛——明明自己认得字,还缠着人给她念书听,好显得像你。”
“还有法兰,真是个到死都为我操心的家伙……明明写好了遗书还偏偏撕碎了……没办法,那堆稀奇古怪的收藏,也只能陪着他埋到地底下去了。”他又顿了顿,“两个傻家伙,比你还傻的两个混蛋!”
大哥……
我想陪着他悲哀,可是他早就收好了那仅仅流露过几秒钟的悲伤——背对着那血淋淋的过去,转身离开了这里……我脚步加快跟上——嗯……他从不陷在过去里,从不能,从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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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染好头发,把最新纯度的钨钢合金兵器草图送到埃尔文办公室里,刚一出门发现今天天气还不错——昨晚刚下过雨,空气很清新,也很凉爽。
走吧——去看看爱尔敏。我换身便装,从苏珊大娘那讨了一些排骨肉装进小铁盒里,想了想,又从书架上抽了本字帖下来,一并包进包袱里。
一路上,知了声叫得有些刺耳,到地方之后发现榕树下面开了些不知名的蓝紫色小花,这些花有些熟悉,我想起一个场景,那是进击开场,艾伦梦醒在这些花儿的环绕里。
到中午了,爱尔敏他们还没午休吗?
我垂下头去,发觉自己的裙子上爬上了几只小小的蚂蚁,正想抖落,却发觉前方多了个黑影。
“嘉德姑姑!姑姑快跑——快跑!”爱尔敏的声音在远处炸响,我慌忙抬头,十几个宪兵一齐围了上来,为首的死胖子史莱克骂骂咧咧地甩着手里的鞭子,“臭娘们!可让我扑到你了——乔伊宝贝,站在那儿别动,否则,别怪爷爷动粗手!”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眼看着他们一拥而上,粗暴地扭过我的手臂,手铐“咔嚓”一声扣上,那三个孩子吓得傻愣在了原地,艾伦正想跑上来,我急忙喊,“孩子——别过来,别担心!去调查兵团——”
“去你妈的!”络腮胡一个巴掌抡了过来,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左腮瞬间肿了起来,“你就算去找总统也救不了你——烂□□本事倒挺大,害得我降职,连□□都敢造出来——乔伊大小姐——红色通缉令,那可是要断脑袋的!你就等着跟你那亲爱的私生子哥哥好好道个别吧!”
浓重的血腥味在我口腔里蔓延开来,鼻子流出了血,又淌到了嘴里……我感觉天空在我头顶盘旋——这么快——这么快吗?!大哥……乔伊……我……我要冷静!林栀……冷静!冷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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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落水的爱情
chapter10:「落水的爱情」
莱茵镇政府红色大狱审讯室里,死胖子史莱克一边撕扯着嘴里油腻腻的鸡腿,一边不停走来走去,我被狼狈地绑在椅子上,肿着半张脸,一脸木然地看着空气里飞舞的尘埃。
“怎么□□,被打傻了?”他一抬手,黏腻腻的鸡骨头砸上了我的脸,“我发发善心,为防您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难民营里有个小鬼头的姐姐在调查兵团,才刚成的新兵,原本觉得这事儿蹊跷,你没那么多钱,还以为你去偷去抢——那丫头说你半夜鼓捣些劳什子,我还真猜到的,果然是□□!乔伊宝贝,你的胆子够大的啊!”
我没出声,咬肌那里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疼的我开不了口,可是几个事实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利威尔是「私生子」?我在军团夜开实验室的事情,被一个女孩举报给了这胖子?
会是谁……我尽量冷静……不怕,不能怕,实验室里熔铸□□的痕迹早就被心思缜密的我收拾了个一干二净,眼下最好的自保方式是咬死不认……不,比起这个来,最麻烦的事情是如何证明我并不是乔伊休谟!
该怎么办……
咯噔咯噔的军靴响传自门外,门上的铁链子哗啦啦响了一阵子,沙威弗朗茨进来时旁边的卫兵敬了礼,“沙威警长!”
