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芙蓉塘外有轻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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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森睡饱喝足,一早舒展筋骨,一身的神清气爽、轻松自在,在客栈见谁都面带笑容亲切地道“早”。正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许森有“早”道。整个客栈一大清早就被许森感染带动,宛如沐浴在舒畅地清风中。
“早,二哥。”许森对从木楼梯走下的李晏涵露出今日招牌白牙齿。
李晏涵闻声,目光投向他,顺势对许森做出稍偏头的动作,“走”。
许森欢快地三步并作两步跟上,自觉地抢着驾马车回府。
李晏涵见状意想不到地笑了,停在原地打趣道:“呦,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意外啊”,没想到许森今日主动揽活做事,笑着瞅他一眼,坐上马车,“是不是一大早免费的茶水喝多了?力气没处使?您今个可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抖落一地的充沛精力啊”,李晏涵故作手袖抖落状。
许森对李晏涵的话不以为意,依然一脸轻松从容道:“我懒得理你。驾。”
回到李宅,当晚晚膳期间,李母、许母、今日来李宅修葺粉刷外壁的两名短工分别落座,李晏涵和许森这俩活宝又是在桌上对着大家是一顿霹雳吧啦说着这些时日的事与见闻。跟说书似的,把一桌子人唠得是一愣一笑一惊一乍的。
……
“还别说,昨个下午真就月落乌啼、水中捞月,太阳西出,你们看到没?”李晏涵顺口溜出。
“什么水中捞月、太阳西出?”包括许森在内的一众人等皆一头雾水。
李晏涵闻言,眼快速扫了一圈人,察言观色,心中有数了,笑灿灿道:“嘴瓢了说岔了,我是说阿森今日的举动,定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晏涵情急圆谎。
“合着挤兑我一天?”许森嗔他。
“哪有,我是夸你呢,吃菜吃菜。”李晏涵笑着拿小瓷勺取了一块红烧肉给许森,以赔不是,当着长辈面这样说不好,拿许森当挡箭牌也是不得已为之。好在桌上人多热闹,话也多,都不在意,没放心上。
李晏涵心里琢磨一下,打探式开口:“天狗食月、天狗食日你们看到过吗?”
许母摇摇头边夹菜边漫不经心地开口,“没有,或者没注意”。
说者有心,听者无意。一耳朵进一耳朵出,都没把这句平常的问话放在心上。但信息已经传递给了李晏涵:月桥县昨日发生了怪异现象,可近在跟前的庐州府城却无异样无人见到无人察觉,是否只有月桥县看到了,这还要等些时日有无其他地方官府上报才能知晓。
陈允笙笑着看着何舟不停说着的小嘴,倒是觉得这几日她突然活泼开朗起来,笑容增多、活蹦乱跳、话也增加,天天拉着她形影不离地有的没的说一大堆什么都聊,仿佛这几天对方要说尽这辈子所有的话一样。陈允笙恍惚间像是觉得时光逆流回到了她们小时候,但隐隐约约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何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又或者说是像在刻意伪装隐藏掩盖着什么,陈允笙也说不出她的这种突然的转变是好是坏,但却让陈允笙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心神不宁。
“你知不知道你本来就很好?”所以不必这么刻意装活泼。陈允笙打断了何舟。
“嗯?”何舟有些猝不及防对方就这么突兀的孤零零的甩出一句,让她觉得陈允笙有些思维跳跃,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我是说‘你’,那个内在的看不见的一个形象。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一个这样的形象。”陈允笙眼神放虚,手指在空中像是在触摸一个不存在的形象。
一小片芦苇直立,零星几只萤火虫穿梭其间。流光飞舞,萤萤相伴。
陈允笙这几天没有听进去何舟说些什么,“记得我们小时候吗?”
