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竟然会写字

云果最后还是在屋后面的一棵大桑树上找到的陆枕。

        这桑树距离云果家的房子有点距离，树下原先是一道沟渠，后来被填满了，村里面有人说里面埋着不少人，不过没有事实来佐证，也没有人闲得无聊跑过来专门挖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死人骨头。

        当然拜这个说法所赐，此处虽然算得上是处玩耍的好地方，即使季节到了桑葚长的再怎么好，也没什么敢来，更不要说摘什么桑果子吃了。

        云果倒没有觉得什么，暮色四合，夕阳给这棵巨大的桑树描上一层华贵的金边，带着朦胧的光晕，反而挺像是一棵神树的。

        这里原本她也没打算来，可找了几处最后可能的地方，云果突然福至心灵，走到大桑树下，正好看到一角熟悉的衣袍，顺着风荡啊荡。

        云果：······

        突然有点儿生气，这么不声不响的跑到这里来，什么话也不说，这是跟谁生闷气？

        绕到大桑树的正对面，恰好陆枕朝下看过来，两个人眼睛正好直直相对，也不知道陆枕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确实有些不地道，脸立刻红了。

        云果抬头看了看，陆枕正靠在大桑树的树干上，两条腿很艰难的半弯在一处粗壮的枝丫上，若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靠在树干上喝着酒，那肯定是说不出的写意风流，偏偏陆枕身材庞大，衬着这棵大桑树都显得颤颤巍巍的，让人担心那两处斜伸出来的枝丫会不会承受不住来自陆枕的重量。

        “你是怎么爬上去的？”

        相比较于生气，此时云果的好奇显然是占了上风，这大桑树大约是有了不少年头，枝干粗壮，伸出来的枝丫很多，且距离地面也有一定的距离，照着陆枕的身板，想要爬上来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也不知道，就，就这么爬上来了。”

        陆枕有些嗫嚅，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情。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是出来找云果的，发现云果和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子在路边上相谈甚欢，心里就很不开心，也没做声，沿着原路回家，不知道就怎么绕到了这里来，因为村里面的小孩子中流传着关于此处很多的可怕的鬼怪故事，云果一般不给他过来，可他今天过来了，不仅不怕，还涌上来一股无限的哀伤，摸摸树干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上来了。

        然后，然后，就下不来了。

        此时夕阳已经沉默，只留下最后一点儿光线挣扎着笼罩在乡野之上，若是夜色完全到来，这里就是一片完全的黑暗了，云果即使不在意这里的传说故事，可是心里总还是有些凉意弥漫的。

        “那你快点儿下来。”

        面对着云果的催促，陆枕更加紧张了，好半天没有动作。

        “你怎么了？难道还想在这里过夜不成？”

        看到陆枕完全没反应，云果顿时怒了，气势汹汹准备走人。

        看到云果要走，陆枕急了：“不是的，娘子，我，我，是我下不来了。”

        云果这才发现陆枕的双腿有点儿颤抖，脸色惨白，头上冷汗涔涔，便知道陆枕没有说假话，虽然不知道陆枕到底是什么上去的，可显然，现在她必须得想办法让陆枕安全下来。

        “等着。”

        云果丢了一句话就走，身后陆枕眼巴巴的看着云果的背影，直到云果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陆枕很努力的自救，可是下不来就是下不来，并不因为他的祈祷和努力而有所改变。

        好在云果很快就回来了，手里面还拎着一个比长条又宽一些的东西过来，陆枕一开始以为是凳子，等云果走近，借着还能看清楚点儿亮光的暮色发现原来是梯子。

        这梯子和他所见过的梯子又不一样，可以打开，变成一个“人”字的模样，支在树下，云果在一边固定着。

        陆枕小心翼翼且顺利的爬了下来，正想说些什么，就见云果拍拍手，将梯子合上，朝着肩膀一扛，语言干净利落：“先回去再说。”

        这梯子还是她改造的，这里冬季有腌制肉食的风俗，腌制好了，就要挂在廊檐处的房梁上风干，云果不太喜欢吃腌制的东西，原身父母却腌制了不少，云果看着这些长条肉在风里飘来荡去，实在是有些难以言说，可家里的梯子又没办法帮助她很好的将这些腊肉取下来，绳子又绑的太紧，只好将原来的单行梯改造成人字梯，解决了这个问题。

        人字梯改造好后，云果单方面觉得自己至少受了十斤。

        后来过年，人字梯也可以用来挂灯笼，好处多多，现在又救了陆枕。

        两人到家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匆匆吃过晚饭，云果想着去县城看病的事儿，人又很累，也没有什么心情来锻炼了，更没什么心思和陆枕深入聊天，直接回屋睡了，最后只剩下陆枕眼巴巴的看着云果进了里屋，自己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坚持着将一整套广播体操做完才回去睡了。