他走近,死胖子史莱克在衣服上搓了搓那双大油手,“审吧,你的大案,不过,别忘了,人是我抓到的——所以说,功劳归我。”
“我只关心犯人能否伏法,其他的,我不感兴趣。”沙威坐到我对面,翘起二郎腿点上了烟斗来,史莱克见状,扭着胖身子挤出门去了。
“伍德小姐厉害得很。”他轻轻呼出一口烟气,“知道我之前为什么替你解围么?你在我心里有80的可能性是乔伊休谟,但你那次试图去解救一个即将被□□的女孩子,所以,我要去抓住你,但不是你在做善事的时候。”
……
“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制造□□,这点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呢。”手里的烟斗在空气里转了个圈儿,这个男人的下巴还算性感,“所以说现在你将被指控制造□□以及怀疑身份是逃犯,说真的,伍德小姐,如果您不是乔伊休谟并且没有制造□□的话,我欣赏你。”
不能认……我的心里在打鼓,超强的紧张感反而带给我空前的冷静,我脑门儿上的冷汗噼啪噼啪地掉在衣襟上,我开了口,“第一点,我不是乔伊休谟,第二点,制造□□的事情,我不知情,我怀疑自己受人陷害。”
“哦?”他的表情还是那么轻松,好像在跟我谈论莱茵镇的天气,“伍德——不,乔伊休谟,你不承认的话,可能要面临着用刑——我想你不会喜欢通过那种方式去明白法律的内涵。”
我明白,我怎么会不明白,乔伊之前,不,休谟一族之前都是法律的奴隶——
“报告警长,利威尔兵长此刻正在门外!”
利威尔…一提到他,我的心被结结实实扎了一下,无数愧怍感一拥而上,怎么办……我……我此刻竟不觉得自己的处境有多可怜,我怕他,我怕他会心疼…我怕会给他惹上麻烦…
沙威磕了磕烟斗亲自起身出了门,不多时,那个人进来,此刻我无法直视他那双眼睛,我怕——我舍不得,那双眼睛里哪怕流露出一丝心疼,我都会难过。
“怎么回事?!”他的怒火几乎要灼伤了我,“□□的事情,谁让你做的?”
“我……”我狼狈地肿着半张脸,左眼也有些刺痛,他在蹙眉,他在握着拳,他马上就隐藏不住自己的心焦,我尽量平复呼吸,“大哥,你听我给你讲,我的实验室里找不到半点儿造假的痕迹,□□的事情我会抵死不认,还有,就算是身份问题,只要那份伪造档案上看不出半点儿不对劲,他们就找不出证据证明我是乔伊休谟……我……我不会让调查兵团受半点儿牵连的!”
“你够了!我问你,抛却调查兵团,也不管我,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活下去?!”
这句话放出来,空气里沉默了好久,我感觉他的眼神一直扎在我身上,良久,我不知道是否是我的耳朵出现了幻听,他在叹气?