何舟看向她。
“我们说要划船去往这条河的尽头。”陈允笙娓娓道来。那里或许就能找到你真正的父母了吧。“后来我们还说要同一年生子,然后指腹为婚,结成青梅竹马的娃娃亲”。
何舟听者,轻轻笑了一下,有些怀念,有些自嘲。一些年少随口说出的理想的事可能达不成了。
“我盼着喝你喜酒,我也会尽快的,不至于让我们的娃娃岁数差太大”,何舟笑容灿烂。
何舟没提要离开月桥县之事,怕过于伤感。自古分别总是离人泪,凄凄惨惨。只不过她俩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不必这样,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嘛”,何舟爽朗地说道。
而这几日,何舟每一天都在鼓起勇气强迫自己加深一分要离开的念头,并悄悄地着手准备。并不是她自己急切着想要离开,而是感到生命推着人不停的向前或东奔西走。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离家,这是不可避免的。何舟觉得有些命不由己,有些害怕前途未卜前路未知,有些自己掌控不住,有些无力。
做决定的这几天的日子,何舟比往常更加珍惜当下的生活,想把每一刻每一时辰都牢牢的记住,想要把这里的生活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刻在心里。也走马观花似的回忆着在月桥县的十八载春秋。想到不久便会离开,心中已经不气那日何阿娘的话,这些都如同过眼云烟,并不值得记挂于心。只是,终究还是因了那句话做出了这个决定,要说一点没影响,也是不可能的。
晚间,洗完澡,何舟坐在堂屋门前,就着风,拨弄着潮湿的发,看着一小片紫茉莉花摇曳。何舟在感受风,感受实实在在的鲜活的生命,感受这天地玄黄、辰宿列张,体会着日月盈昃、寒来暑往。不舍,是有的,淡淡的离愁,也是有的。
翌日,何舟终于告知了何阿爹何阿娘自己决定离开前往庐州府城的事。
听必,俩人皆一顿。何阿爹面无表情,脑海却思绪万千。何阿娘倒是没忍住,鼻头泛酸。虽不是亲生的,可十八年,相处的时日也是有感情在的,多多少少有些难以割舍。
“去庐州府城做什么?孤身一人,要是被骗被拐被害了怎么办?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找个人家,结婚生子生活,不是更稳妥更好?”何阿娘率先开口,多少有些反驳。
“阿娘,不必担忧,我有以前的同窗在庐州府城,可以接应与照应,放心吧。而且离得又不远,我随时可以回来,你们也可以来看我。”何舟商量的口吻说道,以征得同意。有同窗,是不假,只是她不会去投奔,拉熟人出来也只是为了消除爹娘疑虑。
何阿爹静默了一下后沉声开口:“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十二。”
“这么快吗?过了中秋再走吧,也不差这几日。”何阿娘一惊,没想到这么快。
“早点去,到那边也可早做准备,宜早不宜迟。”何舟解释到。其实是学堂从十四开始放中秋假,何舟不想如此兴师动众的离开,也不知晓该怎样对何安青道别。
“我明日去跟马车夫打声招呼。”何阿爹说道。
何阿娘倒是在一旁不舍地小声嘀咕:“这么快就要走了……”
“也好,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她们这一代人受国家朝廷恩泽,安稳地读过学堂,不像我们和我们父母那辈,战乱不久,兵荒马乱的,都耽误了。”何阿爹皱起眉头,看着何阿娘她一直嘀咕絮叨,心道拎不清。也许何舟这么说只是托词实为寻亲,或许因缘际会能再遇到亲生父母也说不定,捆绑她在身边做甚,糊涂。
何舟把这些日在溪子街店铺用心挑选的几件物品轻轻地放在了何安青屋里。给何安青选的是一套文房四宝,宣笔、宣纸、徽墨、徽砚,寓祝前程似锦;何阿娘一直都是爱美爱俏之人,给何阿娘选的是一套清浅淡雅的暗纹绣花对襟窄袖衫襦;何阿爹奔波劳碌,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给何阿爹选的是一双靴子。