        倘若云果在场，一定会感叹陆枕持之以恒的精神，可惜的是，云果早就陷入了黑甜的睡眠中，连梦都没做一个。

        陆枕却不同，尽管他很累，挨上枕头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心口很痛，这种痛就如秋季连绵不断的雨，湿润哀凉，无法遏制，等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却又是大火与嘶喊，有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闪而过，而后陷入了重重迷雾中，带着数不清的焦躁袭了过来。

        两人各自度过了不同的一夜，第二天，宋天赐信守承诺将纸和笔都送了过来，只不过说明了笔墨必须要还回来。

        云果看了看那只长长的毛笔，又看了看印着“烟云阁”三个字的墨条，沉默了。

        宋天赐扬眉：“怎么了？”

        “没什么，待我家相公一用，然后还给你。”

        宋天赐点点头，东西送到就离开了，这里也不宜久留，谁知道村里会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自宋天赐走后，云果就沉默的看着手中的笔与墨，半天没有作声。

        “娘子。”

        陆枕讨好的凑了过来，云果从昨晚回来到现在都没怎么理过他，加上昨晚一整晚的噩梦，让他现在感觉很不安，看到笔墨不由得眼睛一亮：“我替娘子磨墨。”

        云果不置可否，她自然是不会用什么墨的，她又没有学过书法，后世全部都用签字笔写字，便宜又方便，压根就没考虑过用毛笔写字，不过，若是知道她有穿越到古代的一天，怎么说也得去学个毛笔字什么的。

        “你替我弄下。”

        想起来陆枕偶尔还会抱着本书看，没准是知道怎么用的，云果很放心的跑到院子里，看能不能从养的大白鹅身上拔根鹅毛出来用。

        大白鹅的战斗力相当强，云果家养的这两只自然也是不遑多让，云果花了好半天，才终于揪了几根鹅毛出来，两只大白鹅昂昂叫着追赶在云果身后，即使是主人，也不能随意动自己身上的宝贵的羽毛的！

        云果眼疾手快的将小柴门一关，两只大白鹅伸长的脖子扁扁的嘴终于被划分在安全范围之内。

        等云果回去，发现陆枕脸上手上都是墨汁了，看着变成了大花脸，顿时大惊失色：“你在做什么？”

        “替娘子磨墨，为娘子画画。”

        陆枕笑呵呵的。

        云果顺着陆枕手里像模像样握着的笔往下看，看见洁白的纸张上已经简笔勾勒出了一个人物画像，别说，还挺美的，再仔细一看，神态眉目间可不就是自己么？

        旁边还落了两个字，正是云果的名字，写的遒劲有力，笔锋刚劲，连云果这个不懂书法的都觉得写的漂亮。

        “你再写几个字。”

        云果沉默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陆枕，陆枕，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

        “娘子想写什么？”

        陆枕还是笑呵呵的，很开心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写的很不错，画的也很不错，娘子一定是很高兴的。

        “就写‘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吧。”这是唐朝大诗人王维写的名句，她也很喜欢，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一句。

        陆枕没有二话，提笔很快就写好了，还下意识的拎起来吹了吹墨汁，加速晾干。

        即使不懂书法也能看得出来这字写得自成风骨，相当漂亮，再将眼睛落在眼前笑的有些傻的，一脸求表扬的胖子身上，云果再次沉默了。

        她没有仔细问过陆枕的过往，即使问了，陆枕对以前的事情似乎也是不清不楚记不得了，可是，眼前的笔力告诉她，有这样风骨的字迹，没有长时间的训练是写不出来的，即使是在这个不存在于她印象中任何一个朝代的异世。

        半天都没有得到云果的回应，陆枕着急又忐忑，小心的问道：“娘子，是我写的不好看么？”

        “啊，不，很好看，你写的非常好看。”

        宋天赐总共也只不过送来五张纸，这下就被陆枕用去了快一半，云果叹口气，一手拎起一张，左看看右看看，狐疑道：“陆枕，以前的事情你真的完全不记得了么？”

        陆枕凝神思索了半天，他坐在那棵大桑树上的时候，似乎记起了一些人的面孔，可是像是被隔了一层纱幔，看不清楚，过往的事迹，就更加如迷雾之中了。

        不是他有意欺骗云果，而是他真的是不记得。

        云果也没有勉强，不过从这些字的运笔能判定出来，陆枕的出身应当是不错的，至少出生在一个有能力提供读书环境的家庭中，后来也许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的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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