“我想!”我骤然崩溃,积攒多日的情绪喷薄而出,“大哥,我想活着!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茫然抬起脸,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我肿起的脸颊,只留给我了一句话。
“别怕。”
然后转身,消失在了这件小小的审讯室里,狭小的窗外吹进来的夏日清风拂过我凌乱的黑发,我的脑海里,那句话似乎在回响。
别怕。
别怕。
——————
莱茵镇红色大狱里,我缩在地下监狱潮湿肮脏的小床上,脚上沉重的镣铐早把脚腕磨破了好几层,流着鲜艳的血,空气里一股霉坏的气息,时不时有老鼠的声音掠过,吱吱——
如果不是因为乔伊顶着一个「没落贵族」的名号,我就恐怕要像普通犯人一样受鞭刑,好在现在只是关着——在这个霉烂发臭的地方,让你的尊严慢慢腐烂崩溃,提审的日子在一周以后,我突然觉得有些放空了——很少有这样的时间留给我,让我慢慢咀嚼下这场莫名其妙的重生。
嗯,就是这样——张伟他老妈把我拉下了水——我淹死在水底——我变成了可怜的姑娘乔伊——我被利威尔救——我在调查兵团想办法救出托尔——我胆大包天制造□□,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我将被处死。
可是我还是不能认罪——我一旦认罪,调查兵团怎么办、我大哥又该怎么办?!并非是横竖都是一死,我觉得我如果抵死不认,还是能获得一线生机,不,是极有可能甚至是安然无恙。这是一场赌局,赌得是我会不会崩溃认了罪。
墙壁上的火把拉长了孤独的影子,军靴的脚步回响在石阶上,事到临头我反倒出乎意料地越来越平静,强烈的直觉告诉我,我会没事,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死。
——————
「当」「当」「当」
陈旧的笨重大钟发出老旧的吱呀声,莱茵镇的政府法庭,满脸褶子与白胡子的大法官安东尼奥正一下下敲着木槌,我的手被反铐在身后,一旁的陪审团里史莱克好歹修了修他那浓密的大胡子,沙威还是目中无人却风度翩翩地叼着烟斗。
“我不是乔伊休谟。”
我努力扬起头,一声声为自己申辩,韩吉手中的档案书呈递到老头手边,上了年纪的大法官打了个哈欠,“史莱克,你们的证据呢?”
“看这个,乔伊休谟的画像——快看呢各位,这当然不是她在宪兵团做军妓时期的画像——不过,这幅画像,足以证明,她就是乔伊休谟。”
几个当兵的把那画像抖开,少女穿着嫩绿色的连衣裙,微微闭着双眼,这定是乔伊最养尊处优的年纪,一幅风平浪静的温润感。
“可是这头发?”老头的尾音不自主地上扬,捻了捻自己的白胡须,“这头发总归太牵强了些。”
“哈哈,这是个好问题。”
头皮瞬间传来一阵刺痛,那胖子一把拽掉了我不少头发,此刻他正得意洋洋地摇晃着手中的发丝分给众人看,“都看看——这黑色是这□□自己染的嘛——瞧仔细了,最底下不还是红色的嘛?”
沙威没有伸手去接,取下了口中的烟斗来。
「哐」一声巨响,利威尔的军靴已经踩到了那倒地不起的胖子的肥脸上,他的表情依旧淡漠,他还在踢,四周早已枪口林立,米凯使劲把他整个人都拉开,大法官又敲了下木槌,“利威尔,你这叫当庭暴力,审判完这个案子,就该审你!”
他没说话,只是紧蹙着眉头,脸上挂着漠视一切的凌厉,埃尔文不在,韩吉长官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眼看着那个矮得出奇的疯子给一群枪口毫不客气地围起来,微微叹了口气,史莱克连忙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不忘往地上啐上一口,“呸,狗一样的私生子!心疼你那□□妹妹了?!我告诉你,要不是清查令里漏了你,你以为你不用跟着那个姓氏上断头台?!”
等到暴力再一次涌起之前,大法官终于又敲了下木槌,我不敢看他——我甚至连多联想一下他此时的心情都不敢,我心疼他。
“法官先生,你我都清楚,乔伊休谟当年作为王都名媛之一,当时沦为笑柄的是她并不具备正常的读写能力,通俗来讲,她不识字,但是受怀疑者我团士官长嘉德妮娅伍德是一位出色的军方研究人员,发电机,柴油机,电灯等最新发明都是出自其之手,我们有第三方证人林肯勋爵,当然,您也可以当场检测她的读写能力。”
韩吉的声音一直很稳,我不知道她是如何整理出如此清晰的辩白,一旁手里把玩着两个核桃的老人林肯勋爵从椅子上立起身子,“安东尼奥老兄,乔伊那丫头子你我都见过——我跟她母亲还有过交集,若是乔伊在我面前,老夫怎会认不出来,你说呢?”