何安青只要放假回来就能看到这些心意,到时候便可通过何安青之手把这份心意传达给阿爹阿娘。何舟不善表达,不太好意思亲自送出来。
何舟环顾屋内,想要牢记在心。而后转身出屋,堂屋看到何阿娘。
“在这儿啊”,何阿娘看到何舟说道,而后拉着她的手,冲着何阿爹说:“在这儿”。
何阿爹走过来,把钱票递给何舟,“盘缠。拿着。你一个人去庐州府,我和你阿娘商量先拿2500令给你带着,到时候不够再写信给我们。”
何舟心头一热,有些感动,却不太好意思拿着。
倒是何阿爹硬塞到何舟手上,“带在身上拿好了,注意一点。外头人多杂乱,好人坏人都有,长个心眼,别让人骗了偷了抢了。”
何舟点点头。
给完钱,办完事,何阿爹离开,留娘俩说话。
何阿娘拿出一根簪子,簪到何舟发髻上。拉着何舟的手,轻柔地语重心长地说:“上次你阿爹怪我给你簪了根绿色的钗。这次我给你簪根红色的,看看我家阿舟能不能寻得个好姻缘。”
“不是的,阿娘,这根本怪不到你,那次相看的人,我也没看上他。”他第一次就动手动脚的,何舟后面的话没说。
“只是希望能遇到一个对你好的良人,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了”,何阿娘在何舟手上轻轻拍拍,“既然他不是,那就算了,别在意,别放在心上”。
“嗯。”何舟应着。
八月十一,临行前的一天,下午下起了雨。何舟在屋里收拾行李包裹。
何阿娘急忙忙地走过来,急声道:“明天别走了,这下雨天,出行也不方便。迟几日也没关系。”
何舟知道这是阿娘关心自己,眉眼弯弯笑着道:“阿娘,这小雨不碍事,今天下了雨,明天兴许就不下了呢,况且阿爹已经跟马车夫说好日期了。”
何阿娘心里有一些不舍,眼里有丝明灭的光,但也无法,毕竟终究留不住也不能留。
何舟继续收拾着,钱、两套当季衣裳、红簪子。随后何舟看到了当时在竹林捡到的珠子,用手在珠子上摸了摸,脑子里想起当时陈允笙说的“这能干嘛……要这颗珠子又有什么用呢?”确实,放在家里没用,带着也没用。稍思忖后还是带走好了,于是把两颗珠子一起放进了行囊。
是夜,大风飒飒,淅淅沥沥的雨随风飘散纷飞,芙蓉塘外有轻雷。
声声雷响传到何舟耳里。听了一会儿,何舟合上眼敛。明日,这里的、十八载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就会到此为止一刀两断了吧。
一早,何舟仔仔细细地梳了发髻,簪了那支红簪子,梳得那么认真,包含一丝尊严一丝倔强一丝勇气一丝傲气,还有一丝负气出走的意味,仿佛要同以往决裂诀别。环顾屋里,拿上行囊,离开了。
看着马车远去,何阿娘眼中不禁泛泪花,用衣袖擦了擦。一旁的何阿爹轻轻拍了拍何阿娘后背安抚,道:“回去吧”。
两名司天监趁夜急急忙忙进入御书房。而后两人退出,并肩缓缓踱步。
一人嘶了一声,脑中思考,而后启口:“不应该啊。”
另一人抱臂,也表示疑惑不解。
“我们得知月桥县在本月初五发生了不寻常的日食以及其他怪异现象,披星戴月趁夜第一时间来禀报皇上,就怕晚了项上人头不保。皇上的反应却很平静淡定,不应该啊。”
“确实,不惊也不有所行动,连以往惯例吃素从简、偏殿早朝、举行仪式,这些吩咐都没有。确实反常。”说完,加了一句,“不要妄议圣上”。
两人噤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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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文中的“令”,是笔者自创的匀朝的货币。因为是架空,文中不称一贯钱、一两银子等,而是用“令”。(文中是架空虚构,名词不仿某一特定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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