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雨夜绵绵

沐莹雪听到春兰的话，心下一沉，担心方才跟华生说的话，可能已经被听去了。
  “是我。”
  春兰抬眼，何香从门外进来。
  “夫人担心沐娘子，叫我过来看看。”
  春兰赶忙放下床帷，将沐莹雪隔在里面，不想让何香见到。
  “方才将军来过了，娘子现下准备安歇，何香姐姐请回吧。”
  只见何香两眼泛着光，伸长了脖子要凑上去看沐莹雪的惨状。
  “怎么不动了，沐娘子，你不会连夫人的话都不当回事了吧。”
  见床上的沐莹雪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何香愈加放肆：“看样子真是熬不过去了，沐娘子，没想到你也就这点本事，不过也就是仗着将军的怜爱，在这府里横行霸道。
  当日奴婢如此说，你还不承认，现在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已到了这般田地。
  还是老祖宗说的好，有的是待享的清福，没有的是享清福的命，你这将军心尖上的人，也不过如此。”
  春兰本就心急，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说道：“你个丧了心的臭王八，好歹也个姑娘，怎就生得这般铁石心肠，亏我从前还敬你，叫你一声姐姐，娘子病重垂危，将军担心到何种境地，你却在这里如此咒骂，你要再敢多说一句，我现在就如你的意，让你去享你的清福。”
  春兰说着，拿起小篮里的剪刀，对着何香就要刺下去，吓得何香转身就跑。
  沐莹雪此时双眼迷离，早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沐家人都死绝了，偏留她这一个孽种，恐怕老天爷都觉得不能轻易放过作恶多端的人。沐莹雪，你落到今日这般田地，都是活该。
  我诅咒你，诅咒你像沐家那群禽兽一样，永远不要醒过来。”
  “何香，你疯了。”
  芷兮听到动静，放下后屋熬煮的草药，跑过来帮春兰一起将她赶了出去。
  关上院门后，二人赶忙回到屋内，沐莹雪脸色惨白，没有一点儿生气。
  春兰将手放在她的鼻下，脸色一沉，瞬时跌坐在地上。
  “娘，娘子，没了。”
  她惊恐地看着芷兮，泪水再也留存不住，一滴滴落下。
  芷兮神色一变，却也不慌，赶忙凑近沐莹雪的胸口，听她的心跳。
  “还有心跳，娘子还在。”
  春兰眼里终于又有了光，二人蹲在床侧，一直守着。
  春兰娘听到消息，也明白女儿肯定担心，便留下来一起守在屋里。
  忽然，沐莹雪紧闭双目，手脚开始抽搐，身体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在床上蜷缩起来。
  “娘，怎么办？咱们救救娘子吧。”
  “娘子，你醒醒，你快醒醒吧。”
  春兰和芷兮看着沐莹雪在床上翻滚，压都压不住，再也忍不住，纷纷哭了起来。
  没过多久，沐莹雪已经气弱。
  “将军呢？他去哪儿了？”
  春兰娘虽也经历过不少事，但面对这种情况，一时间还是束手无策，不知所以。
  “不知道，将军走了，说是去找大夫。”
  “谁都能信，就是不能信男人的嘴，这都什么时候了，找大夫非得自己亲自去？”
  春兰娘说着，又狠狠掐了一下沐莹雪的人中，又拿来凉水擦擦她的脖颈，又在手臂上找准穴位，狠狠按压了一会儿，沐莹雪才安静下来。
  “别怕，有娘在，会没事的。”
  两个小姑娘泪眼汪汪，蹲在地上看着她。
  春兰看着娘亲，见她如此镇定，才稍稍觉得有些安心。
  接着，春兰娘又让芷兮寻来一大捆艾草点燃，而后又让春兰拿来热水，用泡着艾草的水给春兰擦拭身体。
  草药香弥漫在空气中，春兰娘嘴里念念有词。
  随后又说道：“今日恰好是上巳节，咱们用艾叶给娘子擦拭过身子，娘子一定能逢凶化吉，不会有事的。”
  不一会儿，华生冒雨赶来，手里拿着从时兰舒那里取回来的东西，颤抖着双手，直往沐莹雪嘴里塞。
  “娘子，你可一定要醒过来。”
  众人心里默默祈祷，春兰执意让华生去叫霍重山，可华生找遍了所有地方，始终没有见到霍重山的身影。
  长夜漫漫，雨还在不停地下，路上行人寥寥，华生站在街头，心里没了方向。
  “华生。”
  滂沱大雨之中，霍重山遥遥听到有人在雨中高喊，听出是华生，立马调转马头，赶往这边。
  “将军，娘子她，她快不行了。”
  冷雨拍在脸上，犹如利剑穿过心间。
  寂静的雨夜，雷声突然到访，在头顶的空中炸裂，霍重山望着茫茫夜色，心口的绝望溢出双眸，伴着雨水而下。
  “驾！”
  华生用衣袖擦干眼角的水雾，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跟在其后跑了回去。
  霍重山第一次觉得，从小长大的街巷，竟然如此弯弯绕绕，不便人行。
  好不容易赶到府门外，长风立在门口，担心地看着他。
  来不及多说，他不顾腰间血水浸透衣裳，不顾左腿撞在阶角，伤口再一次撕裂，拼了命地朝着绿倚轩跑去。
  他不能就这样让沐莹雪消失，没有她，他便不是自己。
  长风跟在他身后，深深地看着，眼底尽是心疼。
  霍重山冲破绿倚轩的屋门，发尾滴落的雨水在木地板上开出了花。
  艾草香冲入鼻腔，众人看着门口失魂落魄的人，吓得都不敢出声。
  此时的沐莹雪已经死过一回，只见她脸色煞白，无力地抬起眼眸，迷迷糊糊中，见到有个黑影冲着自己飞奔而来，慌乱的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究竟是什么，让他变的不一样呢？
  明明不是这样的。
  “霍重山。”
  她眼底猩红，恨意席卷着残存的记忆，她望着他，像一个垂死挣扎的小狐狸。
  “莹雪，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湿冷的泪夹杂着雨水，滴落在她的手背，他竟为她担心成这样。
  众人接连退下，春兰也站到门外，轻轻掩上了房门。
  “莹雪，别离开我，我求你，别离开我。”
  他泣涕涟涟，浸透衣物的雨水从他脚下缓缓流出，床榻上被他染过的地方也都湿润一片。
  沐莹雪鼻头一酸，唤了一声：“将军。”
  她抬起手，碰了碰他冰凉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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