这一套说辞超乎了我的预期,我不知道何人请得动林肯来亲自为我作证,面部浮肿的苍老法官又打了个哈欠,天晓得他有没有听进什么只言片语,一旁的陪审以及来看热闹的男男女女也开始窃窃私语,我的心却出奇地平静,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该坦白的我已经坦白了,剩下的,一部分要看命。
史莱克察觉到他们的败诉风险,眼神投向了沙威,沙威取下烟斗,慢条斯理地迈着绅士步走下台阶,“法官先生,我们这边也有幸请到一个重要的证人来,马文波特曼将军表示愿意出庭作证,昨夜刚刚风尘仆仆地从王都赶来。”
他伸直了手臂指向那扇门,那扇刻着不明觉厉的法律条文的大门,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马文波特曼……那不就是,乔伊的「前夫」?!没想到沙威还会使出这招,看客男女却纷纷坐直了身子,等这一出好戏的上演。
门开了,我所感受到的是随着那稳稳的渐进的脚步声,但行几步,利威尔的声音传来,“喂,你个混账东西,你要是敢在这里胡说半句,以后哪天发现自己被切成了肉丁,可别见怪。”
「那人」并没有回答什么,反倒是大法官使劲砸了下木槌,“利威尔,你胆敢威胁证人!再胡言乱语直接滚出去!”
“哼,”史莱克小声咒骂了一句,“现在就该滚出去,死矮子。”
“嫌疑人,你抬起头来。”老法官还算和气地提示我,我几乎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一寸一寸地抬起了面庞,那个高大的男人慢慢进入了我的视野,我知道我此刻没有任何机会去脑补什么画面,但脑海里还是蹦出了四个字。
贝克汉姆。
这便差不多是对这个所谓马文波特曼将军的所有形容了,他四十岁上下,贵族军人式的气场,眼窝很深,脸上没有表情,轻轻点动的手指却出卖了他。
“法官先生,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给你们当证人。”他转过身去,“我是怕会有无辜的人遭到误会,我那罪人妻子乔伊休谟在逃回家后,我出于对王政的拥护,亲手处死了她,三个月前,我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将她的遗体安葬在了红花岭国罪公墓里,这位军人小姐确实与我太太有些相似,由此受到连累,我感到愧疚。”
……我愣住了,利威尔韩吉包括林肯都愣住了,沙威和史莱克也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来,老法官慢慢捻了捻自己花白的胡须,打了个哈欠。
“马文将军,您——您在胡说什么?!”史莱克傻了眼,“这——这女人肯定是乔伊啊,不信您看她这头发——”他还是举着那绺头发试图晃到马文眼前去,被那人的侍卫一把推开,“你想干什么?!不许冒犯马文将军!”
“马文将军,未向国家通报直接处死罪人,我想您需要还给法律一个说法。”沙威还算镇定,慢条斯理地又点上了烟,马文回身,“沙威警长,我可以解释,我处死罪人是在看到红色通缉令之前,当时我曾误以为她获得了释放——还有,休谟一族有罪也是我的耻辱,我恳请各位停止讨论我如何处死自己妻子的问题,我想诸位并非故意无视本将军的尊严。”
……
尴尬,并伴随着我内心里的狂喜,先不说这个男人有什么目的,此刻他在帮我!终于,史莱克和沙威开始退让,“错认嫌疑人一事……那就那么过去了!嘉德妮娅伍德身上还背负着另外一个案子,前几天,我们收到一封来自调查兵团女性新兵的匿名信,信上除了指明利威尔兵长同嘉德妮娅之间令人怀疑的亲密关系外,还揭发一点——这女人夜开实验室,散发不明数额的财产,有制造□□的嫌疑!”
“不错,这个案子,我在路上就已经听说了。”马文波特曼不慌不忙地走了几步,手腕处的袖章闪了闪,“容本将军插一句嘴,在座的诸位,谁曾见过造了□□去行善的人?我相信伍德小姐以及那些孩子都是无辜蒙冤,为表对这次错认的愧疚,伍德小姐的假释我来担保,保释金会在隔日亲自送到此镇的宪兵团,诸位,还有什么异议吗?”
……
“马文将军!”沙威一下子醒了一般,“您不觉得,您僭越了吗?!”
“不觉得。”马文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当年阁下几次骚扰我的族人,不觉得是以下犯上么?”
“沙…沙威老弟!”史莱克终于似乎识了实务,“老弟,马文将军远道而来却又闹出一场乌龙来,都是我们办事不力——那个,安东尼奥法官先生,今日庭审纯属我们无理取闹,改日我们军团必会将劳务金亲自送到法院……”
安东尼奥老头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连句话都没说,敲了敲锤子表示散场了,又抬了抬眼,特地还给我了一个「没事了你可以滚蛋了」的表情,林肯手里的两个核桃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韩吉和马布里特面面相觑,利威尔走上前推开辅警,把我身上的绳子扯了下来。
然后教堂的钟声又响了起来,「当」「当」「当」。
到正午了,窗前的白鸽都飞向了广场。
——————
莫名其妙的重生,以及莫名其妙的庭审。
如今,“因祸得福”来形容我都显得过于苍白,闹这么一出有惊无险的戏来,仿佛堵住了很多人的嘴,如今我在法律上的身份再也不是乔伊了,我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嘉德妮娅伍德」。
真好,我以后或许能自由自在地去广场上看鸽子了,连宽檐帽都不用带了,沉寂的马车上,利威尔好久才开了口,“真没想到,马文那家伙还算是有点儿良心,不过说不定他又在盘算什么垃圾勾当,混账东西。”
我没回话,我只觉得累,出门时沙威曾追上来,完全没有了绅士样子,“乔伊,你就是乔伊,我不会放过你这个逃犯。”
“随意,跟屁虫。”我毫不客气地怼他,“真是不幸,如今你的法律母亲认定了我不是乔伊,这世上的恶人千千万万,我劝你还是不要老是揪着我这个无辜的可怜人,否则下次,我告你诬陷,再见面时站到被告席上的说不定就是你了。”
“你等着瞧!”他在吼,“你们家族的罪过,你逃不过!你这辈子永远也逃不过!”
「傻比。」我回身,在心里淡漠地问候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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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马车,阔别十余天重回军团,我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恍惚,一个不稳,被身边的利威尔稳稳扶住了,“看着脚下啊,高兴疯了不成?”
“那封匿名信,查出来是谁写的了没?“
“追查出来几个可疑的女兵,”詹姆斯抢过了话,“其中还有一个人是从莱茵镇的难民营里出来的,在上次壁外调查,被已经牺牲的女兵伊舞阿萨姆救了一命。”
“算了吧,大哥,就这样吧。”我停下步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他没回话,看了我好久好久,然后微微点头,自顾自地朝前走,离开了我的视线里。
并非我有什么圣母情节,我既然能得到今天的「好果」,那么便原谅并释然了所有「恶因」,我拿得起乔伊的命运,也放得下这些细枝末节的恩怨,世事难料,谁能想到我因为想不清楚要去买些什么,给那些孩子傻乎乎地送去「伪造购买力」的时候,最后竟成了这一世的救赎,我从来只信因果,信合与不合,不信对错。
急匆匆的马蹄声于我身边停歇,那人下马,端端正正的黑色军装下,年轻士兵的举手投足处是王都教条般的涵养,他敬礼,“伍德小姐,马文波特曼将军有请。”
我没做声,理了理额前有些碍眼的长发,阳光不错,几只黄鹂鸟在银杏的枝头啾啾啾啾唱起了歌,我想起一个人来,想起我落水的爱情,马文本性不愿害乔伊,只不过乔伊并不是他生命的全部,那么张伟呢?被我妖魔化了千万遍的他,能算恶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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